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思的异能检测结果和以往没有不同。给他做检测的时候林江汜也已经预料到这一点。

异能能量微弱，没有精神体——和系统里沈云思的资料信息显示完全一致。

但是徐飞不可能莫名其妙地盯上没有精神体的陌生人。

要么是复仇，要找出那个蓄意污染他精神体的人，要么……就像沈云思说的，他是在求救。

目前三个失控的异能者中，徐飞是异能最强的，身为特种兵，权限高，能接触到的信息也是最多的。

如果是求救……一个没有精神体，没有治疗资质的人，徐飞为什么觉得沈云思能救他？

…

骆羽那里没有什么新消息。据现场的警察说，那姑娘最近一直待在学校，没有去过乐园，也没有再去过档案馆。

唯一的进展是对去年升旗仪式的调查申请已经获批。

但是升旗仪式所在的广场面积很大，需要排查的监控太多，林江汜和图侦室的同事一起，看了一上午，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由于升旗仪式当天有特种部队的异能表演，所以广场周围的异能监测装置都取消了警报，只是仍然记录数据信息。

异能数值在异能表演的时刻爆炸式增长，看上去没什么不合理。

林江汜意识到，如果真的用高能量异能污染他人精神体，这个时候的确是好机会。

几个小时盯着屏幕，林江汜走出来，泡了杯咖啡。

周扬帆跟了出来：“林队，你说那个证人……沈云思会再找我们？”

“不是我们，是你。”

就在这时，周扬帆的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周扬帆眼睛微微瞪大，似乎有种预感。

“周警官，我是沈云思。”

周扬帆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江汜，林队这是料事如神啊。

“哦，沈先生啊。”周扬帆点名他身份，说给林江汜听，“你有什么事吗？”

“方便的话，我想单独和你聊聊。”沈云思说，“除了你，我不信任警队里其他人。”

…

沈云思坐在乐园的长椅上。

手里的冰汽水在他手中凝结出水珠来。沈云思指尖有些发红，却像没有觉出凉意。

他找周扬帆，是为了实验室的事。在审讯室里他已经看出来，这小警察城府不深，凶悍的模样多是装出来的。人看着很年轻，刚毕业没多久的样子，大约正义感也还没被磨平。

只要稍稍把实验室的事透露给他一点，他自己就会去查。

也很容易就能绕过林江汜。

——林江汜是谁，江城没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异控局当警察？吃这份起早贪黑的苦？

——他是谁的保护伞，周警官，我不敢想啊。

心里一旦有了怀疑，小警察会帮他保密的。

但是他真的可以这么做吗？

天空中一览无云，好像这美丽世界一点阴霾都没有。

那实验背后不可告人的力量，也许会忌惮林江汜，忌惮林家，却不会忌惮一个刚毕业的小警察。

沈云思仰头看天，忽觉这世界上所有美好下面，都是一片狼藉。

一个人的成功是以另一个人的失败为代价的。

一个地区的繁荣是以另一个地区的衰落为代价的。

富有是以制造贫穷为代价的。

他真的可以为了保护林江汜，而把另一个人推向深渊吗？

周扬帆好像有点迷糊。他拿着手机看沈云思发来的定位，左看右看，还时不长地转来转去找方向。

夏天，兴许为了凉快，他剔了个板寸头，警帽拿在手里扇风，日头底下微微皱着眉，样子有点像个郁闷的少年，和在审讯室里的疾言厉色完全不同。

沈云思看见了他，却没开口喊他，而是转而走进一旁的纪念品商店，出来时，手里多了两个礼盒。

“周警官。”沈云思这才走上前。

“哦！”还在东张西望的周扬帆这才看见沈云思，“不好意思啊，我不大来这边，绕了点路。”

他一边跟着沈云思到长椅上坐定，一边把手不动声色地放进口袋，打开了设备。

“沈先生……是有什么情况要反映吗？”

…

耳机里忽然传出声音，林江汜一凛。看来周扬帆已经见到沈云思了。

…

“情况？”蓝天下，沈云思眼里一片惊讶，“我没说过要反映什么情况……”

“不是，那你找我来是干什么？”

沈云思低头一笑：“我是想拜托周警官……帮我给你们林队长带个东西。”

他笑起来实在是好看。连周扬帆看得都有点愣神。

周扬帆摸了摸板寸头，把警帽带了回去，狐疑地接过沈云思手里的礼盒。

“这是什么？巧克力？和……小熊？？”

“小熊是送给周警官你的，限量款，游客买需要摇号。周警官拿去送女朋友，送小朋友，都可以。谢谢周警官帮我跑腿。”

周扬帆：“……”

他怎么就成跑腿的了？他本来是来干嘛的来着？

“所以这是礼物？”周扬帆把那只小熊从帆布袋里拿出来，捏了捏。

“当然。”

“丢掉也没关系的礼物吗？还是重要的礼物？”

他是在问，这到底是礼物，还是藏了什么东西的证据。

“不想要的话，当然是扔了也没关系的。”沈云思微笑着。

周扬帆把那两个纸袋丢回去：“沈先生，你要是不懂法的话，我给你科普一下，报假警，要拘留的。”

“我联系的不是周警官的私人号码吗？我也从来没说过要报警呀。”沈云思倒像一头雾水。

周扬帆四下看了看，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云思看向一旁，脸上又有笑意：“成年人，送巧克力，还能是什么意思？”

周扬帆有点没反应过来。

沈云思望过来，眼里一片清澈的坦诚：“你们林队长，一表人才，腰细腿长，我想追他。”

周扬帆：“！”

坏消息是没得到线索，好消息是吃了个瓜。行，也不白来。

…

——我想追他。

那句话随着微微的电流声传来，好像耳语一般。好像沈云思知道他在听一样。

林江汜跑到卫生间，洗了好几把脸，才冷静下来。感觉耳朵被捂热了，咽下去的口水都有点烫。

沈云思真是……难不成处心积虑的，就为了在他跟前演这么一出？？

好像是他如临大敌地摆开架势，可是对方却将一张绸子手帕，含情带意地丢在了他脸上。

手帕上香味被风一卷，鼻尖舌尖都像蒙了层雾。

…

走出乐园一阵子，周扬帆还是觉得发懵。

他把微型录音设备从口袋里拿出来，直接对着那东西说：“林队，你被调戏了。”

林江汜：“……”

他的兵，怎么都那么会说话？

周扬帆又说：“我怎么觉得我也被调戏了？”

“……”

“咱俩都被调戏了。”

……谁跟你“咱俩”？

“头儿，要不这熊你也拿走吧。我不是很想被男的调戏。”

“……”

好想把这个人退订了，好后悔给他带一录音设备。

周扬帆把那只熊拿起来看了看：“林队，要不还是给技术组的看一眼吧？”

“好。”

“要是有线索，就是皆大欢喜，但要是没有，咱就是让人调戏了三回。”

“……”

谢谢他提醒。

周扬帆又道：“林队，这……以后这案子，你会不会……需要避嫌啊？”

林江汜语气一冷：“我喜欢他，才需要避嫌，他三两句话撩拨我，虚情假意的，我避哪门子的嫌？”

镜子里的目光也冷下来。

林江汜知道，他不能避嫌。他私心太重，他怕沈云思和案子有关。他得把案子查清楚，他当然不想看到异能者失控，不想看到无辜的人受伤害。

但是……如果真的和沈云思有关，他也得想退路——给沈云思想退路。

可是他和沈云思的关系……这才几天，三番五次的，母亲知道了，又有人在沈云思跟前乱说话，是谁在背后做这些小动作？

林江汜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名字——蒋由。

那猜测还没完全成形，手机忽然响了，沈云思的名字显示出来。

林江汜又洗了把脸，才接起电话：“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云思不答反问：“你对刘远做了什么？”

刘远又他妈是谁？林江汜真烦沈云思喊别人的名字。不过他稍微一想，也明白了，估计就是那个在沈云思面前嚼舌根的王八蛋。

林江汜混不吝地一笑：“怎么了？你看见他尸体了？”

“同事说，他不在乐园工作了。”

“那你还来问我？我这不是做得挺文明的吗？”

其实他什么也没做，估计是乐园那帮小领导揣度着他的意思把人开了。

林江汜舌尖顶了下牙齿：“你自己要小人得志，我给你撑腰，你还不乐意了。好人都让你当了是吧？那巧克力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镜子，忽然像看着了沈云思似的，心里越发痒起来。

“总得让金主见见回头钱。”沈云思说得气定神闲。

林江汜快被他撩拨得受不了。

“你要是没有正事，我就回去工作了。”

“有事的。”沈云思说，他话里收了笑意，显得平静而温柔，“我看到控制手环的指示灯不亮了，是没电了吗？”

这是正事吗？要说也似乎算得上，但沈云思说出来，简直就是故意勾他。

简直就像是……像是给他戴了项圈，他还眼巴巴地来问，为什么今天项圈扣不紧了？乖得叫人心疼，乖得不像沈云思。

林江汜手撑在冰凉的洗手台上，声音暗沉沉地说：“时间到了。”

控制手环是有期限的，无论是A级监控还是对嫌疑人的监控，都不可能无限制地持续下去。

“那我能摘下来吗？”

当然可以，没理由再让他戴着了。本来符合流程的一件事，沈云思问来问去，哪句话都像在招他。

“一会儿我远程给你打开。”林江汜艰难地捞着自己的理智。

“嗯，因为今天要出差，我担心……过安检会不方便。”

林江汜一下子站直了：“今天？今天就走？不是说……”

“活动提前了。我也是刚收到通知。后天就回来了。”

林江汜眉头皱起来：“沈云思，你可别跟我耍花招。你要是敢跑……”

电话里忽然响起巨大的鼓声。

“我听不清了，乐队开始演奏，这边太吵。”沈云思提高了声音，“后天……如果回来早的话，我去接你下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