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庄梦醒来，已经中午12点了。

她坐了起来，望着已经大亮的窗外，一阵发怔。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梦幻了，就像是灰姑娘穿着水晶鞋，乘着南瓜马车参加舞会。指针指向十二点，魔法失效，灰姑娘又回到了五环外十平米的出租屋中。

她的手机响了，她连忙抓起来，还以为是那个昨夜神秘先生发来的信息，结果一看，顿时反胃。

老王：“下午两点，来公司加班。”

老王是她的在风影公司实习的小领导，老王说是要加班，但是无偿的那种。

庄梦叹了口气，却发了一条：“收到[龇牙笑]。”

……

庄梦在凯富会所只是做兼职赚些外快，她毕业后，就在风影传媒公司当小职员，目前是试用期。

庄梦点背，赶上了“史上最难找工作的一届毕业生”，找一份正职工作比难上登天。更何况，她还是延毕一年，每次投递简历，hr都会问她原因。她说家里出了事，要回去照顾生病的爸爸，不得已延毕一年，遮掩过去。但无论怎样，她比其他应届毕业生在起跑线就差了一大截。

找工作那段时间堪称炼狱，庄梦投了上百份简历，好不容易拿到了风影传媒公司的offer，但试用期要六个月，试用期工资只有80%，并且转正竞争很激烈。

但庄梦还是想尝试一下，风影传媒虽然在业界不是顶尖的，但近几年出了好几部精品影视剧，口碑很好，机会难得，她不想放弃。

而且，她那一部没有影视化的小说，是她心中永远的遗憾。无论如何，她都想离这个行业近一些。

试用期工资低，只够她一个人生活。为了补贴家里，庄梦不得不利用周末在凯富会所做兼职赚点外快。除去必要的开销，她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都寄回家里了。

打两份工虽然很累，但她咬牙强撑着，只要能够顺利转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昨夜凌晨三点才到家，庄梦疲惫不堪，但她不敢不去加班，硬咬着牙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下，就坐地铁去公司了。

还没到公司，老王又发一条信息：“庄梦，你来的时候，去星巴克点4杯咖啡带过来，三杯要大杯的馥芮白，还有一杯抹茶星冰乐。”

庄梦无奈，却只好回复一个“收到。”

老王明明可以自己在办公室点外卖，但他偏偏要庄梦去买回来，这样花的就是庄梦的钱，还美其名曰“请团队的人喝咖啡”。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公司里只是管几个人的小领导，但手上只要有点权力，就会为所欲为。

他这样的人，最爱欺负庄梦这样的软柿子。

毕竟，她从来都不敢说“不”。

庄梦匆匆忙忙拎着星巴克来到会议室，会议室五六个人已经嘻嘻哈哈打成了一片了。

老王高兴地站起来，“我请大家喝咖啡啊。”

“谢谢王老师！”

“王老师对我们真好！”

四个人齐声附和，三个男生，牛雨，李刚，赵朝阳，还有一个女生何美晴。

庄梦正给其他人分发咖啡，老王特别拿出那杯抹茶星冰乐，殷勤地递给何美晴，“美晴，我知道你喝不了咖啡。来，这是我特意给你点的抹茶星冰乐。”

老王还贴心地将吸管插好了，一张老脸笑成了褶子。他三十多岁，刚离婚，一个人孤独寂寞，最喜欢像何美晴这样花骨朵一般的大学生。

何美晴嘻嘻笑道：“谢谢王老师，不过我今天不能喝冰的，这杯我就不喝了。”

她和庄梦一样，同为试用期的新员工，但她长相甜美，很会来事，老王很喜欢她。

“这样啊……”老王略略失望，便自己喝了那杯抹茶星冰乐。一边吸溜，随口一说：“庄梦，这次买咖啡的钱，回头找我报销。”

“好的”庄梦答应着，但买咖啡的钱，却从来不敢找他报销。

……

喝完了咖啡，几个人又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子，会议终于拖拖拉拉开始了。

这个会根本就不紧急，但老王非要拉着手底下的人在元旦假期跑到公司开会，就是为了向大领导Cindy姐表忠心。

他们的大领导是Cindy Li，公司里的人都喊她做Cindy姐。她是公司里的头号制作人，制作了许多部叫“好又叫座”的影视剧，被赞誉为“金牌制作人”，她是公司里的老人儿，创业伊始，就跟着创始人孟海开疆拓土，是公司的003号员工，手握大权，总管公司所有市场营销。

Cindy做事雷厉风行，说话咄咄逼人。公司很多人，不怕高高在上、一年见不到一次面的大老板孟海，单单就怕Cindy。

庄梦有一次参加了Cindy的会议，眼睁睁地看着Cindy当着许多人的面，将做月度汇报的女生骂哭了。

Cindy姐见那个女生哭了，反而气笑了，往后一仰，眉毛一挑，冷冷道：“哭？难道哭就能把业绩哭出来吗？”

“你哭觉得我会心软，放你一马吗？！”Cindy勃然大怒，将手中的笔记本一摔，厉声吼道：“你知道因为你的疏忽，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损失吗！你要哭，就回家哭去！我是你的老板，不是你妈！”

那个女生吓得不敢哭出声了，只敢一下一下地抽噎着。

“从现在开始，你被解雇了。”

那个女生哭不出来了，呆呆地看着Cindy。

“你愣着干嘛！赶紧给我出去，去找hr办离职！”

那个女生彻底绝望了，捂着脸飞奔着离开了会议室。

Cindy从鼻子孔呼出一口气，“继续。”

从始至终，会议室里三四十号人鸦雀无声。

庄梦目睹了全过程，她万分庆幸，自己只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小透明。若换做她是那个被骂哭了的女生，从此以后，恐怕对“上班”这两字，都有心理阴影了吧。

……

会议开到了七点半，天已经黑了。

老王站了起来，扭了扭胯，活动活动老腰，“那就这么着，庄梦，你今天就把会议纪要发出来。”

庄梦：“收到。”

老王：“行，大家都辛苦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何美晴：“好耶好耶，咱们去吃那家芝士炸鸡怎么样？”

老王宠溺：“行，都听你的。”

何美晴扭过头，对着庄梦问：“庄梦，你去不去呀？”

庄梦尴尬地笑笑，“我还要整理会议纪要，就先不去了。”她今天自掏腰包，买了咖啡，已经心痛死了，哪还有钱去吃炸鸡啊，还是回家去吃泡面吧！

“这样啊，我们先走了。”何美晴压根就不在乎庄梦来不来，似乎她不来，更好。

等所有人离开后，庄梦叹了口气，开始整理会议纪要。等她弄完后，天早就黑了。她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家。

临走之前，她看着一片狼藉的会议室，瓜子皮、咖啡杯、废纸堆了满地，犹豫一下，放下双肩包，打扫了起来。

“哎唷唷，小姑娘你放着就好，让阿姨来打扫就行。”周末值班保洁刘阿姨看到了，赶忙进来。

“没事阿姨，我都弄完了。”庄梦笑了笑，她只是把垃圾归拢了归拢，并不费事。

“小姑娘，谢谢你啊，阿姨注意到，每次都是你帮忙打扫卫生。”保洁刘阿姨感叹道。

庄梦以前打工，做过很多兼职，深刻体会保洁工作不易。有人会拉完屎故意不冲马桶，有人把残余剩渣倒进洗手池里，有人随地吐痰乱丢垃圾，还一脸洋洋得意地说道：“不是有保洁吗？”

保洁阿姨起早贪黑的干活，赚得少，还要受累受气，正因为如此，庄梦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给他人添麻烦。

晚上10点，庄梦坐在公交车上，饿着肚子，刷到一条朋友圈。

老王应该是吃完饭了，又回到公司，看似随手拍了一张公司写字楼的夜景，装作一副加班到很晚的样子，配文：“笨鸟先飞，我相信，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祝大家新年快乐。”

定位：风影传媒公司。

庄梦随手点了一个赞。

她扭头，看着窗外如川流不息的车辆，不禁无声笑了笑。

……

元旦后第一周，格外忙碌。

所有人都忙于春节档的物料和宣传，庄梦也忙到飞起，经常加班，还要被老王呼来喝去，干着十分繁琐又无聊的活儿，常常是早上第一个来，晚上最后一个走。

老王让庄梦干的活，95%是无用功。

毕竟，老王年纪大了，跟不上现在的互联网思维。他业务能力平平，Cindy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但以他那点脑子，经常干出的活儿是驴唇不对马嘴，把Cindy气得半死，一个小小活动策划页面，迟迟搞不定。

这就苦了他手底下的人，特别是庄梦，毕竟她最听话，最乖，脑子好使，吃苦耐劳，和牛马一样，用起来最顺手。

Cindy向老王发火，老王便向庄梦撒火，至于庄梦，嘿，她一个没转正的小职员，公司最底层，只好逆来顺受喽。

“庄梦！文档还没写好吗！”老王又在无能怒吼。

“王老师，我上午已经发给你了，你再查看一下。”庄梦笑脸相迎。

“你上午发给我，难道不知道下午再提醒我一下吗？！”

“王老师对不起，我再给您发一下，稍等。”

晚上七点了，何美晴站了起来，对着大家笑眯眯说道：“大家辛苦了，我先走了哦。”她今天穿得挺隆重，淡紫色羊绒连衣裙搭配过膝靴，刚刚还去卫生间补了妆，应该是和人有约了。

相比较何美晴的好心情，庄梦就苦逼的多，无论老王如何刁难，她就和独守空山，挖了十八年野菜的王宝钏一样，毫无怨言。

马上就要试用期考核了，虽然最后的审核在Cindy手中，但Cindy对底下这些小兵小蟹并不了解，主要还是听老王的建议，也就是说，老王让谁转正谁就能转正。

庄梦在心中也盘算过了，本来他们小组有4个试用期的员工，2个转正名额，但其中一个应届毕业生受不了傻逼老王，直接跳槽去另外一家公司了。还有一个叫武磊的男生，上个月就去支援另外一个小组了，不会占用他们组的名额。那么老王手底下就剩下她和何美晴了，一人占一个转正名额，刚刚好。

庄梦心中盘算着，转正后，不仅基本工资能涨很多，而且能参与到重要项目制作里，项目成功了，那么分得的绩效奖金也会很多。她的日子就不用过得这么紧紧巴巴的了，总而言之，只要让她转正，一切都好说。

阿弥陀佛，老天爷，佛祖菩萨，玉皇大帝，各路神仙，你们一定要保佑我转正啊。庄梦对着被设为电脑桌面的观音菩萨，双掌合十，虔诚地拜了又拜。

这时，庄梦的电话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的心忽然雀跃起来，就连自己不知道，她在期待着什么。

难道是说，王子会拿着水晶鞋，找上来吗？

“喂，你好，请问你是？”

“喂，庄梦吗？是我，李雨婷。”

庄梦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不是他。

“啊，雨婷啊……你找我有事吗？”

李雨婷怎么知道她手机号码的？哦，想来应该是问凯富会所的陈姐要的。不过，她找自己有什么事吗？

“那个，庄梦，你最近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见面聊一聊。”电话那头，李雨婷犹犹豫豫地说道。

“我最近工作挺忙的，下周末的话——”庄梦看了看时间，这时，电脑上的企业微信蹦出来一条消息。

老王：“庄梦，你立刻到203会议室。”

庄梦也顾不上打电话，连忙说道：“雨婷，对不起，我领导找我，我先过去了，再见。”

她急急忙忙地挂了电话，站起来去冲向203会议室了。

“嘟嘟嘟……”

电话挂断后，李雨婷握着手机，看着桌子上的卡地亚项链，沉默了很久。

卑微小庄，在线打工，马上逆袭。

嗯，老王这个角色，就是个丑角，但我相信，大家在职场上，都遇到过这样的人，媚上欺下，啥也不干，专会溜须拍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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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先要学会说“不”（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