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县,这个地名最近老是出现在席肃中耳边。一个月前太子来信说让他找的那个人在鲸县,秦亿书两个月前去了鲸县,张如一也来自鲸县。更巧的是,他的人回来说鲸县那个人在腊月二十四在家中被人杀死而东西也被人拿走。除夕夜的前一天,秦亿书回来了。而鲸县到青州路程快的话五天刚刚好。
敏锐的席肃中不得不怀疑起秦亿书来。于是人家过年都在一家团聚的时候,他的人被派去了鲸县查事情。
席肃中还是照样过年,除夕夜那天晚上与家人吃过团夜饭后他便去了范府。
算算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来范府了,虽然很多下人都被放回去过年了,但冰天雪地里范府仍旧热闹非凡。
席肃中来的时候,范之初他们还在吃团夜饭。这团夜饭吃的是火锅,火锅在这里很常见,只是叫法不同,这里叫“冬火”。因为这里只有冬天才会吃火锅。
一大桌子人不分男女老少主仆围坐在一起,边吃边摆龙门阵。席肃中来的时候只剩下一群胡天海地的年轻人还在吃吃喝喝。
范之初今天高兴脸蛋儿喝的通红,见席肃中来了立马前去迎接。这样的热情倒让席肃中有些受宠若惊。
“席肃中,你来了。”听到醉意微醺的范之初对他说出这句话,仿佛回到了上一世某些瞬间,席肃中的心微微一颤,看着眼中似有星辰的范之初回答道,“嗯,我来了。”
明明是很动人的画面,范之初一巴掌拍在席肃中肩上,生生破坏这朦胧月光下的意乱情迷。
“来了就进去啊!怎么,现在还跟我拘起礼了?”范之初一副邀请知心好友的语气。
席肃中心中叹了声这巴掌真实在,同时右手自然地揽过范之初,笑看着怀里的人儿,道:“我怎么会跟自家人拘礼呢?”
范之初没理会他,被他揽着走了一截,问:“你吃过了吗?”
席肃中转头看向眼前的称得上一片狼藉的热闹场面,爽快地说:“再吃点也无妨。”
席肃中很快融进了范之初他们没有主仆之分男女之防的欢声笑语中。
宴散酒罢后,众人离去。席肃中送范之初回房。
席肃中搀着范之初走在到处是烛火但仍显清冷的雪地里,天地间只余两人脚下的“沙沙”声。
范之初停下来,“席肃中,你回去吧,我想睡了。”
席肃中微微吃惊,“你不守岁?”
“我从来不守岁。”范之初一脸自然而然的说。她睡眠一向有规律,连除夕那天也不会破坏。现在子时了,已经算是破了戒。
“呵,”席肃中低笑一声,“我忘了你不守岁的。”他看进范之初的眼,眸中闪着亮光,说:“那从今以后我们一起守岁吧。”
上一世席肃中也是这样情意绵绵地央求范之初和他一起守岁,那个时候范之初答应了。
可是,“不,没兴趣。”现在的范之初果断拒绝。
席肃中搂回扭身要走的范之初,贴近她说:“和我一起守岁很有趣的,长夜漫漫,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
席肃中的唇慢慢压下去,范之初怔怔看着他道:“我怀疑你在搞黄色。”然后她伸出中指堵住了席肃中继续接近的嘴唇,“我有证据。”
席肃中贴着范之初的手指隐隐笑着,范之初感受到中指传来席肃中唇瓣的肉感,嫌弃地收回手,顺便在他胸前衣服上摩擦了几下。
席肃中心酸地看完范之初擦完手,很快平复好心情厚脸皮道,“不守岁我就要跟你一道回屋睡觉。”
醉意朦胧的范之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满脸不可思议道:“你有没有脸?”
席肃中笑道:“我觉得在你面前没脸比较幸福。”
范之初:“······”她无话可说。
在席肃中俊美非凡的脸上扫了一圈,范之初说:“席肃中你还真得感谢你这张脸。要不是因为这张脸看得过去,你这些流氓行为早就遭到我的毒打了。”
席肃中得意洋洋地重拾话题,“那你是守岁还是睡觉?”
范之初泄气,敷衍一笑,“请问要怎么守?就这样睁眼到天明?”为了配合说的话,范之初还夸张地睁大了眼睛。
席肃中被逗笑,“我说过,和我一起守岁很有趣的。”然后拉着她跑了起来。
一炷香后,被席肃中紧紧裹在怀里,两人同乘一匹马来到了一片空地。来的路上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忍不住在放爆竹烟花,范之初以为他的“有趣”便是策马听爆竹赏烟花。还不如在家蒙头睡觉呢!外面怪冷的,虽然完全是被席肃中兜在了怀里。这么想,范之初也这么说了出来。
“你看前面。”范之初顺着席肃中指的方向看去,好像有很大一簇火花在空中莹莹晃动。
马儿慢慢挨近才看清,原来竟是一颗以烛火为花的参天大树伫立在一片空旷的雪地里。火树周围黄灿灿的烛火摆成一圈圈形成一个比一个大的光晕,照亮了整片莹白的雪地,仿若佛光普照大地般温煦暖人。更近之后才发现,那些盛放烛火的烛台竟是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水晶雕刻而成的莲花座,衬得烛光更加明亮动人。
范之初看到这华丽丽的一切时,第一时间不是惊叹它足以惊心动魄般的魅力,而是感叹它惊人的工程量和所需费用。
范之初在心里默默鄙视,席肃中果然是闲得蛋疼的官二代加富二代!
席肃中暗中观察着范之初的表情,见她眼里有光彩绽放,不由得开心起来。果然,女人还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要是范之初知道席肃中是这样想的,她一定会反驳他,你站在几百盏烛火前试试你眼里有没有光?
“初初,我们一起放烟花吧。”席肃中见子时快过了,邀请道。
范之初欣然答应,“好啊。”然后自觉地准备下马。
席肃中及时阻止了她,抱着她说,“无需下马。”
“那怎么放?”把竹竿竿儿点燃支过去放?范之初正在脑海里设想画面,席肃中手一招,一个人就从旁边窜出来递了一把弓箭给他。
范之初吓了一跳,席肃中连忙腾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没事,他只是来送火引子的。”
范之初:“······”其实她还不至于需要摸头杀。
“你打算挽弓点烟花?”范之初看他的双手在自己面前摆弄弓箭,问。
席肃中夸赞道:“初初聪明。”
范之初再次无语,能不能别把她十九岁当成九岁?真是要命。
“点火。”席肃中吩咐,马下的人立即将箭头的燃料点燃。
一支箭头带火的弓箭蓄势待发。
席肃中在耳后说:“初初,你来。”
范之初震惊道:“我来?不不不,我只是个弱女子,还是你来吧。”弓这玩意儿她以前试过,她这手劲儿根本拉不开。
“别怕,我帮你。”席肃中几乎是咬着她耳朵说的,范之初一边反感这样亲密的触碰一边在心里辩解,她不是怕,她是不能。
席肃中不允许她拒绝,将她的手放在弓箭上,手把手教她。
“大哥,我真不行。”范之初握着那结实的弓身,有些发怵。
“我们一起。”席肃中将范之初的小手包裹在他的大手里,开始发力。
“等一下等一下,我们射哪里?这漆麻黑的。”范之初不小心暴露了她弃用已久的方言。
席肃中与她头靠头,脸贴脸,用箭指着方向,“看到最外面一圈烟花没?”
范之初定睛一看,果然烛火圈最外围整整齐齐摆的是烟花。
席肃中见范之初仍在磨磨蹭蹭,提醒道,“初初,再不射箭火就要熄了。”
范之初看了看箭头的火,犹豫道:“可我还是不知道射哪里啊?总得有个线头吧。”
“你只需跟着我一起用力拉弓就可以了,我来掌方向。”为了这场烟花盛宴,席肃中早就练习了很多次,方向位置什么的都明确的一清二楚。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范之初任由着席肃中握着她的手用力,当箭“嗖”的一声破气而出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压根儿没来得及使上力。随后只听一声“咻”的声音五彩的烟花就上空了,接着铺天盖地的“咻咻”声接踵而至,夜空中的烟花如下面的烛火般绽成了一圈,绚烂了整片夜空。
不得不承认,范之初的心是雀跃的,喉咙是想要尖叫的。女人果然都逃不过“浪漫”一词。
在炸耳的烟花爆竹声里范之初听到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范之初······”是席肃中在叫她。
她一转过头便撞进了席肃中含情脉脉的眼神中。席肃中端详着她的脸庞,接着表白,“我喜欢你。”
范之初的心像被刚才的箭矢击中了一样,外面“砰砰”不停的烟花就是她内心的写照。
席肃中情不自禁倾下他的唇,可是范之初向后一躲,她逃离了。
席肃中欲求不满道:“不给亲?”
范之初坦然笑道:“不给。”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眼里都有笑意。可有的笑代表苦涩,有的笑代表拒绝。
席肃中突然狡黠一笑,“不给那我就强上了。”在范之初的怔仲中,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覆上了他冰凉的唇瓣。动作一气呵成,似乎早有预谋。
两人的唇瓣紧紧相贴,谁都没有进一步的打算,但谁也不想退一步离开对方。只是这样单纯的双唇相贴,仿佛就是依偎,就是索取和给予。
最终席肃中离开了范之初的嘴唇,因为她哭了。
看到范之初的泪水连成线流下来,席肃中立即离开,眼底慌乱,但声音仍旧温柔,“怎么了?”他是不是强迫她了?好吧,他的确是在强迫她。
范之初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然后扭过腰身搂住他的脖子,忍着泪说,“别问,你不会想知道的。”范之初这么说,席肃中就明白了一切。他宽容一笑,默默回抱着她,给予她安慰。
范之初这泪,既是为她自己的移情别恋而惭愧,又是为秦亿书的背叛而涩痛。
以往每一年的除夕,秦亿书都会到范家陪范之初过,今年却没有。不是范之初不知道秦亿书回来了,也不是秦亿书不想来,而是范之初把张如一送到了秦府上。
她主动把张如一送到了秦亿书身边,解恨却更心痛。
感情这回事,从来都是剪不断理还乱。范之初现在就是在上岸,一只脚已经踏上岸,一只脚却还在水里拔不出来。她想拔出来,可是那些回忆那些真心疯狂地撕扯着不让她走。
行事果断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感情上会如此藕断丝连。
其实藕断丝连的从来都不是人,而是感情。
她还不懂,她只觉心被分成了两半,一半还苦苦留在秦亿书那里,一半已经住进新的人家里。
渣女不过如此,范之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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