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姝一身黑金华服，头发尽数盘起，款款走到殿中，只微微颔首向天魔和三王行礼，江雅兮也紧随其后郑重其事地朝众魔拜下。

她之前的黄金面具覆盖住了她的整张脸，今日的则是镂空半面，雕刻的是飘逸舒展的彼岸花型，为她本就惊为天人的脸，更增添了几分冷艳神秘。

即便心魔对叶声的脸进行了改造，江雅兮还是很快认出了她，十分惊诧在这里见到了叶声，不过情况不明，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她，借着行礼的功夫垂首隐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绪。

天魔是魔界之主，鸾姝是妖界之王，单从社会地位上来看，他们两的地位谁也不比谁低，只是鸾姝此番前来就是为示弱的。

她就带着江雅兮站在大殿中央，默默承受着众魔的审视，良久天魔才发话道：“坐罢。”

说话间他大手一挥整个天魔大殿摆设构造全变，十三阶除了首座其余都有了变化，成了举行宴会的场地，大家坐的位置处宝座成了蒲团，面前摆上了案几。

鸾姝带着江雅兮落坐，对面就是魔界三王，叶声看了江雅兮一眼便不再继续关注，为避免自己露馅也以防给江雅兮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妖王此番前来是有何贵干呐？”欲/魔坐无坐相，斜靠在案几上，给自己倒满了酒，豪放不羁地往前朝鸾姝一送便全部喂到嘴边，一双犹如狐狸的眼睛直直盯着妖王身后的江雅兮。

江雅兮气定神闲地应对这样的凝视，甚至还冲对方微微一笑了一下。

“人界众修士正筹备着要攻打魔界，怎么欲/王阁下一点也不知晓么？”鸾姝是女子又如何，她的气场不输在场的帝尊、魔王，她端起江雅兮给她斟的酒杯微抬示意一下便一饮而尽。

情/魔打了一个哈欠：“打就打呗，六界安宁了那么久，是该热闹热闹了。”

鸾姝浅浅勾了勾唇道：“确实，只是诸王难道不怕打不退他们？难道不觉他们日日叫嚣着斩妖除魔教你我心烦？”

“妖王，此番他们要打的是我们魔界，你们妖界难道不作壁上观？”情魔双手撑着下颌支在案几上，指尖在他太阳穴处的黑色鳞片上轻轻敲动。

“我们此番便是为此事而来，”鸾姝道，“斩妖除魔，斩妖除魔，除的就是你我，你魔界被攻击，唇亡齿寒，我妖界还能安稳吗？还是说你魔界觉得自己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人界，不用我妖界插手？”

……

原来她们是为此事来的，混入敌人内部听到些话给人的感觉真是微妙，叶声声非常之不服气道：“就算妖、魔两界联合了又如何，邪不胜正，我们人界一定会赢。”

心魔听到这话笑而不语，它的全部注意都在907身上，这当口上，别说人魔两界之战，就是和叶声她们的赌/局，都没有907这个六界外来者带来的兴趣更大一些。

“不管妖魔两界如何联合，都是我们要应付的，当务之急还是先确定沈师兄安危和位置。”叶声用心声道，“不若心王阁下给我们一点提示？”

“事事变得简单便没有意义了，这话可是你说的，叶声，”心魔将放在小茶几上的书翻开，窝在沙发里看起来，“我知道他在哪里，也知道抓他来要做什么用，不过不会告诉你们。”

“我们也不指望你会说，”叶声声白了对方一眼，对叶声道，“我们待会去就去打探消息，至于那个梦魔，我不介意让她再多活一段时日。”

叶声正想回应她，就听上首的天魔问道：“心王，你觉得如何？”

“回帝尊，我觉得不如何，妖界想来分一杯羹，却不想碗中食就只那么一点，如何能够呢。”笑死，作为人族，自然是希望敌人能少一些，她总不能说两界结盟一定能让人族灭亡吧，“而且，妖界难道不是想做那黄雀，坐收渔翁之利？”

人的恶念滋养了魔，若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么魔也只是死路一条，得利的只有妖界，妖和人同生活在九州中，没有了人，妖的生存空间会更加广阔，相信妖王不会不想要见到人、魔两界两败俱伤。

“心王还真是一针见血，奈何我妖界近百年来势弱，咬不动、吞不下这块肉来，能勉强求得自保已经知足了，”妖王也不介意示弱，而且她认为适当示弱能够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帝尊若是不信大可派些手下前往我妖族仔细看看，我们妖界是想借今之形势扬眉吐气一番，却也有自知之明，魔界能者济济，心王委实是多虑了。”

天魔大致有了数，不过从人界学来的集思广益效果不错，用上一用也无妨：“十二阙也说一说罢。”

“帝尊，她一介女流，想来也做不成什么大事，反倒是我们能多一份助力，胜算便多一分，”一阙主操着豪放不羁的声音，指着鸾姝道，“你看她在位以来，妖界做出什么大事来了吗？索性别顾虑那么多，我部下众徒都等着要人来给我们当奴仆呢，哈哈哈……”

若不是立场相悖，鸾姝和江雅兮这样的女子都值得与之为伍，而且她们也一定能做成大事，这些魔过于自信，自傲，高高在上了，同为女子，叶声和叶声声都觉得这话刺耳，但妖界从未想过与人界结盟对抗魔界，就注定了她们不能为了江雅兮她们，在当下场合驳斥那个阙主几句，心魔更没有这个意识，所以叶声什么都不能说。

“帝尊，人族虽弱却不能小看，能得妖族相助必然事半功倍，”梦魔阙主道，“不过心王所言也不无道理，人族不是良善之辈，妖族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

众魔吵得不可开交，待到结束都未给鸾姝一个结果，鸾姝于是带着江雅兮在魔界暂住，等明日天魔给一个答复，不过鸾姝觉得天魔根本就不会让妖界插一脚，论天下最目中无物者谁能越过他，一千年前是女娲后人和四方神君付出了性命的代价才将他封印，他的强大可见一斑，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魔界不会让人界彻底覆灭，最多只是想人界成为附庸，人界对魔界的斗争却是十分彻底的、坚决的，两方矛盾不可调好，只要转圜得好了，妖界不是不能得利，只不过鸾姝想要的是利益最大化。

“雅兮，你去会一会那个心魔，”鸾姝收回落在血池的目光，看向江雅兮道，“它是三王中最为神秘的一位，除了天魔，它的力量便是魔界之最，争取得它的助力，距离成就我们的大业也就不远了。”

“陛下，依属下看那个欲/魔更好入手一些，何不从它开始？”江雅兮讨厌对方看向她的眼神，但也正是这样被欲/望充斥头脑的才是最为“单纯”的，心魔以天下苍生心魔为食，其城府深不可测，而且也更为理智，不好开展行动。

鸾姝当然知道从另外二王入手会让事情简单得多：“是，以你的容貌和聪明随便委身于情/欲二魔的任何一个、，吹一吹枕边风，必然是无往不利，只是你好歹是我的义女，让你去做这些委屈你了，聪明人得和聪明的对手交锋才有意思，所以你去会一会心魔，探一探它的口锋。”

“是，属下这就去。”江雅兮行礼告退，方一转过身就变了一张脸，她面前这位陛下对人的了解还真是透彻，每次想要利用她时，都会摆出一副为她好的样子，实际上她对自己的利用和伤害刀刀进肉却刀刀不见血，而且她这个义女可没有什么继承权，妖王宝座还是她的那两个废物儿子的。

江雅兮退出房间便往十二层楼的心魔殿而去，无论对方是不是叶声，再见到这样一张熟悉的脸还是让人莫名感到亲切，她这一辈子混迹在人、妖两界，大概只有常清山的这些人是真心实意地待过她。

“妖界护法求见心王尊主。”江雅兮在殿门前拜下，等了不过片刻，就有人将她带到殿中去。

心魔正立在殿中央，微微低着头在查看着什么，方才带路的小魔快步跑到心魔身边，手臂缠上了心魔的臂弯紧紧地贴着。

这一幕让江雅兮也觉得新奇，传闻中说心魔无形，不分男女，那能想到对方居然还能……额吗？

叶声偷瞄了江雅兮一眼，见她的表情和她们之前相差无几，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了，不过现在可不能随心所欲，想笑就笑。

她拍了拍如约而至的魔鸦的脑袋道：“本王有事，无需你伺候了，不过看在你如此贴心的份上，想要什么本王可以满足于你。”

“王上，要什么都可以吗？”魔鸦蹭了蹭叶声的手臂，一张长得和人族少年一模一样的脸羞红到了耳下，“属下想要的怕您不给。”

要给也是心魔给，不是她叶声，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得让心魔去给他摘去，叫他过来服侍的可是心魔。

“说罢，想要什么本王都愿意给。”叶声算是体会到了一把“挥金如土”为蓝颜的感觉了，只可惜这个蓝颜不是她最想见的那一个。

“属下修炼不成，还请大王能赐小的百年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