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菜餐厅的茶水都是自己泡的, 温晨阳坐在靠窗的位子，茶具都在他那边摆着, 点完菜之后他开始泡茶, “阿姨，你喝铁观音还是普洱？”
“都行。zhongqiuzuowen”
温晨阳挑了一包铁观音，对于泡茶，他不大熟练, 顾西哲看他动作笨拙, 生怕他烫到手, 他道：“我来泡吧。”
温晨阳道：“不用, 你坐着, 我会泡。”
温晨阳泡好了茶, 取了杯子, 第一杯给叶智英, “阿姨, 喝茶。”
“好。”叶智英端过茶杯吹了吹, 抿了一口，对顾西哲说：“西哲，到时候考完试你会回公司帮忙吧。”
顾西哲道：“我打算在学校待一段时间再回去。”
叶智英放下茶杯，“年底刚好是公司最忙的时候，你留在学校也没什么事, 那还不如回来帮忙，你爸爸总盼着你给他分担呢。”
顾西哲抿了一口温晨阳泡的茶，泡的还行, “到时候再看。”
叶智英也没再勉强，“好，你自己安排吧。”
在粤菜馆吃了饭，这个元旦就算是过了。
叶智英在附近的一间酒店开了房住，温晨阳和顾西哲则回家。家里本来有四间房，但只有他和张海音的房间有床，张海音去世之后她的房间一直保留着，里面的东西也没动，叶智英也不好来住，所以住了酒店。
隔天，叶智英过来吃了午饭，下午就回了南城。
叶智英走后，顾西哲和温晨阳就开始进入期末考的复习之中。
说是两人一起复习，其实是顾西哲陪温晨阳复习，他除了学习金融专业的专业知识，市场营销的专业课他比温晨阳还熟悉，温晨阳随口问他，他都能回答得上来。
两人坐在房里的书桌前，温晨阳蔫蔫地，看着像是收到了打击，“怎么办，我感到很自卑。”
顾西哲顺着他的话问：“自卑什么？”
“我发现我跟你差距越来越大，我配不上你了。”
顾西哲笑了笑，“配得上，怎么配不上。”
温晨阳得寸进尺，“那你快列出我的十个优点。”
“这么多？”
温晨阳道：“你看，果然，我在你眼里，连十个优点都没有了。”
顾西哲无奈，开始总结他的优点，“帅气，善良，阳光，活泼，乐于助人，宽容，多才多艺，体贴，善解人意，智商高。”
温晨阳听后很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我现在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人配得上我了。”
顾西哲被他逗笑了，“别耍嘴皮子，快看书。”
温晨阳搂着他，把下巴点在他的肩膀上，“西哲哥哥。”
这货又要撒娇了，顾西哲温声问：“怎么了？”
温晨阳说：“明天我们就回校了，未来五天都是考试，今晚不放纵可就没时间放纵了。”
顾西哲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你先去洗澡。”
“嗯。”
温晨阳洗了个澡出来，顾西哲接着进去洗，洗得又香又白的温晨阳靠坐在床头玩手机，偶尔往房里的洗浴间瞄一眼，心里已经迫不及待了。
手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叶智英发来的消息。
叶智英：晨阳，在吗？
温晨阳：阿姨，在的，怎么了？
叶智英：这两天都没时间和你单独说话，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温晨阳：阿姨，你说。
叶智英：我是真心把你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的，在我心里，你和西哲都是我的乖儿子。
温晨阳：嗯，我知道。
叶智英：你和西哲都是很优秀的孩子，我很骄傲，我想你们两个以后都能成为人中龙凤。但是我也担心你们两个走歪路，毁了自己一辈子。晨阳，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阿姨的意思，答应阿姨，一定不能放着正道不走，走歪道，好吗？
温晨阳看着叶智英这句话发愣，他不是傻子，他明白叶智英在说什么。
叶智英也是个聪明人，就算这两天他们两在她面前有所收敛，她一定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说这番话。
手机屏幕熄灭，温晨阳久久没有回复，他该怎么回答好，答应她？还是跟他极力解释他和顾西哲是真心相爱的，请她成全。
在原作里，叶智英是个反面的角色，她不能容忍顾西哲和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孩交往，那她就更不可能容忍顾西哲和一个男生交往。
她能好声好气地和温晨阳说这番话，是因为她确实把他当成了儿子。
如果此时坦白，他们或许就会重蹈萧逸和苏艺柯的覆辙，温晨阳并不希望事情发展成那样。
洗浴间的门被推开，顾西哲从里面出来，温晨阳回复了消息，把手机放下。
等顾西哲一躺上来，温晨阳便凑了过来，顾西哲搂着他，在他眉心吻了吻，还想继续，温晨阳却没了兴致，“顾西哲。”
顾西哲停了下来，“怎么了？”
“我突然不想做了。”
顾西哲在他旁边躺了下来，抚了抚他的脸，“那就好好休息。”
“嗯。”温晨阳靠在他怀里，过了许久，他才说话，“顾西哲，曾经让你最难过的事，是什么？”
顾西哲想了想，从小到大，让他最难过的事应该是前一段时间，那时候温晨阳抑郁症比较严重，经常失眠，像木偶一样活着，“我喜欢的人，他得了抑郁症。”
温晨阳微微动容，“那你现在还难过吗？”
“他就在我怀里躺着，所以不难过。”
“我好多了，现在就算不吃药，我也能睡得着，我也能感受到快乐。”
顾西哲温柔地抚着他后脑的头发，“嗯。”
“我长这么大最难过的时期也是前段时间，我妈走的时候，抑郁症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每天活着像是行尸走肉，后来我竟然理解她为什么要选择那条路。”温晨阳说：“但是，最近我觉得我挨过来了，真的。”
顾西哲总觉得温晨阳有心事，他问：“今天怎么这么多感慨。”
“只是突然想起我妈了。”温晨阳抬起手，描摹着顾西哲露在领口的锁骨，“生离死别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可以难过，但只要熬过去，一切都会好的。所以，要是未来你遇到什么难过的事，一定要记住我这句话。”
顾西哲应了一声，“好。”
——
元旦假期过后，温晨阳连着好几场考试，这几天他没去找顾西哲，专心备考。
苏艺柯5号就考完了，考完试之后，他第一件事是找温晨阳吃宵夜，两个人在学校后门找了一家大排档吃烧烤。
苏艺柯最近的精神都不大好，感觉上比起之前安静了不少。
“我和萧逸说清楚了，我们两个都已经决定放手。”苏艺柯道。
温晨阳的心也跟着抽痛，他们在一起五年多，横跨他们两个最美好的年纪，但最终还是以分手散场。
温晨阳安慰说：“时间会冲淡一切。”
苏艺柯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我知道，所以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
“嗯，我们学校不是和澳大利亚的学校有交换生项目么？”苏艺柯说：“有个会计系的男生放弃了名额，现在刚好有个空余的，所以我上个月底已经报名填补了。”
温晨阳也听说过这个交换生项目，每年都有大二或者大三的学生去澳大利亚的一间学校做交换生，为期一年。
苏艺柯选择这个时候离开对他来说也挺好的，一段崭新的生活可以让自己更快地忘记过去的不愉快。
温晨阳问：“什么时候走？”
“国外的学校三月初开学，我们应该二月底过去。”
温晨阳点了点头，“去国外体验不一样的生活，也挺好的。”
“嗯，我也这么想。”
温晨阳苦笑，“我就不行了，我英语特别差，出了国，可能活不下去。”
苏艺柯笑了笑，“把你家顾西哲带上不就好了。”
提到顾西哲，温晨阳只是一笑而过。
温晨阳又问：“对了，寒假你还去培训机构兼职吗？”
“不打算去，我可能会参加一个志愿者活动。”
“什么活动，说来听听。”
苏艺柯道：“其实是一个慈善机构组织的关爱独居老人志愿活动，去一些比较贫困的地方，给独居老人送生活物资，并且陪他们一块过年。”
温晨阳听了后，十分感兴趣，“还能报名不，我也想去。”
“你想去？”
“嗯，反正我也自己一个人过年，还不如和他们一起。”
“那……”苏艺柯总觉得温晨阳心里也有事，但没问下去，“行吧，晚点我把你拉进志愿者群。”
“嗯。”
——
温晨阳最后一门课在八号下午，考完了试，回到宿舍，发现顾西哲在宿舍门口的走廊上等他。
自从三号他们回校，各自复习考试，期间两人只一起吃了两顿饭。顾西哲昨天就考完了试，但并没有来打搅温晨阳，而是特意选在他考完试的时候。
温晨阳说：“你给我发个消息我过去找你就好了，怎么来这等。”
“刚去了一趟图书馆，顺路就过来了。”
温晨阳抬手看了看时间，“时间还早，要不去打球？”
“嗯，可以。”
温晨阳回到宿舍换了一身衣服，带着篮球和顾西哲去了球场。
打了一个小时的球，再去饭堂吃饭，回到宿舍洗完澡，已经八点了。
叶成安昨天考完试就回家了，宿舍里只有他们两。
温晨阳洗完澡之后就站在阳台，双臂搭着阳台围栏看夜景，顾西哲从洗澡房出来，看他只穿着一件薄款毛衣在发呆，“外面冷，多穿一件衣服。”
温晨阳回过神，“刚洗完澡，不冷。”
顾西哲进了房，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长装外套，披在温晨阳的肩膀上，“不冷也披着，待会感冒了。”
温晨阳顺手拢了拢外套，说：“你明天还是回家吧，在学校有什么好的，大家都回去了。”
大学的寒假四十天，他不想离开温晨阳这么久，顾西哲说：“这里有温晨阳就够了。”
一句暖心的情话入了耳，温晨阳脸上并无波澜，他沉默着，有些话他斟酌五六天了，始终没说出口，他想一定要好好和顾西哲说，一定要好好地处理这件事，让所有的人都不受到伤害。
“顾西哲，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你说。”
温晨阳哽咽了一下，一句酝酿了五六天的话脱口而出，“我们分开吧。”
顾西哲微微一愣，温晨阳继续说：“和你在一起的这两个多月，我觉得很幸福，我很满足，这辈子能有这样的一段时光，我觉得够了。”
顾西哲抬手揽着他的肩膀，温晨阳最近对他有些冷淡，也经常心不在焉，他料到他心里有事，“怎么突然说分开的话？”
“我认真想过了，顾西哲，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一辈子，你和我最后的那一步，一定是分离。”温晨阳说：“爱情很重要，可比爱情重要的事情，还有非常多。事业，家庭，亲人，太多了，你是个很理智的人，你应该知道，如果我们两个人继续在一起，未来会有什么等着，别人的异样眼光，父母的阻碍，还有这个社会的排挤。”
顾西哲收拢了手臂把他搂在怀里，“晨阳，你不需要去想这些，在我和你确定在一起的时候，这些事情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面对，一切让我来解决，你只需要跟在我身后。”
温晨阳鼻尖泛酸，“不是，顾西哲，你听我说完，其实我们两个都不需要面对这些事情，我们都可以在未来拥有更正常的人生，不需要被别人当异类，也不用跟父母反目，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温晨阳从他怀里离开，看着他，“至于我和你的这一段爱情，就让它停留在这里，我们不需要刻意去忘记这一段时光，就当做是一段回忆，好不好？”
顾西哲的唇动了动，此时此刻，他的身体从头到脚麻痹，温晨阳把一切说地头头是道，他根本连反驳的点都找不到。
他承认，在讲理论这一方面，他远远不及温晨阳，因为温晨阳是那么地能言善辩。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生离死别很正常，分离，或许会很难过，但时间会治愈一切的。没有流言蜚语，没有指手画脚，并且家庭和睦的未来，会更美好。所以，顾西哲，我们两都往前走吧，不回头了。”温晨阳把这些天心里想得话都说了出来，他觉得如释重负，“你明天回家吧，寒假很长，足以让我们两适应没有对方的日子。”
温晨阳再后退了一小步，唇角强行弯起一个笑，“那……下一次我们再见面，就是朋友了。”
顾西哲始终没再开口，他其实不善言辞，过于理智的他也不懂得如何爆发情绪，只是默默地听温晨阳把话说完。
“再见，顾西哲。”
而后，他听到了温晨阳离开时的脚步声，还听到最后关门的声音，温热的液体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划过脸颊，在下颌滴落。
他忘了上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还没懂事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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