仓库用大理石建成，是神树村最好的建筑，坚固牢靠，没有窗户。

幻幻尝试上爬，却因落脚点不够遗憾放弃，只能前往正门。

门口值守的二人看到他们，举起矛阻拦：“站住，干什么的！”

他们大汗淋漓，衣服上满是盐结晶，却毫无所觉般凶神恶煞地盯着黎皎。

“咪呜。”幻幻用尾巴拍打她的小腿，小声催促。

哪有这样赶鸭子上架的！黎皎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是新来的村民。约克爷爷说这里是存放圣肥的仓库，就想先来瞻仰一下圣肥。”她尽量稳住声线。

幻幻故技重施，及时递上两碗半水泡的水。

守卫喝完水，态度缓和不少。

“抱歉，只有供奉神树时，才会打开仓库。下次是明天日出时，你可以过来。”

“圣肥使用也有讲究，每次不会用太多。”另一个人补充道，“真想瞻仰，最好早点。”

行动起来，就不会想七想八了。黎皎找回状态，再接再厉：“这么厉害？一定不容易制备吧？”

“还好，会定期送原料。”

“快了，近期会开始制备。”

他们意味深长。

又来了，这种仿佛要被抽骨剥皮的毛骨悚然感。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强硬。她佯装欣喜：“可以跟着学习吗？我也想为神树出一份力。”

“这、”守卫对视一眼，磕巴了。

“太阳落山了，你该回去了！”回答不出来，他们开始赶人。

黎皎和幻幻只能打道回府。

他们回去时，太阳西沉，月亮高悬，村落的家家户户亮起火烛。

而他们居住的屋里没有一个人。

幻幻巡视一圈，跳到床上手舞足蹈地安慰黎皎：“咪呜咪呜。”没关系，我们还有点收获。

黎皎坐到床边，认真与它对视：“我知道的，我不会放弃，至少要知道她的结局。”

“喵。”这才对嘛。

幻幻靠着她伸个懒腰。

感受着手中毛绒绒的触感，黎皎把视线移到窗外。

明明没过多久，夜幕却已降临，唯余守夜人的灯火摇曳，衬得神树巨大的身躯愈发张牙舞爪、可怖狰狞。

黎皎才不管这些，她只知道夜深人静，是暗中探查的好机会。

“幻幻，用水影做两个分身，我们再去河边看看。”

“喵。”幻幻凝聚力量，分出两个水团。

其中一个头上冒出尖耳朵，身后长出尾巴；另一个拉长变高。

它们活灵活现，和黎皎、幻幻一模一样。

“咪呜。”幻幻控制它们躺倒床上，黎皎盖上被子。

“搞定，出发！”黎皎翻窗而出。

热气扑面，胜于白日，仿佛月亮反射光时，把热气一同带过来。

她抱住幻幻，稳住身形，翻上房梁，一路快走到河边。

河水形成滔天巨浪，如乌云般蔓延。苏玉在其中心处，黑色发丝飘扬，乌泪源源不断地从眼底流出，带着迷茫怨恨。

似人非人，显然被侵蚀了。如果放任不管，她很快会失去自我，成为河底养分或在副本游荡的NPC。

萍水相逢，缘分一场，黎皎做不到见死不救。

“幻幻，使用怒雨！”她喊到。

“喵！”

微蓝光点在幻幻额间凝聚，与空中云朵交相呼应。很快，无色雨滴落下。

苏玉，或者说控制苏玉的河水，自不会坐以待毙。她发出一声惨叫，飘离降雨范围，如臂指使般控制水箭攻向他们。

幻幻蓄力出中型水泡，挡住所有攻击。

“还没完，幻幻，水影后接水旋。”

“咪呜。”

幻幻做出四个分身，从不同方向包围苏玉。它们高速旋转着，形成小型涡流撞去。

苏玉上飘躲避，却被怒雨淋个通透。

“啊——”发现自己被算计了，她愤怒尖叫。

黑水闭拢，形成严丝合缝的球状物体，不给雨丝渗入机会。

更多黑球冲破水影，从四面八方打向黎皎和幻幻。

“喵呜！”幻幻凝聚出更大的水泡挡在身前，将攻击反弹回去。

小球打在大球身上，宛如水滴融入河流，消隐无踪。

他们有来有往，势均力敌，僵持不下。

想破局，关键在苏玉。

黎皎咬牙，对着球里的苏玉大喊：“苏玉，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原则与坚持。所以，哪怕为了自己，也不要在这里倒下！”

好似听到什么关键词，苏玉动作凝滞一瞬。

幻幻抓住时机，水旋与其对撞，进入球内。

“喵呜！”它用全部能量释放怒雨。

无色雨水冲洗球体，，一点点溶解黑色河水，带走怨气与不甘。

伴随一声轻响，黑水球破裂，恢复平静的苏玉从空中坠落。

“水泡。”黎皎大喊着往前冲。

幻幻向下迅速释放大量水泡。这些水泡聚在一起组成弹床，提供缓冲。它灵敏跳入黎皎怀中，苏玉则落入泡泡床。

“幻幻，没事吧？”黎皎抱紧猫猫，担心道。

“咪。”凭它，伤不到本喵。

幻幻高昂毛茸茸的小脑袋。

“为什么……好痛苦……复仇！复仇！！”苏玉无意识呢喃，由哀怨转为愤怒暴虐。

她的状态，很想初次直视神树时黎皎的表现。

这到底是？不等细想，异变徒生。

河水变得湍急，似咆哮，似哀嚎。它延伸无数黑色坚实绳索，横冲直撞，抓向一人一猫。

他们侧身闪避，时不时出招抵挡。但因为要保护苏玉，他们逐渐左支右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找到要害，一击毙命。换句话说……

“幻幻，交给你了。”黎皎说了一句，随后不再闪避，任凭河水将她包裹。

“喵呜！”笨蛋，又自己冒险！

幻幻没来及阻止，只好撑起硕大水泡罩住二人，防备随时可能有异动的水流。

好在，抓到一个人后，它安静下来。

另一边，无数负面情绪顺着河水流入黎皎心间，像山峦般无法撼动。

她看到，男人为队友加油打气，却被无情推入河流，带着惊愕不解溺亡。

她看到，孩童头身分离，刽子手哈哈大笑，被拽向河底的母亲目睹一切，流淌出不甘、怨恨的血泪。

……

一帧帧画面闪过脑海，不同的人有着相似的表情。那是黎明后的黑夜，希望尽头的绝望。

这就是神树赖以生存的水，一条由无数怨魂堆砌而成的河流。

他们本该享受更幸福的生活，而不是亡命于此。

“我一定会……”说了一半，黎皎卡壳了。事已定局，无论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腾起一股冲动，迫切想为他们做些什么。至少，让他们安息，让他们体会全新生活。

“咪呜？”护法的幻幻感受到黎皎的复杂心绪，默默与她同频，提供支持。

契约闪烁，一本硬皮书从中浮现，自动翻到空白页，将无尽的黑水尽数吸收，又吐出一颗半个手掌大的黑蛋。

同时，天赋「设定集」评级升为S，又迅速回落至无法测定。

对此黎皎一无所知。她只隐隐感受到，《幻兽设定集》吸收净化了黑水中的怨气，让不甘怨魂新生为新幻兽小诡怨。不过目前还是颗蛋罢了。

她做到了！

黎皎抱着蛋，向前倒去，碰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幻幻把自己当做拐杖，让她有所依靠。

“回去……”黎皎气若游丝，却强撑着搀起昏迷的苏玉，在幻幻的帮助下，踉跄前行。

好在路上没什么人，他们安然无恙地回到住所。

听到动静，吴沉和于念池一个沉着脸，一个泫然欲泣，出来迎接。

“苏玉累了，有什么事你们明天再说。”黎皎没心思应付他们，扔下一句话后，直接回到自己屋。

屋内隐隐泛着异香，被子中的分身不见踪影，只留下一摊水渍。

有人放毒。

幻幻熟练使用水泡加怒雨的连招，给房间来一场全面消毒。

黎皎环顾四周，发现窗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装了半管未知液体的细小木管。

当发现一个陷阱时，暗处一定有更多陷阱。她把苏玉放到床上，又仔细检查一遍房间，不放过边边角角，还真找到七八个类似的东西。

但她只让幻幻用水泡包裹住它们。确定不会再有毒气泄露，便没做其它处理。

“幻幻，晚安。”她打着哈欠，迷迷糊糊上床，一秒入睡。

“咪呜。”晚安。

幻幻趴在她头边，一同进入梦乡。

棍棒不断落下，她苦苦求饶，却只换来对面之人欣喜的笑。

黎皎惊醒，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村民们围着不断流血的她载歌载舞，为首之人念念有词。

她张嘴无声惨叫，又灌了一肚子水，原来她已坠入河底，眼中只能映出岸边之人晦暗不清的面庞。

心口滚烫，黎皎蓦然坐起，大口喘气，手伸入衣服想攥些什么，却摸到发热的蛋。

“是你做的吗？为了告诉我线索？”她轻抚蛋尖，温柔询问。

蛋开心地左右摇晃。

“辛苦你啦，谢谢你。”

蛋摇晃地更剧烈了，恨不得原地旋转。

黎皎和它玩闹一会儿，终于从噩梦中抽离，可以理性分析其中的线索了。

那些人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人都是村长约克。是他为了神树策划的一切。

她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只想让村长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梦中没见到夏雨忆，她可能没遭到村长的毒手，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砰砰砰！”外面急促的敲门声打断黎皎的思绪。

“醒了吗，村长要求所有人去神树处集合，快点！”敲门的人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