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那么坦然的感受过早晨的阳光。

苏凌钰没有住过学校，未曾感受过几人共同居住在一间房子的滋味。

在她早早得知自己会在这所高中就读之前，她的妈妈就已经在学校周围不远处，为她上学买下了一套房子。

妈妈已经出差许久不曾回来。

苏凌钰手里拿着笔，眼神却没有聚焦。

隔壁的草丛传来不知名的叫声，她回过神来，干脆把笔放在一旁的书上。

她从来都不知道。

原来早上六点半的学校就已经有人在操场晨跑；也会有人拿着早餐，安静地躲在一个角落里念书；甚至有人什么也不做，只是躺在一旁的石凳上补觉。

她跟着张明意在这训练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了，可她每天依旧会觉得新奇。

明天就是运动会开幕式了，主席台下贴满了海报宣传。

平日里的草坪也已经填满了各个班级的阵营。

张明意悄然而至。人还没见到，声音悠悠地飘了过来。

“最近操场很多人呢，大家还是很积极的。”

苏凌钰把东西移开，放进书包，扯着一旁的饭盒递给对方。

觉得很意外，张明意双手接过。

“这是从家里做好带过来的吧。”

盖子是蓝色的，看不出什么。她抬头看苏凌钰的表情，揭开盒子。

“苏同学对老师这么好。知道我开幕式结束就有比赛，给我补顿好的？”

苏凌钰嫌她慢，帮忙拿开盖子。心里腹诽这人的幼稚，这老师和学生的戏码玩了一个月还没玩腻。

“这是我做的三明治。早就想做给你吃，可惜平时没时间。”

收到这一份用心的礼物，张明意哇了声，很给面子的啊呜一大口。

东西还没咽下去，表情已经可以看出她对这份食物的满意程度。

她就着自己水杯里的水把食物顺了下去。

“真的很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三明治。你怎么这么会做饭？”

“我妈妈很忙，所以我经常一个人在家，自然而然就学会做饭了。”

“你从小都是自己一个人，不无聊吗？”

“小时候不是。长大后习惯自己一个人了。”

张明意拿着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抿了下唇。

然后撕下一口自己没吃的部分，不由分说的塞到那人嘴里。

苏凌钰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被塞了个严实。

张明意眼睫轻颤，语气柔软。

“现在是两个人。”

她抓住对方垂放在一侧的手，接着补充。

“因为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两个人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再孤独了，不是吗？”

对方的话说的是那么坚定有力，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苏凌钰都不自觉地停下了咀嚼，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对方的手。

*

操场围墙有一大片很老很老的常春藤，盘根错节，被这刚刚升起的阳光晒得近乎枯萎。

可并不显得衰败。

随着周边越发蓬勃的交谈声响起，这意味着两人独处的时间已经按下了暂停键。

张明意把吃完的纸袋丢掉。

顺便把手里洗干净的盒子帮忙装进对方的书包。

边跑边和还坐在阶梯上的少女告别。

苏凌钰也朝对方挥手，心想这运动会可算是这人最忙的时候了。

今年的架势与往年相比并无不同。

开幕式上领导的说辞和所行的流程依旧是烦躁无味的。

在大家快要不耐烦地四处游走时，台上的校长终于慷慨激昂地对众多的师生敲下最后的判决。

周围欢呼起来，密密麻麻的人群很快散开。

对于张明意的项目，早在半个月前她就已经烂熟于心。

她在人群中四处张望，企图找到那一头卷毛的少女。

她很耀眼。

苏凌钰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到了她。

不远处的张明意换掉了早晨看到的那一套校服。

一条修身的运动短裤，上身的衣服很短，把她漂亮的马甲线毫不吝啬的展示出来，在阳光的反射下仿佛涂了一层上好的蜜蜡。

路过的人少有经过她身边不多看两眼的。

可当事人显然没有这种被许多人关注的意识，只是专注地在和旁边的老师说话。

等了一会，老师离开。

刚要上前准备和对方搭话就被人截胡。

只见几个拿着相机的女生走到张明意身边。

她们身上还戴着工作证，应该是学生会的拍照组抓人当素材吧。

分清轻重缓急，苏凌钰收回了步子，只是站在原地看她们的动作。

其中一个女生在和张明意交谈几句后，兴奋地把自己手里的相机塞给同伴，和张明意站在一起。

这本没有什么。

可在拍照结束，那个合照的女生要离开前，蓦地抱住了张明意。

被抱住的人看上去有些僵硬，在对方靠近时本能的将手伸到背后。

陌生的气息惹得张明意感觉有些不舒服。

明明都是拥抱，可她被苏凌钰抱着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

那个女生猝然抱过来的速度很快，抽身的速度也很快。

还没等张明意反应过来，她就拉着自己的同伴离开了。

张明意蹙了下眉头，转头随意瞥了四周几眼。

就见自己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眼睛蓦地睁大，莫名涌上一种心虚和慌张的感觉。

站在一旁看完全过程的苏凌钰紧绷着脸，面无表情。

可是她自己心里知道，那一团名为嫉妒，酸楚，和不应该拥有的醋意之火快把她燃尽了。

她竭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在看到对方注意到自己之后终于绷不住了。

苏凌钰快步转身离开。

看到对方要走，张明意冲上去把人拉住，想要解释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

“我……我也不知道……她突然抱过来，我没反应过来。”

张明意弯着腰想要和苏凌钰对视，可对方始终把目光低着，就不看她。

她也知道不是张明意的问题。

现在她最应该做的就是朝前面的人笑一笑，然后再说一句“我没生气，这不是你的错”。那这件事情就完美解决了。

这是事情的最优解。

苏凌钰抬起头来，想像预想的那样朝对方笑。可自己的唇角却始终是一条绷紧的直线，甚至还有往下弯曲的趋势。

果然。

自己其实还是很生气吧。

周围人来人往，密密麻麻的说话声聚集在一起就像马赛克。

而他们两个人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静止不动。

微妙的气氛在她们周围蔓延开来。

广播里循环了几遍叫张明意去检录台检录的消息。

还拉着对方的人有些焦躁不安，一会看看面前的人，一会看看跑道。

苏凌钰在心里叹了口气。

“快去吧，我没事。不然快赶不上了。”

“真的？不生气好吗？”

其实还很生气。

“和我拉钩，不然我不放心。”

前面的老师开始催促，张明意当听不到，只是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苏凌钰抿着唇，和对方伸直的小拇指拉钩。

“快去啦。”

两人的拇指相碰，张明意还是有些担心。

跑过去检录时还回头看了那人几次。

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对方的发挥，苏凌钰站在警戒线外看完了张明意的比赛后就回了教室。

阳光毫不吝啬地洒落在大地上，但开场时的比赛还是有很多人围观。

苏凌钰的比赛都在第二天。

拿出最近去书店里新买的书本，她准备在这几天里抽出时间把它看完。

最开始是打算用来打发时间，没想到现在却变成让自己分散注意力的工具了。

苏凌钰强行逼迫自己集中精力在文字上。

谢天谢地，这本书很有趣。

看进去了，耳朵和脑子里就都少了很多吵闹。

在苏凌钰为了某个情节蹙眉纠结时，有一个人已经搬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翻看书本的人手指一顿，但依旧在看着，并没有把目光分给一旁的人。

张明意目光如炬，一直盯着对方的侧脸。

“你说好了不生气，你为什么不转过来看我？”

“没生气。”

可是在她的眼里，她的眼睛还是盯着书看。

张明意难过了，懊恼的趴在桌上。

两只手伸直，扒拉住桌子边缘。

见她趴着，苏凌钰也慌了神。不管什么书不书的，微微起身扒着对方的肩膀。

把脸埋进桌子里的人转头，脸颊气鼓鼓的，看上去委屈极了。

看着对方这副模样，苏凌钰叹了口气。

“好啦，真的不生气了。上午的比赛我看了，很厉害，没人跑得过你。”

趴着的人不仅表情委屈，说话语气也很委屈。

“真的？那我们和好了吗？”

苏凌钰无奈，“本来就没有吵架呀。”

“那我晚上可以上来找你玩吗？今天教练放我们假，晚上我不用训练了。”

“可以。”

刚刚还蔫了吧唧的人瞬间恢复活力。她蓦地直起身来，还是伸出手要和对方拉勾。

“这次拉勾之后就不能骗人了哦，要说话算话。”

心里暗叹这人小孩子心性，但还是伸出了手。

两个人很认真的盖上章，张明意就站起了身。

她还有训练赛。

目送着对方离开，苏凌钰也回了趟家，从抽屉里拿出了前几年妈妈送给自己的拍立得。

*

晚上八点三十分。

苏凌钰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厚厚的书本已经被这人看完了大半。

班级里不似往常般有秩序，许多人请假回家，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坐成一团都在聊天。

和对方约定好的人如期而至。

苏凌钰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拍立得，拉上张明意就往楼梯口走。

这里平时就没什么人，现在更是寂静。

“我们来拍照吧。”

被拉着的人自然没有意见，但张明意没见过这东西，稀奇地摆弄几下。

“你来拿着，我教你用……对，按这里就行了。”

两人的脸靠的很近，张明意生疏地握住相机。

在她按下去的刹那，脸上传来一抹湿润柔软的触感。

张明意惊诧地望向身边的人，手指捂着脸。

“亲……被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