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在云里叹轻柔,侧身一翻,俯瞰人间烟火熙熙攘攘。云中一抹青青取下腰间所挂酒壶,畅饮一番,余下三分。
烈酒灼心,那青却没醉,口中念叨:“千年不倒,等一人与我同醉。”
越过江河条条,山川座座,心内终起一层涟漪。云停行起,他笑道:“我又等到了。”
晴阳悬照,林阴相叠,光影斑驳间有两身影在其间,黑影在前不时回头,每当侥幸已逃离眼前却再现棕影。
追逐甚久,那抹黑泄了力气,速度渐渐变慢,棕影乘胜追击,彻底逼近。
见时机成熟,棕影对上面前之敌,丢去一张纸符,道:“缚!”
黑影登时便被无形的绳索缚住,尖叫连连穿透森林:“我去你的—————”
黑影被捆,登时落下了地,叫人看清了脸,通体呈红,满嘴獠牙,凶神恶煞,依着疼痛不断翻滚,嚷道:“老子什么都没干,误闯人间!误闯!懂吗?真狗货不抓,抓我一个勤勤恳恳的小人物,诶呦我冤啊!”
棕影自是随他降落,此时正俯视地上扭曲之物。叹了口气,继而又拿了张符丢向黑影,道:“别吵吵行吗?人界与妖界隔的界比你脸上的脓还厚,误闯?我还误杀呢。”
力度已到,此物啊的一声散了魂魄,留下躯壳,渐渐化为一丝乌黑的气体,遂被棕影持一小陶罐装住。
棕影笑脸盈盈看着手中陶罐,两颗虎牙若隐若现:“今日真是好丰收,又捉一妖,又多笔钱。”随即便将陶罐垮在腰间。
棕影面容温和,却被棕色的头发显得有些叛逆,身着朴素,一身简而又简的棕衣,基本没有纹理。
“拿去卖钱,今晚可吃鸡腿。”言罢,他打算展开法阵,进入上玄城。
就在此时,古怪的感应升起,绊住了他前行的步子。停滞片刻,了到好似是有妖风袭来,遂他立即停止了施法,躲到一旁的草丛后。
果不其然,一会过去,一道青风从空中缓缓降临,带来阵阵清新的露水气息。
青风吹过,来人显露身形,环顾四周见无人,不禁流露疑惑。
“一妖刚走,一妖又来,可以可以,老天爷果然是宠我的。”蹲在草丛后,目睹全程的棕影心道。
青衣见无人,欲离去。棕影瞧时机正好,忽地从草丛后蹦出,大喊一声“妖怪看招!”欲施法将这妖怪擒拿。
他口中妖怪耳闻此声,回头一望。棕影见此人脸庞,面容一滞,忽地不动了,像是被按了筋脉,随后果不其然扑在了地上。
见状,那妖伸手扶地上人。
“还好吗?”他低声问道。棕影垂着的头扬起,此刻才将眼前人看个清楚。
“…………美轮美奂”
眼前人一头青色长发被风吹得飘飘,柔情似水的桃花眼被泪痣衬得魅绝,雪白的皮肤将深邃的五官显得更加精致立体。一身青衣,风度翩翩,活像从水墨画里走出的。
这大抵就是话本里的妖精吧,蛇妖?狐精?男鬼?总之是迷人的东西,想着这些,棕影不由得愣住,像石化一般愣在原地。
好半天才恢复了神智,他依着青衣的手慢慢吞吞从地上爬起,也在这时才发现,面前这位美人竟比自己高出个头。
惊讶之余,他缓缓开口:“你是从皇城来的?途经此地迷路至此?”
这话没问题,这里是希光,虽不是边陲之地,但也只是普普通通小县郡,且他们脚下的地盘又好死不死是这座县郡的外缘。
最近的村庄也据此有几十里之余,若不是为捉妖,棕影也不会来此。
闻言,青衣笑眼答道:“都不是。”
不是?既不是人那便是妖了。遂棕影立即表露副恍然大悟之样:“不是?那我想的没错,我懂了。”
青衣莞尔:“懂什么?”
棕影:“妖怪快快束手就擒!”说罢,一张纸符凭空而现,棕影伸手便要施法。
可惜未出便被止,青衣反应迅速,立即抬手握住了棕影的手腕,笑道:“我不会害人的。”
不知是那青衣施了法,还是棕影法力不精,一下就漏了气,吞吞吐吐道:“你别乱来,你虽然好看,但公事公办,我不能留你在人间。”
青衣紧盯他双眸,带着和气道:“我不是妖,也不害人,我只是来找人。”
“额…”棕影摆开青衣的手,面颊渐渐泛起绯红,心感羞耻,竟被眼前这是人是妖的货迷了眼,乱了气,想着先离开了再说,便道:“想来你突然出现在此,应该是还没害人,这次就放过你了,别让我抓到你害人啊。”说完便转身欲离去。
青衣忍俊不禁:“你不问问我来找谁?”
明知自己肯定不认识,但止不住好奇心,棕影止住脚步,回道:“谁?”
青衣嫣然一笑,似春风侵袭,嫩芽破土,细雨绵绵,化开眼前人心中镇着的冰川,不轻不重道:“找你。”
“啊?”棕影有些震惊,道:“找我干嘛?我们认识吗?”
青衣假装思索道:“算吧。”
棕影此刻只想快速离去,便慌忙摆手:“你别开玩笑了,我还有事。真得走了。”言毕,又转身将走。
见此态,青衣欲留住他,忙道:“薛隐雁,薛姓的薛,隐匿的隐,北雁南飞的雁,认识一下?”
闻言,棕影停止脚步,思索一番,想着既然他都主动说了,且这名字听着耳熟,认识一下也许也不是什么坏事,便回头答道:“薛隐雁?有些莫名的熟悉………行”随即正式道:“我叫江顺虞,江河江,顺遂无虞。”
薛隐雁笑道:“好名字。”
明明是试探的语气,但莫名有股压迫是为何………江顺虞心想,但没说出,回:“所以,你这般是有什么目的?”
薛隐雁坦诚道:“就是找你——你无论去哪,我同你一道。”
江顺虞皱眉,犹豫了会儿,心想这话怎么那么可怕,但嘴上还是和善道:“我刚抓了只小妖,打算待会去上玄城卖了,然后换点吃的。”
上玄城是三界皆可来往的集市了,受前人影响,什么神妖两立早就被解放了,没事干嘛老打打杀杀、势不两立的?不过坏种就算了,神、妖也都有坏的,很是难说。
不过,单在人界可就不一样了。
若是在千百年前,神妖人三界都被公开认可,偶尔几只妖怪闯入人界,偶尔几位神仙作客人界,只要没干啥坏事,没掀起什么风浪,倒也无妨,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可现在已是人间皇城贴了告示的,谁管你神神鬼鬼的,一律不准在人界大张锣鼓,就算你真是神仙,想来人间瞧一瞧,也得隐姓埋名化个凡人,老老实实遵守人间规矩。
而妖怪更甚,误入天界就罢了,踏至人间什么企图不言而喻,见了就抓;于是衍生出一个挣钱法子———捉妖卖钱;专门有人收妖气作法器,变废为宝。
而江顺虞便是以此混口饭吃了。
薛隐雁点头:“我想和你一起去。”
此人十分奇怪,虽说长得很像让人接近于他,但仅仅一面便要跟随自己。
但他这样子,说实话,无论是人是妖自己都惹不起,要是拒绝了他该不会迁怒自己吧?这样想着,江顺虞咽了咽,那还是答应吧,遂江顺虞道:“行,但你不能添乱,也不能有意害我。”
“你可以叫我全名,或者虞仔,不过我对此类不敏感,你叫什么都行。”
薛隐雁挑眉道:“小鱼…………可以么?”
这分明是戏虐自己,但江顺虞却没提起像往日那样的冷厉的气场,他这话对上他这脸,江顺虞霎时没了顾虑,只留一种莫名的颤动在心间,遂他只是步步往后退:“这……不太行。”
薛隐雁含笑步步向前:“无冒犯之意,只觉得你与此名有些适配。”
江顺虞被逼到墙角,看着眼前俊艳之颜,脸庞便浮出绯红,粗一想又觉得这外号好像又没什么问题,爱叫叫吧,便支支吾吾回道:“随……便你吧。”
见状,薛隐雁笑笑没再说话。
好一会儿,江顺虞渐渐褪去羞涩,眼神打了个圈,道:“那我呢?我也能给你取一个外号吧。”
薛隐雁道:“我有称号,名为王霸。”
“?”
“?”
江顺虞憋不住笑出声:“怎的这样称呼自己?”
薛隐雁有些疑惑:“有何不妥?我自诩为王,浩然正气贯长虹,遂取一个霸字。”
江顺虞笑道:“有些童趣,我还以为是王八。”
“…………”
听此言,薛隐雁垂头,江顺虞探头看过去,感觉他似在生气,便道:“对不住,其实我开玩笑的。”
晚了。
遂薛隐雁抬头,挥挥手,江顺虞便感眼前之人恍恍惚惚,似有九九八十一个分身,然后,又趴下了。
只不过,这次是睡着了。
………………
气温逐渐下降,冷风飕飕地吹,地上的少年打了个寒颤,眼皮动了动,寒风将他吹醒。
待他醒后,发现已是黑夜。
“我这睡了多久啊,那人呢?”江顺虞燃起掌心火,左顾右盼,没见那人,失望道:“难道是我做的梦?这是妖还是鬼?要了命了,我的钱啊!还交友?我刚才在干嘛啊!”
“有病吧我,算了,不管了不管了,回家得了。”说罢,起身拍了拍衣裳大跨步走了。
当他一步一步往村庄走时,一缕青烟神不知鬼不觉地顺到他背上,又默默隐了形。
江顺虞,人如其名,有着话本里男妖精般摄人心魄的样貌,再加上傲人的身高,往人群里一丢,也是夺目的存在,但谁知这样一位似天仙下凡的男人却住在破败的茅草房中。
路途遥远,江顺虞有些懒了,开了个法阵,直接传回家中。
茂密茅草铺在上,泥土混合作为墙,屋内有一盏油灯、一张木桌、一个灶台、一张茅草席。
江顺虞躺在席上,环顾这家徒四壁,回想今天遇见的那人,嘴角不禁上勾:
“虽说今天说了不少蠢话,但感觉挺奇特的。”
“其实吧,如果他和我一起去上玄的话………我这绝世帅哥旁边再配个绝世美人,啧啧啧,这排场。”
“要是明天也能遇见他就好了。”
江顺虞想入非非后,扑腾起身,到院里水缸处清洗身子,再扑到席上,带着这番美谈睡了。
待人睡熟后,青烟缭绕房间,渐渐化形。
昏暗小房里,青衣立于中位,倒也给此间贴了些许韵味。
他环顾这十几平米地小家,心中不禁酸涩:“时时如此,世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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