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气温骤降不少，偶尔吹来几阵风就能隐隐预见冬天了。

路以柠等了不少时日，终于在陈意泽生日前夕拿到了球鞋。

翌日唐逾静在KTV订了包厢，五点还没到，就在群里疯狂催促。

路以柠在家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个像样点的袋子，装起了球鞋。

她想了想，给段子琛发了条消息：

〔吃柠檬吗：段哥，段哥，你在哪？〕

那边很快就回了。

〔段子琛：在家〕

〔段子琛：班长大人有吩咐？〕

路以柠：……

〔吃柠檬吗：在倾川西苑还是起云路？〕

〔段子琛：起云路〕

路以柠一听就开心了。

唐逾静几个人都跟她住不同地方，以前都是她一个人走一段路去赴约，可今天——

她觉得两个人兴许不错。

〔吃柠檬吗：我们一起去包厢吧，我一个人害怕 猫猫害羞.jpg〕

〔段子琛：……〕

〔吃柠檬吗：真的，我社恐，怕生，出门只走下水道T_T〕

〔段子琛：怎么？已经不把我当人了？〕

〔吃柠檬吗：你误会伦家啦～你是王子，超人的存在！〕

〔段子琛：所以？〕

〔吃柠檬吗：所以要配上本公主才能正常出行\^O^/〕

那边沉默了很久，路以柠觉得他是被自己感动到难以言喻了，于是她说——

〔吃柠檬吗：本公主为你加冕，不要这么感动啦〕

隔了半分钟，对面终于有动静。

〔段子琛：行〕

〔段子琛：请公主殿下十分钟后下楼，你的王子在路上了〕

路以柠看着他的回答，忍不住笑起来，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开心。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心脏都飘起来，像天空中的棉花糖，触碰到心底柔软的位置。

她思索几秒，打字。

〔吃柠檬吗：你有本公主的住址？〕

〔段子琛：我们王子都会魔法，呼啦呼啦变的一下，就知道了。微笑.jpg〕

〔吃柠檬吗：…………〕

行吧。

段子琛说十分钟就真的是十分钟，不过也许还提前了。

因为她从电梯一出来，就看到等在门口的男生。

站在玻璃门旁边的男生，身形挺拔，几缕稍长的头发垂在耳侧，让深邃的五官变得柔和开来，面无表情地立在那儿，散发出清冷矜贵的气息。

路以柠一路小跑过去，嘴角扬着笑，跳在他身旁，故意问：“可否问一下这位形貌昳丽的小王子，大驾于此，有何目的？”

段子琛侧身看着她，自然接过她手中的礼盒，然后递给她一瓶酸奶，用同样的语气说：“我？在等一位穿着白色礼服的倾国倾城的公主，就是这位公主好像不认识我。”

今天的路以柠披着柔软的长发，就身着一袭白裙。

她一听这话，止不住地笑，莫名觉得这对话有趣，于是踏出去一步，举起手上的酸奶：“可是公主殿下都不用自己开瓶盖的欸——”

段子琛失笑，跟上去：“可是王子已经帮她打开了欸——”

路以柠这才低头一拧，的确是松的，当下没辙，只好说：“行吧。”

“请问公主殿下要坐南瓜马车吗？”身边的人再次礼貌开问。

她没停，头也没回地问了句：“唐大管家订的晚宴离这儿远吗？公主太忙了，没来得及看。”

段子琛随即报了个地名，在起云路尽头，不行过去15分钟的样子，不算太远。

路以柠停下来，转过身对着他，仰了仰头，说“那本公主就舍弃南瓜马车，陪你走过去好了。”

然后段子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微微矮身，将左手放置胸前，做了一个骑士礼，并说：“荣幸之至。”

路以柠看着他流畅的动作，再也忍不住，笑着说：“段哥，戏太足啦，核心素养很高嘛！”

“哪里哪里，柠哥也很厉害。”

路以柠觉得这场商业互吹必须要制止，于是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问他：“你给意泽准备的什么？”

段子琛抬起手，给她看包装，说：“耳机。”

她看了一眼包装，阿帕迪的无线耳机。

路以柠想到什么，无声笑了一下。

几天前陈意泽打游戏打到一半，无意抱怨了句耳机不好用，连路以柠都没放在心上，没成想被段子琛注意到了。

于是她抬手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故作深沉地说：“年轻人，心真细。”

段子琛摸摸她的头，抬手示意她看另个包装袋，也一脸深沉：“年轻人，手真勤。”

路以柠：“……”

她一脸幽怨地往旁边躲了躲，双手盖住头，开口控诉他：“段子琛！你现在是越来越熟练了，把我头发薅光了怎么办！”

闻言段子琛闷笑几声，整个肩膀都在抖。

路以柠无语地看着他：“段先生！严肃一点，请正视我的诉求！”

段子琛不得已憋着笑，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多摸两下可以促进头发生长。”

听听！面前这个男人净会睁眼说瞎话！

“你说什么狗话！”

“真的，网上就是这么说的。”

“谁特么在网上散播谣言？！”

“不要说脏话。”

路以柠：“……”

我以前也说，没见你管事。

“网上明明推荐的是气垫梳！你说说你哪里看到的用手薅？”

“那亲手梳也一样咯。”

路以柠：“……”

在？

事否？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脑子有点病？

最终忍无可忍：“不一样！”

经过一路的“风风雨雨”，他俩终于在唐逾静夺命连环扣之前踏进了包厢门。

一进门，就听到几个熟悉的声音倒吸一口气，揶揄声响起：

“哟！还是一起来的——”

“啧啧啧！你俩几日不见感情见涨啊！”

“再这样下去，论坛写的东西都不是谣言了啊！”

路以柠罕见地顿了顿，没顺着他们的话往下接，反而与身边的人拉开距离，半真半假地说：“别呀，你们千万不要玷污我和段哥纯洁的朋友情谊——”

朋友不朋友她不知道，反正不纯洁。

但是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运用的是炉火纯青。

段子琛没什么反应，事实上，他对周边很多东西都没太大反应。

比如一句不痛不痒的玩笑话。

比如路以柠在倾江西苑撞见的一切。

他就是对很多事都不做出回应，或者说是实质性的回应，只得让路以柠抓耳挠腮，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路以柠不太敢去看他的眼神，拿着礼物径自往里走，要找陈意泽：“我们的寿星呢？”

她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倒是上次见过一面的李梦拦住了她：“好久不见啊，路以柠！”

路以柠看到是她，也没太意外，打了个招呼应付过去。

她打算找个地方坐下，李梦就看到了她手上拎着的东西：“你送的是什么呀？”

路以柠把袋子往旁边一放，不甚在意：“我吗？我送的球鞋。”

“好巧啊，我也送的球鞋，你送的是哪个牌子的啊？”

路以柠循着记忆，报了个牌子。

她看李梦的表情，生怕对方来一句“好巧”！

她觉得撞礼物这事有点尴尬。

还好李梦只是神色如常地说：“嗯。我买的是李宁最新出的那一款，我有点怕买错他的码数。”

路以柠笑笑，不是很想知道对方买了什么，她觉得在生日现场互报牌子怪冒昧的，更何况她们还不熟。

她往四周看了看，李梦笑得灿烂，她总感觉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又不好直接离开。

下一秒，她就看到几个男生往这边看，有点眼熟，估计是陈意泽他们篮球队的。

期间有个男生被推过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李梦说：“那个……可以看看你买的鞋吗，他们想看一下。”

李梦绕到路以柠另一侧，拉出自己买的鞋盒，迟疑道：“不好吧？这是我给陈意泽的礼物。”

后面那两个男生挤上来，插科打诨，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没关系！反正陈意泽也要给我们看的……”

李梦这才犹豫着递了出去。

几个男生打开后跟返祖似的一通乱叫起哄：

“我靠就这个荧光橙，牛逼死啦……”

“他妈的，陈意泽这小子吃了屎吧，这鞋你妈的八千多，还要抢嘞！”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不想大头你，就带着张嘴来吃！”

“死开去，你他妈的顶着头鸡窝来吃，又不说了？”

“滚……”

……

路以柠在一旁，坐如针毡，只觉得尴尬死了。

试问，有什么比花两个多月做个兼职给兄弟买了双鞋当生日礼物，结果在现场被别人无意识于无形中拉踩还尴尬？

她抿抿唇，四处乱瞄，看到了刚刚脱离叙旧苦海的段子琛，一时着急，喊住了来人。

段子琛收到他的指令后略带疑惑走过来，本来想问什么事，看到一旁抱着球鞋鬼哭狼嚎的男生也明白了个大概。

周围人声嘈杂，各玩各的，没人注意到他悄无声息地坐在了路以柠旁边。

路以柠觉得只要旁边还有个熟人她就能缓解浑身上下的尴尬，就算不说话也行。

段子琛凑近她小声说：“尴尬？”

路以柠觉得找到了救星，朝他疯狂点头。

段子琛没控制住面部表情，脸上溢满笑：“放心，意泽会知道你的用心，也会喜欢你的礼物。”

路以柠咬住唇，用鼻腔发音：“嗯嗯嗯嗯嗯嗯哪！”

可我坐这好尴尬！

段子琛听懂了他的意思，掐住她的脸：“好像走不了了，意泽往这边来了。”

路以柠瞪他一眼，无声控诉他刚刚的行为，偏偏面前这人还捏了捏指尖，感叹：“挺软。”

路以柠笑笑：“您礼貌吗？！”

段子琛侧身，示意人来了。

“诶，你们干嘛呢！”

陈意泽用手大力拍了下刚刚在嚎叫的男生，眼睛看着他手里的鞋。

男生龇牙咧嘴：“靠，寿星就能随便大人呢！”

陈意泽没理他，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路以柠这边，喊了声：“柠哥、段哥，你俩怎么坐这的？”

李梦没给路以柠说话的机会，先开了口：“陈意泽！那双鞋是我送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陈意泽当即转头又看了眼被人捧到手里的球鞋，通体呈橙色，荧光在黑暗的环境中异常惹眼，说实话，对于他们这种爱打篮球的人来说吸引力很大。

他看了两眼，但没说话。

李梦又开口：“我刚刚在跟路以柠讨论，发现她也买的是球鞋——”

陈意泽一听这话，就打断她，走到路以柠身边：“真的啊？柠哥给我买了鞋，哎哟，这么好啊……”

路以柠看他语气里都带着笑意，原本的那点尴尬和不自在全都不见了，开心地拿出了身后的包装袋，递给他：“寿星生日快乐！”

对面的男生接过，道谢，然后指着包装袋，一副无语但是明显很高兴的表情：“柠哥好歹也花一毛钱买个好点的袋子好不好，这是你从哪个陈年柜子里翻出来的鞋袋……”

路以柠被拆穿也无所谓：“这个袋子我可是找了一早上才找出来的，乖~知足嗷。”

“我下次捐你几个袋子吧……”

“那太客气啦！”

“想得美……”

“咳咳。”身旁的某人有些忍不下去了，出来提示他俩周围还有旁人。

路以柠被他一提醒，倒有些尴尬，拍了他两下：“你不能提醒得自然一点么？”

段子琛：“……”

很好。

这就叫用完就扔。

他干脆往后靠着，不理人了。

路以柠不理解这人怎么回事，也没管，倒是看着陈意泽一顿忙活——

他立马把队友手里拿着的鞋盒装好，塞进袋子里，又虚踢了那人几脚，骂道：“你他喵的也怕给这鞋弄脏了！”

然后他把袋子递给站在一旁，自从被打断后就插不上话的李梦，并且说：“谢谢你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用不上这么贵的礼物，你拿回去吧。”

被退礼物是一件让女孩子怎么说都很尴尬的事情，但显然，从南鹿山那晚就能看出来，陈意泽不是个会考虑这方面事情的人。

路以柠捂住脸简直没眼看。

路以柠问身旁的男生：“换作是你你怎么做？”

男生思考都没思考，开口说：“私底下把礼物退回去，或者转账。”他停顿几秒，又说，“意泽应该是尝试你们上回说的话，现在找到一个公众场合拒绝那个女生。”

路以柠叹了口气：“意泽也太直了，让人家女生多尴尬。”

她站起来，拦住了陈意泽的手，冲李梦笑着说：“意泽太久没看到这么高级的东西了，有点不敢接受，你别介意。”

她把陈意泽要递出去的袋子，重新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说：“他其实老喜欢这款鞋了，前几天还跟我说来着……不过你也太破费了，下次就别这么客气了。”

陈意泽有些着急，张口想反驳，路以柠头疼的捏了捏他的手腕，示意他配合自己，他只好挤出个笑脸，嘴型拐了个弯说：“嗯，柠哥说的没错，谢谢你……”

一时僵住的场面就被这样打哈哈糊弄过去，很快融入今晚的热闹中，除了当事人，恐怕没什么人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