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连溪没有占便宜的想法,一直想等那位客人再上门来,自己好把零钱找还给她的,但她等了快一个月,都没再见到那女人,她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谁,找人也没法儿找,只能把这件事先搁在心底。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这小店的生意还不错,每天中午晚上都座无虚席,人络绎不绝的,她每天忙里忙外的,过得也挺充实。
快到暮春时候,一天晚上,她照旧在柜台后算账,听见店里的两个客人谈天时说,“你听说了没,镇子西边的老章头抓蝎子的时候被蛰了,镇里的医师怎么治都没用,现在搁在家里奄奄一息,怕是不中用了,他儿子才十六七岁,女儿刚满十岁,这下可砸锅了,一家人以后怎么养活。”
“嗨,早听说了,当初他刚抓一笼子拿去卖的时候,就有人提醒过他不要再抓了,那玩意儿毒性还怪大的,他非不信邪,遭报应了吧。”
“人不就是这样,没到自己身上都不信邪,咱们吃完这顿,就到老章头家里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成,都是父老乡亲,过去看看也好。”
两位客人匆匆吃完饭就离开了,阮连溪收拾了碗筷,看看时间不早了,正打算收拾桌椅关门,忽然外间走过的打着灯笼的人引起她的注意。
浅色长裙,束起的长发,这不是那天多给她钱的女人吗。
阮连溪也没顾得上别的,嘱咐冬乡看店以后,抓起柜台抽屉里的钱就往外跑。
所幸这一次女人走得很慢,阮连溪紧跑慢跑,虽然跟她隔了一小段路,好歹还能看见她。
最后她在小镇西头断桥边的一户人家停下了,白裙在门口的石头后忽闪一下没了人影。阮连溪见那户人家门口人进人出,时不时还传来阵阵哭声,忙忙乱乱的,顿时就想到刚才那两位客人说的话,明白这就是那个被蝎子蛰了的老章头的家了。
她在门口站着,四处张望看能不能找到那女人的身影,可看得眼睛都疼了也没见着人,她正想走,老章头的儿子就走出来,请站在外头的乡亲进去坐坐喝杯茶,阮连溪不好拂了人家好意,四处看了一圈没有看见那女人,只能暂时歇了心思先进去。
屋里人多,老章头的病床摆在屋子旁边临时搭的布棚里,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据说是因为是被不知什么品种的剧毒蝎子咬了中毒的,镇里的医生治不好,又怕感染,就嘱咐说不能离太近,他的女儿和妻子只能在正堂干着急的哭,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直说老章头造孽。
阮连溪刚来,没有什么熟人,一个人杵在角落里有点尴尬,她正琢磨着怎么想个理由好回去时,眼角正巧瞥到门外那女人拎着一个木盒走过的身影,阮连溪赶紧追了出去。
出乎意料,那女人直接奔着布棚走去,阮连溪想起来刚才听见的话,唯恐那女人被感染了,赶紧追上去。
“小——”她隔的远远的刚想让她别乱动,就看见她走到快死的老章头身边从随身的木盒里夹出一只浑身泛着碧青色的大蝎子,将它放到老章头惨白的脸上,蝎子一经人体,爬了几圈,立即用尾刺蛰进去,老章头铁青的脸一阵扭曲,身体蠕动了几下,翻了几下白眼,不动弹了。
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难道老章头不是被自己抓的蝎子蛰的,而是被这女人暗害的?!没想到这女人长得这么美,竟然是个杀人犯!
阮连溪脸色一变,迅速飞身上前,一把推开那女人,“放开他!”
女人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蝎子在老章头脸上游走,不妨有人突然冲出来,根本没防备,一下就被她推得往后退一步,还没站稳,就又被突然爆发出神力的阮连溪推倒在地上,纤细的眉头紧蹙,应该是摔疼了。
阮连溪死死的用身体的重量压住她,不准她乱动,怒道,“你还有没有心,他已经快死了,你竟然还害他!”
女人眼睛紧紧盯着她身后没什么声气的老章头和他身上已经开始盘旋准备再蛰他的蝎子,蹙眉轻轻道,“你先放开我。”
“不行,万一你还想再做坏事怎么办!”阮连溪说着,想起来她刚刚还放了一只蝎子在老章头脸上,忙又道,“你快把他脸上的蝎子拿下来,你——”
“对不住了。”女人歉意说着,手下一个用力,阮连溪感觉后脖子一阵疼,意识就慢慢散去。
女人轻柔的将她放在一边,在她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朦胧中看见那女人又用筷子从木盒子里夹出一只头顶鼓包的无色蟾蜍,放在老章头颈边,蟾蜍舌头一卷,那只蝎子就进了它的肚子里。
“还好来得及。”女人转身望着地上昏过去的阮连溪,轻轻叹了一口气。
***
阮连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她看着外面的大太阳,恍惚了片刻,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连忙掀起被子起来。
“阮姐姐,你醒了啊。”正在打瞌睡的冬乡被她的动作惊醒,见状,惊喜道,“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吃!”
阮连溪摇摇头,想起自己看见的事,以及后来似乎被那女人暗算,直接晕过去的事,顿时对那女人的印象十分差,问冬乡,“我是怎么回来的?”
“我也不知道,昨天十一点多我看阮姐姐你还没回来,锁好门刚要出去找,就看见阮姐姐你晕在咱们门口。”
难不成是那女人良心发现送她回来了?
阮连溪心里对那女人的印象分提了一点,“对了,你知不知道镇西的老章头怎么样了?”
冬乡一脸茫然,“那是谁啊。”
阮连溪想到她和自己一样初来乍到,又常常呆在后厨,应该不知道这些,叹了口气,连忙穿衣服,“是镇里一个乡亲,昨天中毒了,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过去镇子西边看看。”
“今晚不开店了吗?”
“等明天吧。”让她亲眼看见一场害人的案件,心里有点难受,一时间还没办法缓解情绪,她想过去看看那老章头死了没有,如果真的出事了,她就去报警。
“哦,好。”冬乡看着她穿戴好即将出门,忽然想起一件事,跑到柜台后面抱出来一个小坛子,拦住要出门的阮连溪,“阮姐姐,等一下,刚刚有人送了这个过来,说等你醒了就把这个送给你。”
阮连溪好奇的看着那东西,“那是什么?”
“不知道。”冬乡摇头,“送东西过来的是个六七岁的女孩子,好像不会说话,我不管怎么问,她只是在打手势。”
原来是那个害人的女人,平白无故的,她送她东西干什么?
阮连溪心里疑虑,然而还是有点好奇,接过冬乡递给她的东西,打开塞子,一股酒香霎时逸了出来,“我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啊——”
震天的惨叫声惊得门外栖息的鸟儿全部震飞了,阮连溪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嘴唇发抖,抱着酒坛子都忘了撒手。
冬乡被她吓了一跳,忙上前,“阮姐姐,你怎么了?”
走到她身边往坛里一探头,看见里头密密麻麻用酒泡的蝎子,也吓了一跳,不过她从小在乡下长大,见多了这些,也不怎么害怕,但是看见阮连溪已经被吓得近乎石化了,赶紧从她手里把装满了蝎子的坛子接过来,安慰她道,“阮姐姐,别怕别怕,这只是蝎子酒而已,这里的蝎子都死了。”
阮连溪好久才回魂,被冬乡搀着坐下时,她浑身都在发抖,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气的,她和那女人什么仇什么怨,她竟然送这个来吓她,得亏她还想着要把多余的钱送还给她呢,真是气死她了。
“请问店里今日开门吗?”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在她想着怎么教训那女人时,她竟然上门了。
这一次她没带那小女孩儿,而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依旧是一身浅色的裙裳,这次阮连溪不觉得她好看了,甚至觉得她那张美人脸上都在泛黑气。
阮连溪脸色十分难看,“你过来干什么?”
女人无奈笑一下,“时过正午,欢书腹中空空却不肯用饭,非阮姑娘那日做的…麻…麻辣烫不食,还请阮姑娘帮忙做一份,我带回予她。”
欢书应该是她上次带来的小女孩的名字,但她说的什么阮姑娘,她怎么知道她叫什么,而且她以为自己穿个古代人喜欢穿的衣服,说话文绉绉的就是古人了吗,拿蝎子吓人,简直不能更没品!
阮连溪皮笑肉不笑道,“不好意思,我们今天不开业,冬乡,拿扫帚过来,这地下有点脏了,咱们多扫一扫。”
扫地送客是民间几百年的风俗了,她不信这女人会这么没眼色还呆在这里。
“好。”冬乡是个听话的好姑娘,一听这话就跑后厨拿扫把去了,那女人显然没想到过来这边她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看见她身边的酒坛子,顿时有点明白她生气的原因了,柔声道歉道,“阮姑娘,那蝎子酒有祛风止痛通络活血之用,昨日迫不得已……”
她没说完,冬乡就高兴的拿着扫把跑出来了,“阮姐姐,拿过来了!”
“好。”阮连溪不想听她说话,拿着扫把往她脚边招呼,一边咬牙切齿道,“不好意思,我忙着扫尘,还请客人下次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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