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慢慢散去，接受了专属冠军的采访后，教练和大家庆祝了几句就放了人。松川几人在旁边热聊，收拾东西的动作很慢“及川，你今天发球失误了，等会庆功宴要请客吃拉面哦”

“对诶！！”

“知道了知道了。”

久保明日香与川上直弥直接跑了下来。

“花崎！！好帅哦～”明日香笑着挥了挥手。

“前辈！恭喜！！”川上直弥崇拜的目光更是藏不住。他的笑容开朗，活脱脱一个阳光大男孩。

每次青城的其他人见到他都不禁想到，对着花崎平日里的冷漠脸还能保持这么愉悦的笑容，真厉害。

“花，你的崇拜者来了呢”及川调侃道。

“谢谢。”他点了点头，毛巾还在擦着脖颈的汗。

“稚——”熟悉的声音从看台前排传来。赤堀哲也倚着栏杆，微微俯身向下望。他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目光穿过喧嚣的场馆，稳稳落在花崎身上。

“恭喜，拿到了排球生涯的第一个全国冠军”

他点了点头“前辈，谢谢你来看我比赛。”

“当然要来。”赤堀肯定的声音让他一愣“不过你虽然改打排球，但截击的腕部动作还是有网球的影子呢。”

“虽然以前已经说过这种话，但还是想说你这家伙真是个天才…无论是网球还是排球。”南谷礼把自己看服气了。

“…前辈觉得我该继续打网球吗？”他无视了旁边的南谷，就这样看着赤堀哲也。

他放下网球拍时没有询问任何人意见，但是在赤堀面前，他总是想要请教对方的做法。

赤堀忽然笑出声来，手指轻轻敲着栏杆：“这种问题真不像你啊。”他的目光直视对方的瞳孔，却像在看很远的地方，“你明明从来不会计较'打网球还是排球更有前途'这种事吧？”

花崎还没回复，及川突然把毛巾甩到他头上遮住了他的视线：“喂喂，花～不介绍一下吗？这位看起来很厉害的『前辈』是？”

“前辈。”花崎有些无奈地扯下毛巾，及川挂了一只手在他肩上，他也没有挣脱，顺着他的话说道“这位是我中学时候的前辈，赤堀哲也前辈。”

赤堀哲也朝及川点点头。

“花崎。”

“——和我一决胜负吧。”

樗木佑一颇沉的声音响起，对着这个昔日的对手他本想用惯常的调侃语气开口，却在撞上对方视线时怔住了——那双眼睛里有着急切。

他是认真的。

“后天，我会有明网球之森公园那边等你，等你恢复好体力，我们来打一场。”

“……”他的神色平淡下来，“很想跟我打？”

“是。”

这个干脆的承认让花崎彻底转过身来。他站姿挺拔，眉眼间带着面对对手时特有的疏离，眼中调侃的意味已经褪去。

“为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再打网球了，你死了这条心吧。”花崎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放进包里。

“花崎之下第一人…这种称呼真让人火大。而得到这一切的你就这么轻而易举就放弃了。我好不甘心啊。花崎——不要想着这样就可以抛下我。”

“所以，无论什么都好，来打一场吧！”

花崎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露出一个近乎挑衅的冷笑：“好啊。”

“不过我不要跟你单打，来双打吧。不用等后天了，就今天——现在。一局定胜负。”

他的双眸望向赤堀哲也“前辈，方便吗？”

赤堀收到他发出的组队邀请不禁挑挑眉，而后眯着眼睛笑了“方便是方便，不过——如果要双打的话，我跟佑一一组，稚，你跟直弥一组好了。”

花崎稚第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被拒的第一下就撇了撇嘴，青城的人们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这样，都有些新奇。

他倒不是不愿和川上直弥搭档，只是难得的机会，本想再体验一次和前辈一队——就像中学时那样。

不过这份情绪转瞬即逝，他很快收敛表情，乖巧地应了句：“好吧。”

“可以吗？佑一？”赤堀哲也问道。

“……花崎，”他没有回覆，反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花崎稚“我可不想跟一个刚打完决赛的体力透支者交手。”

“临时约场地加上去的时间，足够我休息的了。刚好，我回家拿块牌子。”

他活动了下手腕，虽然还带着比赛后的疲惫，但是正好今天一次过把这些破事全处理了，省得这个人吵吵嚷嚷个八百年要跟他决斗。

“还是说你已经想认输了？”

“哼。随便你。”

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川上无奈地笑了笑“那我去联系场地，前辈们稍等我一下。”

“花，你刚打满五局比赛，这样肌肉会抗议的。”站在他身后的及川在他旁边轻声说着。

“放心吧前辈，我有分寸。”他的目光扫过正在打电话联系场地的川上直弥，表情毫无愧疚之心地说：“而且有直弥在，累的球我会扔给他接的。”

“至于今天的庆功宴——定在七点半的话，我会准时到。”

……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花崎看着观众席上的一群人扯了扯嘴角，全世界陪跑来看他打网球了。

他挥动了两下球拍，久违的熟悉感席卷而来，即使已经生疏了些许，这么多年的身体的习惯却不会骗人。

这把球拍是来球场的路上特意绕道去取的。东京的公寓里，自从中学毕业后，它就一直被闲置在防潮柜中。此刻握在手里，黑色的握带上还残留着经年累月使用留下的细微磨损痕迹。

这是他以前惯用的练习球拍。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拍柄底部的刻痕，那里有一个几乎被磨平的"ち"(稚)。

“虽然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很违和，但是莫名觉得他托着球拍的样子好温柔…”花卷托着下巴说道。

几人准备就位，花崎走在最后，目光扫过赤堀哲也。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球拍——啊，久违了呢。

花崎站在发球线后，手指轻轻拨动拍线调整着张力。太久未正式比赛的生涩感让他下意识多弹了几次球。

将球高高抛起。身体记忆瞬间苏醒，腰腹扭转的爆发力依旧惊人，“咻！”

发球直压了个不错的位置，却和花崎预想中的不太相同，他垂了垂眸，心中虽有想法，却没耽误脚下马上动了起来。

果然还是手生了。

“退步了啊。”樗木在接球瞬间就眯起眼睛。他太熟悉全盛时期花崎的发球了——那种能撕破空气的锐利感，如今只剩七分火候。

“啪！”樗木的回球故意带着强烈上旋，球高高弹向花崎的反手位。

“交给我！”川上见状快步冲刺，却在挥拍瞬间发现赤崛封住最佳回球路线。他立刻改用切削，球划出个半高弧线——

这球打得很聪明，不过经验丰富的赤崛并不是好应付的对手，最终来回下，对手先得第一小局。

即使是不完全明白网球的队友们也能看出，花崎有些跟不上这三个人的节奏，毕竟其余三人都是现役优秀的选手。

“虽然一开始跟不上…但我觉得那家伙开始习惯了。这种话听起来太恐怖了。”

“说实话，如果要我几个月不训练然后这样来一场比赛的话，我做不到花崎的表现。”

“我没猜错，这果然是恐怖片的家伙……”

时隔几个月，那些刻进骨子里的记忆，正随着每个球的来回逐渐苏醒，花崎呼气调整呼吸，虽然有些累，但是……

他神色认真了些——感觉都回来了。

花崎稚很好地展示了什么叫做在实战中学习，由于拥有丰富的的经验，他很快跟上了队友的进攻。加上川上直弥和他配合过双打，上手就更快了。

樗木发球的蹬地跃起的爆发力让运动鞋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击球瞬间，他的手腕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下压。

“啪！”球带着剧烈侧旋直逼发球区外角，花崎反应迅速回击——

“变快了！”矢巾看得有些傻眼，花崎果然是个变态的天才，明明今天刚进行完高强度的对局吧？！

“前辈！”

最终，第二小局以他一个网前截击追平了比分。

“虽然说是双打，但很明显那位前辈在让这两位发挥呢。”

下一球，轮到川上直弥发球。

“花崎…你到底为什么要放弃，你明明——继续打网球只会比你打排球更好！”接发的樗木喊道。

“关你什么事！”他一个上吊球回击。

“当然了！你是我的对手！！”

“你到底要打球还是说话？”

“啪——”川上直弥反手削球直逼对面场地，这也是他的招牌技术。

赤堀差点没把球救起，不过这球回击完全成为了花崎的囊中之物。

他也不在意，只颇为惊艳地盯着川上直弥，这小孩的球技比一开始见的时候成熟了很多。

球再次被花崎暴扣回去打在底线内侧得分。他们领先了，30-15。

花崎笑了，他擦着汗道，“你进步了。”

川上直弥握着球拍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窃喜蔓延上脸。

啊，被前辈夸了。

最终这场比赛，在双方比分打平的30-30赛点局被花崎打了个刁钻的侧旋球终结。他的姿势标致，力度刚好，出拍的瞬间他自己的思绪都稍微一顿。

无论是腰腹扭转的力度，还是手腕下压的角度，这个位置都刚刚好。

这项他以为早已生疏的技术，此刻竟比想象中更加完美。球带着夸张的侧旋直逼外角，樗木的球拍勉强擦到球的下缘。

金发少年的嘴角不受控地上扬——手感使他脸上带着胜利意味的笑，眼底闪烁着久违的对待网球的胜负欲。他早就冲到网前，在樗木勉强回球的刹那——“啪！”

一记轻巧的截击划过球网上沿，就这样掉落在网前。

花崎站在原地，右手掌心的茧子磨得发烫，却让他感受到久违的快感。其实在中学三年级的一整年，他在比赛里都没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才觉得对这项运动没有了该有的**。

作为裁判的南谷没有错过他脸上蕴藏不住的笑意，他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这个是一个怎么样的笑容，大概是「因为打得有对抗性而感到有趣」。

曾经的花崎比赛赢得太轻松了，轻松到连胜利都变得索然无味。就像咀嚼一块失去甜味的口香糖，再怎么用力也尝不出滋味。

想到这，他不禁平直了自己的嘴角惯常带着的笑意——天才的烦恼，总是这样让人感到恼火。

“前辈？”场内，川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像是从海面传来深处把他从海底拽出。

竟然赢了。

花崎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望着他。阳光刺得他眯起眼，这才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地笑了。

“手感正好呢，再来一局吧——樗木。”

很显然，他打兴奋了，赤色的双眸敞亮着。说只打一局的是他，现在要继续打的也是他。

他的眼神太过犀利，场边的及川彻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会被认为是君临球场的王者了。

球风凌厉如刀，天赋浑然天成，即使一开始因为生疏而不够熟练，也还是让人觉得整个球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及川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栏杆，这种压倒性的统治力。如果他继续下去的话，注定是个要让所有对手望而生畏的选手。

“……”及川想到什么，沉默着。

只见站在发球线樗木挥动球拍，花崎以为他是应允了。结果对方发了个完全没有技术性的快速球，网球擦着花崎的耳畔飞出界外。

这球完全是送分犯规球。

花崎微微蹙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解，又天天跑来要跟他打，现在他真愿意跟他打了又不认真。

盯着樗木那张因愤怒而紧绷的脸，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又生气了？

于是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你究竟想怎样？”

但正因为他这种表情，樗木更生气了。

南谷不禁嘴角流露些笑意，小孩子总是这样的。樗木终于要坦白自己的「心意」了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要问你！你在拿我取乐吗？！想玩了就再来一局，不想玩了就随意结束。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你突然就出现在学界，然后就这样一直赢到中学毕业…”

在此之前，樗木从没有这样被别人碾压过。花崎就这样出现，然后在轻而易举压制他这么多年后突然放弃了。

“因为我以前都只是玩玩，二年级下半学期才正式开始练习，三年级我的教练跟我说以我的球技可以去参加比赛。所以我就去了。”他平淡地说着。

南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种时候这家伙居然在认真解释自己打网球的契机？他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而樗木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在意的完全就不是这个。

“谁问你这个了！”

花崎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一怔，略显困惑地眨了眨眼。

“你到底把我当作怎么样的对手？！”

“……”闻言，少年脸上的困惑逐渐褪去，恢复了惯常的漠然。阳光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冷冽。

他向来如此，当卸去所有表情时，就会给人一种冷漠、傲慢、不可一世的错觉。

而他也早已习惯了被人这样误解，懒得解释，他根本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他。

“能轻而易举战胜的的对手”

这句话毫无掩饰，就这样如同利刃直直刺进樗木的胸口。场边的南谷倒吸一口冷气，川上直弥被这直白的话语惊得稍微瞪大了眼睛。

“……”樗木的指节捏得发白，这样子的他显得花崎有些无情。

阳光斜斜地穿过球网，在两人之间投下细密的网格阴影。花崎忽然想起好多年前县大赛决赛，还年幼的樗木在赛后的痛哭。那时的自己，好像也是这般冷漠地站在旁边。

观众席上的及川彻面无表情地听着这场对话。他太明白樗木佑一的心了。在今天之前他何尝不是面临这样的处境呢。天才…确实，花崎现在的样子就是他最痛恨的样子。

“真是...令人不爽的表情啊。”他轻声呢喃。

但是，即使这样，及川与樗木不同的是…

沉默蔓延在整个场地，连空气都冷了几分。花崎稚终于再次开口“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在意别人的话。我也不是言出法随的魔法师，我说了你就是吗？”

“什么谁谁之下第一人这种称呼如果你这么在意的话——下次有采访你大可以说我在你之下。”

他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微笑：“然后呢？你得到什么？得到这个称呼？”

“你以为我在乎这种施舍吗？！”

花崎无动于衷地继续说着“那你现在在求什么？求我认真点？求我承认？求我回来打球？还是求我像你一样，去在意一些无聊的评价？”

“我没有！”

“想来现在就算媒体说你很强，你也只会觉得是我退出后别人给你的施舍。你根本不认可自己，你怎么赢我？不。这样下去再过两年你连直弥都打不过。”

“打败我就能成为世界第一网球手吗？”他垂眸，揭开了手上的护腕。

“我本来以为今天你是想要和我来一场技术性的对决的，结果只是为了个无聊的标签——我没兴趣了。”

花崎拿了条毛巾擦拭汗水，“赤堀前辈，直弥，今天谢谢你们来看比赛。我差不多该跟我的队友们去庆祝了，回见。”

“诶——好的，前辈再见”

“稚。”

“……？”

“至少，网球其实还是比你想象中有趣吧？”

他顿了顿，“也许吧。”

与此同时，场边的及川彻轻笑。

被天才阴影笼罩的岁月，也许他也自卑过吧——但是比那更灼热的…是斗志。无论是牛岛，还是在后面紧追不舍的影山飞雄。

他讨厌这种「赢你是理所当然」的傲慢表情。但是正因如此，把他们拉下王座时才格外痛快。

想到这，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的及川彻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牛岛和小飞雄那两个人最终还是败在我手里了！！”

“笨蛋！不要突然笑成这样啊……”

被推了一下的及川彻收敛了笑声“什么啦。”他翻过栏杆，走过去给今日运动份量超标的花崎递上一瓶运动饮料——“啊啦，花在同辈面前好嚣张啊！”

“……没有吧。”

及川调侃两局后笑眯眯地回过头“樗木君…对吧？说实话，如果是我讨厌的家伙输给我后要退役的话——不管如何，我都一定要让全日本都知道…”

“是我及川大人把他打退役的。”

“……”花崎稚。

/

庆功宴最终由比赛中发球失误的及川彻请客。众人来到常光顾的小店，青城排球部的成员几乎挤满了整个店铺。老板熟稔地和及川打招呼，在得知他们夺冠的消息后，乐呵呵地给每桌都多送了几碟招牌小菜。

花崎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一如既往地摆着乌冬面和天妇罗。

及川彻带头举杯“来来来，大家一起为我们赢得的全国冠军——干杯！！！”

“干杯！！！”

坐下后，花崎与最近的国见和金田一对视一眼，三人的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他的视线看向前者“其实我没想到那球，你能打出这么好的效果。”

“谢谢。”国见已经免疫了他的说话方式。虽然是夸赞的话…但是总被花崎说成别的意思，这大概这是一种天赋吧

店内的喧闹声此起彼伏，松川和花卷正在另一桌与其他人讨论着今天赛中的事，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我说啊～”及川突然从后面转身搭上花崎的背，胳膊肘压在他肩上，“花酱今天这么帅，是不是该请学长们喝果汁？”

花崎眨眨眼，然后掏出钱包，及川反而愣住了：“……真给啊？”

“嗯。”花崎点点头，目光扫过及川诧异的表情，又补充道，“不用担心我的钱包，是以前打比赛下来赢的钱。”

“可恶！这种时候还耍帅！”

“花崎，你别管这个奇怪的前辈。”松川忍不住吐槽及川“这个人刚刚还偷偷往岩泉的小菜上挤芥末酱——”

“垃圾川！！！！”

“你说出来干什么！？小松你这招太狡猾了！！”

花崎回过头，这才发现教训及川彻的岩泉一是笑着的，其实岩泉一比他想象中爱笑得多。

望着眼前的热闹景象，他不自觉地放松了肩膀。这一刻，全国冠军的喜悦才真正涌上心头。

“想什么呢？”矢巾秀用手肘碰了碰他。

花崎抬起头，店内暖黄的灯光落在他浅色的瞳孔里，映出一片灼人的光亮。他放下筷子，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在想——春高，我还要赢。”

闻言的矢巾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