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肃中一回来问候过家人后就马蹄哒哒往范府奔去了,可是范府的下人告诉他范之初他们在临水寺偏寺,他又马蹄哒哒往偏寺去了。等他到偏寺已经是子时了,他这才后悔自己现在来有什么用,难不成要把范之初从美梦中喊醒专程来见他一面吗?
唉,这冲动的性子真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尤其到了范之初面前。他以为上一世刻骨铭心的经历已经将他冲动任性的一面逐渐消磨掉了,可是一到范之初面前,本性暴露无遗。
席肃中在下面久久凝视偏寺,仿佛在看着睡得正香的范之初。一切成功的喜悦一切奔波的辛累都归于平静,沉于他眼底浓浓的思念。
席肃中实在太累了,趴在马上小憩了一会儿。他朦朦胧胧醒来准备掉头走人时,骤然发现偏寺上面火光冲天、喧嚣一片。他立马冲了上去。他的初初可不能有事。
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席肃中其实可以确定范之初和范氏是安全的。但是苦于找不到范之初,他没有办法安心。偏寺里面和偏寺上面的楼阁混乱不堪,这样的局面更乱了他的心。哪怕只有一点点危及范之初的可能,他也不能放过。
他用湿布捂着口鼻,在大火里寻找一抹人影寻找一线生机。因为全是木材楼阁烧得很厉害,上面烧断的横梁断断续续往下砸,一不小心就会被砸中不能动弹。噼里啪啦的木头断裂声紧紧地锁着人揪着的心。
终于逮到了个人。席肃中把湿布给他,大声问:“里面还有人吗?范之初在里面没有?”
那个人显然吸了很多浓烟进去,捂着湿布一直咳,停了才说:“这么大的火我们怎么敢让小姐进来。里面火太大了,快走吧快走吧!”
脸上糊得漆黑的男人推攘着席肃中,席肃中再次确定了范之初的安危,又问,“里面还有人吗?”
男人说:“好像秦公子在里面。也不知道他出去了没有······”
“秦亿书?”他也在这里?
席肃中没有跟着男人一起出去,而是继续向前进。他想,秦亿书舍身救险他也不能落后,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一定要给范之初一个不畏牺牲的光辉形象。
席肃中外衣已经被烤干了,就从里面的衣服割了一块湿布用来捂住口鼻。他左躲右闪来到了二楼一个靠近山顶的房间,这个房间火势要轻些。主要是他听到了有微弱的说话声从里面传出来。
他赶紧进去救人,不料前方的木门落了下来卡在他面前,堪堪挡住了他前进的步伐。他从镂空部分往里面看,正要开口询问,秦亿书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他立马噤声竖起耳朵听。
秦亿书一进来就看到两个人被压在了一根粗壮的横梁木下。男人仰面躺着,**着上身,面上布满鲜血,木头横在他的心口,已经没了气息。旁边女人趴在地上,衣襟大开,木头横在她的背上使她抬头都很吃力更别说挣扎了。
女人就是秦氏,死了的男人是她的奸夫。秦氏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见是秦亿书,激动地说不出话。秦氏逃的时候只来得及捡了一件外衫草草拢在了身上,现在被横木压着,一抬头被挤压的胸脯就露了出来,火光下白花花的一片。
秦亿书难堪地转开了眼,面上又是怒又是羞。真没想到她那浪荡母亲居然在寺庙这种地方偷情!还引发了这场无妄之灾。
他实在不能容忍,瞪着他母亲,那一瞬间就想她这么死了算了,何苦去救这种□□之妇!
秦氏看到秦亿书眼里的厌恶与憎恨,有些不好的预感,立马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声音嘶哑,“救救我!快救救我!亿书······”
秦亿书轻蔑道:“我救你做什么?继续跟别人偷情吗?”秦亿书来回瞟着衣衫不整的两人,气恨道:“你简直无可救药!”
秦亿书转身走人,那一转身是真的想走。但是步子又走得极慢。他在犹豫。
秦氏在后面苦苦哀求秦亿书也不曾回头,看到秦亿书铁了心不救她,她声嘶力竭地吼,“秦亿书,我是你母亲!你不救我就等于杀了我,弑母你不得好死!”秦亿书脚步依然没停,但用心去看,他十步都没走到,若是真心不救人又怎么会走得如此缓慢。
“秦亿书,你这个孽子!杂种!不孝子!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秦氏亲手毁掉的。若是秦亿书之前还在犹豫还在心软,听到秦氏骂他“孽子”“杂种”“不孝子”,此刻的他心肠已经硬如磐石,无可转移。
“哈哈······”秦亿书笑着转过身来,一步步逼近秦氏,在她面前蹲下,怜悯地俯视秦氏,“娘啊,你怎么可以把最后一个可以救你的人骂走呢?”
秦氏被秦亿书摄人心魄的眼神吓得全身一凉,但是想到秦亿书最终还是回来了,立马卸下怒容,歉笑道:“亿书,娘错了。娘不是有意的,娘以为你不想救娘。你别在意,快救娘出来好吗?”
秦亿书没有搭理秦氏的话,伸手为她把衣服拉拢,口中缓缓道:“娘,答应我,下辈子若是不幸再为女人,一定要做个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
秦氏不解,以为是秦亿书想让她从今以后安分守己,连忙答应,“好,娘以后一定会尽到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的责任,娘答应你。”
秦亿书看着他母亲半晌不说话,然后惋惜地看着她,“可惜啊,你这辈子没机会了。”
秦氏还没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上方一块断木生生砸在了她背上的横木上,顿时一口殷红的血从她嘴里喷了出来。
秦氏被砸得再也抬不起头来。那块断木断成了两截,短的那一截刚好落在了她的后颈处,长的那一截砸在了她的双腿上。滚烫的炭木把她后颈的皮肤和头发烧得滋滋响然后隐声。
秦氏疼得想撕裂自己的头皮。可是她不能动,现在连说话也不能了,偏着头颅死了一般趴在地上。还能从那双眼睛看出她钻心的痛苦。
秦亿书一动不动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他母亲的头发被烧焦,听着她母亲惨痛的呻吟,他不觉痛快也没有心疼,他只是面无表情,薄唇微启,“娘,我这是为了你好。就算你现在活着出去了,你和这个男人的丑事人尽皆知后你也会想死。还不如死在这场火里,就不用面对活人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秦氏此时已经意识不清眼神涣散,但她还是用力翻着她的眼睛,想要看清秦亿书的表情传达她的愤恨。
秦亿书无视秦氏,起身看了看旁边那个男人,没有感情的声音高了几分,“或许我还可以帮你一个忙,让你不必背负着骂名赴黄泉。”
席肃中在木门背后看着秦亿书跨过横木将男人的尸体从横木下拖出来放到一边,又回去跟他母亲告别,“娘,永别了。”唯有最后这声音有了些温度。
秦亿书用尖锐的炭木把男人的脸划得面目全非后将尸体从窗口扔了出去,窗口外面正好是茂密的丛林,尸体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这会儿不会有人注意到。
席肃中沉默地看着秦亿书恶鬼般的行径,心情复杂。他这才想起上一世秦氏也是葬身火腹,如今一看,其中未免大有蹊跷。没准儿上一世就是秦亿书杀害的秦氏。
秦亿书对秦氏有着积年累月不可磨灭的仇恨。
正兀自想着,面前的木门突然被人搬开了。两个人对视,愣住。一人错愕,一人惊慌。
秦亿书惊愕席肃中居然会在外面,他看到了多少?席肃中则有种偷听墙角被人抓包的无措感。
最后席肃中开口了,“我先走了,火挺大的。”自认为淡定走人实则在秦亿书眼里就是被抓包后的狼狈逃离。
秦亿书沉眼看着席肃中略显仓惶的背影,垂在两边的手握得“嘎嘎”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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