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声当然知道这人已经走了，现在要查的正是她的死因，而后把她抓回来，还那十一个女子公道。

“我知道这位姑娘已经离世，”叶声面不改色地说谎，“之前游历时路过姑娘的墓，见墓上所写，甚是惋惜姑娘香消玉殒红颜薄命，因此得她托梦，说请我们帮忙查清死因。”

面前的妇人淡淡地苦笑，不知信还是没信：“她是自缢的，死因便是如此，没什么好查的，再提总是平白惹人伤心。”

看样子这夫人和鬼女相熟，叶声再接再厉道：“即便是自缢也有个由头，查个清清楚楚也好让她在九泉之下安息。”

妇人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有理，只是当年府上的人都未查出来，现在都过了有八／九年，更是不好查了。”

“不好查也要查，”叶声坚定道，“我们既然承下了此事，必会有始有终。”

再难也得查啊，不查没办法唤醒鬼女的神智，以便他们询问神器青龙骨的事，叶声声说鬼女之所以如此厉害，是因为受青龙骨的影响，可见鬼女和青龙骨的联系匪浅。

妇人嗫嚅道：“那，若不嫌弃，你可以随我回寒舍细说。”

“能否等上一等，”叶声笑道，“我们一行有几个人，都是我的师兄师姐，在一起查这件事。”说着，她边告诉师兄师姐们位置边将传讯符燃起抛出去，对妇人道，“麻烦稍等片刻，他们马上便过来了。”

那妇人从怔忡中回过神来道：“倒是我有眼无珠了，不知姑娘竟有如此本事，想来或许真能查清此事。”

叶声笑笑，拉着妇人在一旁的面摊前坐下道：“都这个时辰了，恐怕你还未用过膳，我请你吃面吧。”说着她也不等人回话，已经叫了老板煮面，妇人阻止不及只得作罢。

面端刚上桌，叶声远远看见徐行北朝这边走过来，等他再走近些，叶声举手把他也叫到了面摊这里。

昨晚是定下了计划，但并非是所有人都拿着画像出来找线索，徐行北手握比他们常清山罗盘更为灵敏的束灵晶，便直接去探寻鬼女的踪迹，谢霄云和白霄曦分别负责收集十一个惨死女子的信息和稳住钱彦等人。

见到妇人，徐行北短暂地愣了一下坐到了叶声的对面，接收到他眼神传达的意思，叶声才反应过来：“方才忘了问，该如何称呼你呢？”

“夫家姓张。”妇人答道。

叶声本来想问她的本名，以示对她本人的尊重，但先入为主的尊重或许反倒是冒犯，因为当下遵循的礼仪就是如此：“张夫人，这位是徐少侠，与我同行的一位朋友，再等会还有我的师兄师姐过来，便能随你回府上。”

“徐少侠，这位夫人认识我们要找的那位姑娘，只是现下不是细说的地方，待会我们要叨扰一番，随她回家细谈。”

徐行北点了点头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已好得差不多了，”叶声笑笑，“你呢？此行有什么收获吗？”

徐行北要了一壶茶道：“气息出了府，往东蔓延，直至消失在城外十里的地方，她被救走后，应该是又发生了什么事，那地方有十分明显的打斗痕迹。”

他挑着能说的尽数告诉叶声，没有说出口的那里有鬼女身上的鬼气之外，还有一股浓烈的妖气的事，是怕吓到同桌的张夫人被略过了。

封霄寒和江雅兮到叶声他们这里时，三人都已经吃饱喝足。

“二师兄、师姐，这里的面特别好吃，”叶声积极推荐道，“你们要不要尝尝？”

江雅兮摇头笑道：“我们不饿，正事要紧，既然有了线索就先将事情处理了再说。”

见到江雅兮和封霄寒，张夫人很明显的愣了片刻，想来是从未见过容貌如此出众的人，加之封江CP自带主角光环，真给人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小师妹你找到的线索是什么？”封霄寒环抱着双臂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待会需要往张夫人府上走一趟，”叶声向他们介绍道，“这位夫人乃是她的故人。”

方才他们已经注意到了张夫人，江雅兮面向她道：“叨扰了，不知贵府中是否有孩子在？”

张夫人微低着的头点了点道：“家中有一子一女。”

“夫人是有福之人。”江雅兮说着便给封霄寒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准备点能带上门的礼物。

叶声和徐行北暂时没有想到这一层，眼看着封霄寒提着些东西回来，再跟着他们随张夫人回家，把那些东西分别给了两个孩子时，两人都在心里纷纷表示学到了。

张夫人家在城东近郊的巷子深处，一个将近六十平米的小院子，进到院子中时男主人正在做木活，做出的椅子宛若鬼斧神工，精巧无比。

见到夫人带了人回来，立刻停了手上的活，把人拉到一旁细细问过，等张夫人解释清楚了，他才勉强放下心来，继续自己的工作，然他没有全神贯注，大半的注意力都在叶声他们身上。

张夫人招呼叶声他们进了室内，给四人沏了茶才坐到凳子上，给他们说了一段往事。

“我曾是邻城锦云台人士，没到雀临城时还是锦云台中首富梁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张夫人娓娓道来，“你们所持画像中的人，绘的正是我家小姐梁挽意。”

“正在更新地图，”907敏锐地捕捉到地理位置信息，尽职尽责地充当‘会议记录员’，“叶声根据地图显示，锦云台距离雀临城七十多公里，位处雀临城城西。”

“小姐年幼时便被老爷与旧识之子定下婚约，这位旧识姓钱，只是后来钱家落败，钱老爷死后钱夫人和钱少爷便不知所踪，听我家老爷说他也派人来找过钱夫人和钱少爷，只是未能寻到人。”

娃娃亲、落魄的钱家，一般这样的情况，女方父母应该会要求毁婚约，但也有例外，不想毁约可以让男方入赘，叶声他们不知钱梁两家是什么情况。

“之后呢？”叶声急于知道真相，忽略了什么时候进来给几人添热水的男主人，要知道他进进出出好几趟了。

男主人看着妻子欲言又止，张夫人于是对叶声他们说了句稍等片刻，跟着丈夫出去了。

“怎么了？”张夫人被带至院子天井边问完又直言道，“他们都是修道之人不用怕的。”

男人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我要提醒你的是，之后的事毕竟牵扯到知县大人，该说什么得仔细斟酌，莫让祸从口出。”

“不过是桩旧事，应该不至于得罪官家。”

“人心谁说得准呢，”男人之前也听妻子说起过那些事，“落魄过往若听事主自己提起能称上是追忆往昔，旁人若私下去打听，被事主知道了便可能被认为是别有用心，所以能避开的麻烦就尽量避开。”

丈夫说的有道理，张夫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回到室内继续跟叶声他们说梁家的事，人都请到了家里，他们以礼待她，还给孩子们带了礼物，再小心谨慎也不能敷衍他们，少提及知县大人就好。

简单道过歉，张夫人继续道：“约莫过了一十二年，钱少爷带着婚书上门提亲，但老爷也是为小姐好，觉着两家如今门不当户不对，便想退了婚约另作补偿。”

江雅兮问道：“那婚退了吗？”

张夫人摇了摇头道：“没有，小姐阻止了老爷，说此举不妥，一是毁约之举非君子所为，二来两家多年不来往即便结不了姻亲，该帮忙的也要帮忙，不能将话说绝，伤了早年间与钱家老爷的兄弟道义，影响梁家名声。”

“我家小姐向来是有主意的，意在让老爷对钱少爷仔细相看一番，若人品绝佳，与小姐的脾气秉性相契合，未尝不可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妻，只是后来……”

叶声急问道：“后来如何了？”

“小姐是梁家独女，家中生意有大半是小姐在打理，平日里免不了要抛头露面，有人可能看不惯也算正常，一次小姐外出，耽搁了一天一夜才回来，于是城中突然谣言四起。”

听到谣言二字，叶声他们几乎可以猜到梁挽意是因何自缢，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但往往有人来不及辟谣，便不堪其扰，结束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起初小姐并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但后来谣言愈来愈烈，纷飞满城，众人男女多对她指指点点，人心都是肉长的，小姐怎么可能会不在意，渐渐的不再出门，生意也交由旁人打理。”

张夫人叹气道：“外人也就罢了，老爷在外生意受损，又听得多了那些谣言，竟也怀疑起小姐来。”说着，她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称不上是怀疑，只因老爷他在外受了气，加之喝了酒，一时间口无遮拦，说了小姐两句，小姐她……”

言及此，张夫人一直汪在眼眶中的终于落了下来：“她想不开来，隔日晚上便自缢而亡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日推门而入，便见到了平日待她如亲姐妹的小姐悬于梁上的场景，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三人成虎，谣言害人，小姐那天出门分明就是在外面迷了路，没有与人私会，也没有失去贞洁，可那时无论小姐怎么说、怎么证明自己，也没有人愿意听她一言。

所以，若说真凶，那些议论、诽谤过她的人，个个都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