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院外,秦氏突然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管家。
“等等。”她开口制止了那些家丁。
赵家人心头一喜,以为她改变了主意,却又听她对着管家说:“从今儿起,属于我赵家的铺子,都给我收回来,这些年的租金给我一点一点的算明白,少了一两银子,我就让你赔,懂了吗?”
赵文江手上的不少商铺之前都低价租给了赵氏族人,让他们经营,哪怕有人经营不善,也因为赵文江的势力能够勉强支撑下去。现在,秦氏不愿意让他们占这个便宜了。
管家可比这几个不长眼色的赵家族老看得明白,赵家的威风都来自于赵文江,可现在,家中是夫人说的算。
夫人背后还有秦氏呢,赵氏族人现在上门找事儿,还不是挨收拾的命。
他赶忙躬身应道:“老奴明白了。”
赵氏族人来找茬未果,被秦氏用雷霆手段打发干净了,这让不少暗地里想要瞧笑话的人都有些失望。
打发走了赵家人,秦氏回到厅里,脸上不见轻松,反而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柳妈妈至今没有回来。
虽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但柳妈妈却是她的一个把柄,如果她人不是被留在了秦家,那就是路上出事了。
有人劫走了柳妈妈,唯一的可能就是发现了什么,可赵文江现在已经出殡了,始终不见有人找上门,这让秦氏心中越发不安。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有丫鬟禀报,“夫人,县令大人与县令夫人一同登门了。”
秦氏赶忙起身,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带着丫鬟婆子们去门口迎接。
她之前见过县令,却从未见过县令夫人。
听说这位夫人是四品京官之女,性格十分跋扈,不好相处。
今日见到了正主,不提别的,单看这艳丽逼人的容貌,确实给人不好相处的感觉。
她与这位周大人,站在一起乍一看倒是般配,不过看久了就会觉得,周大人在家中地位怕是不高。
秦氏作为主家自然不能怠慢了客人,她挤出一抹笑,上前朝两人行礼,“妾身见过大人,见过夫人。”
宋念白安静地站着,等着看周棠表演。
周棠用她的身体已经十分习惯了,表情拿捏的也恰到好处,他冷淡地打量了秦氏几眼,“嗯”了一声,“秦夫人多礼了,快起来吧。”
“本官听说今日文江出殡,特地来看上一眼,若府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请夫人尽管开口。”宋念白与周棠的态度完全是两个极端,她一看就特别乐于助人!
果然,秦氏因为她的话面露感激,不过还是拒绝了,“多谢大人,家中上下有管家安排妥当了,再过一日家兄也会赶来帮忙。”
“如此便好,那本官去给文江兄的灵牌上一炷香吧。”
赵文江虽然已经入土了,但赵家并没有撤掉灵堂,甚至还有和尚在念超度经,听带她过来的管事说,因为是横死,所以才有这诸多说法。
宋念白倒是觉得,秦氏之所以还把和尚留下超度,很可能是心虚,毕竟赵文江的死,秦氏的手上未必那么干净。
宋念白来上香了,倒是把周棠给留下了。
秦氏还有些奇怪,却见这位县令夫人已经看向她,“我想与秦夫人聊聊,不知方不方便?”
秦氏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当然,夫人请。”
她将周棠带进了方才的厅里,丫鬟们上了茶点之后都被打发出去了。
秦氏看向端坐在一旁,姿态优雅品茶的周棠,忍不住问道:“不知夫人想要与妾身说些什么?”
“不如来说说柳妈妈吧。”周棠话一出口,秦氏脸色陡然变了。
她之前猜测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猜到柳妈妈会落在县令手里。
之前赵文江还和人说,新来的县令只有文采上过得去,没什么正经本事,可以轻易拿捏,现在看来,是他看错了。
秦氏攥着手上的帕子,指尖掐着掌心,“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周棠抬眼看向秦氏,“我不太喜欢与人打哑谜,若是秦夫人不懂,就当我没问,若是将来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秦夫人别介意。”
说着,他起身就打算离开。
“慢着。”秦氏在他起身之时开口叫住了他。
周棠在心中摇头,便是能把枕边人算计到死,这位秦夫人到底还是露了怯。
他停下脚步,“秦夫人可愿意谈了?”
秦氏缓缓地点了点头,“柳妈妈在县令大人手里?”
周棠笑了笑,“确切的说,是在我手里。”她坐回椅子上,露出了几分漫不经心,“怪只怪赵县丞把我夫君当猴耍,我这个做妻子的,总要帮帮他。”
这个答案让秦氏有些错愕,她只知道这位县令夫人性子跋扈,却没想到她竟敢插手县令大人的公事。
可是看着眼前的人眉眼之间的骄傲,她竟隐隐生出一丝羡慕来。
如果当初她没有眼瞎非要嫁给赵文江,哪怕她的日子不如这位县令夫人,想来也不会太差。
可这一切都没有如果,发生的事情再也不能重来。
“夫人查出了什么?”秦氏言语之间带着些许试探。
周棠看了她一会儿,慢悠悠道“查到的倒也不多,只是查到了几年前赵家二爷去了临县,在回来的路上突然发生意外,惊了马,摔断了脖子。”
他看着秦氏,笑道:“这么巧,我听说秦夫人娘家就在临县,且势力不小。”
秦氏闭了闭眼,对方虽然没有说的太清楚,但是确确实实能够证明,他查到了。
赵文海的死,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人怀疑过,现在从县令夫人口中说出,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以为,没有人会发现。”秦氏的脑子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
“除了我之外,确实没有别人发现。”周棠不急不慢地说。
在他让人去查赵家之后,就知道了赵文江有个弟弟意外身亡。原本这件事怎么都联系不到已经死去的赵文海身上,偏偏在审问那几个偷偷买卖人口,做暗娼生意的人时,有人吐露了一个不是很值得被重视的消息。
那就是何田氏一开始找人借种,并非胡乱找人,而是找了人牵线。那人收了何田氏的银子,就帮她物色了一个人选。
那个人就是赵文海。
赵文海喜好人妻,且荤素不忌,算是个比较难缠的人物,但是他出手十分大方。
而且这赵文海又是县中鼎鼎有名的赵家二爷,借他的种也不算太亏。
于是这事儿就定下了。
帮何田氏牵线的那人嘴倒是牢靠,收了钱后没有到处与人说,但这几户人家里有一户恰好与那人是亲戚。
亲戚之间摆酒的时候,那人还是吐出了一些话来。
原来这赵文海有个古怪的癖好,他不但喜好人妻,还喜欢三个人一起。
哪怕是青楼里出来卖身的,一般也不愿意这么玩,何况是王氏这般的良家妇女。
后来的事儿那人就没再说,估计也是不知道了。不过王氏确实是借了种,想来当初的事儿成了。
而后,宋念白在审问那两个从赵家带回来的婆子时,也发现了疑问,并将这些疑问与他说了。
赵文江把王氏的儿子带回家,并且隐隐把那孩子当成了自己的种。
两相结合起来,岂不是说,当日借种的时候,王氏不止是与赵文海发生了关系,赵文海找来的第三个人,很可能是他的兄长赵文江。
然后就难免会联想到秦氏身上,她和王氏联手弄死赵文江,只是因为他领了个儿子回府吗?
是不是还有更深的隐情?
如此,再来查赵文海的死因,就让人不得不往深了想。
“夫人想要怎么样?揭发我吗?”
周棠摇了摇头,“若是我想揭发秦夫人,就不会亲自过来一趟了。”
柳妈妈是个忠心的仆人,她并没有背叛秦氏。而且见到柳妈妈与王氏见面的只有肖潇,她不能成为证人。
只要秦氏抵死不认,从律法上来讲,她根本不会被定罪。
但是在这小县城里,人言可畏,但凡外面有一点对秦氏不利的风吹草动,她都会陷入艰难的境地。
这才是秦氏妥协的原因。
她的名声无论如何不能毁了,否则,她的儿子还有娘家都要受到牵连。
“那你想怎么样?”
周棠笑了,突然说起了无关的话题来,“这桐杨县的县令并不好做,听说上一位县令因为得罪了黄家,最后名声扫地。”
秦氏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点了点头道:“夫人说的是,赵家黄家以叶家马首是瞻,县令也只是明面上摆着好看,实际上县里说的上话的,只有叶家人。”
“夫人对其他两家了解的多吗?”
“哪怕现在不多,以后也会多起来。”说完,她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说道:“赵文江的书房里似乎藏着些东西,若是夫人不嫌弃,我可以找出来送给夫人。”
“那就多谢秦夫人了。”周棠站起身,突然道:“如今赵县丞身亡,县衙里多出了一个空缺,听闻秦夫人的亲兄长曾经考上过举人,不知有没有兴趣来当新的县丞?”
秦夫人一愣,脸上的表情随即变得和缓许多,“多谢夫人,妾身替兄长谢谢大人与夫人提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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