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下的学校简直不像人待的地方,没有空调,只有个老风扇“吱呀呀”在天花板上晃动,向煎熬的学生输送最炎热的空气,数学老师已达到心静自然凉的境界,正在讲台上画着坐标轴,向学生们提问时,一道呼噜声从教室的角落响起来。...
他打断了粉笔头,简单计算了一下抛物线后,在空中抛出一道完美的函数曲线,成功砸醒了迷糊下的少女。
“唔…”少女从自己的美梦中醒来,她晃了晃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起来,但在看见黑板上的天文符号和数学老师的沉浸式助眠音后,她再次倒头就睡。
数学老师迅速阴下脸来,示意她的同桌把洛夕叫响,然后便把她赶出了教室。
少女坐在走廊上,和保洁大妈熟悉地打起招呼。
“这是今天第几次了?”大妈有些无语。
数学课结束后的午饭时间,太阳站在了天空舞台的中央,为了让气氛更热烈点而更加放肆地散发着自己的光芒。
洛夕妈妈就这样顶着大热天,从家里一路赶到了学校,把散着热气的饭菜递给了坐在大门口的洛夕,还在她勿忙干饭的时候,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嘱咐道:“慢点吃…”
“妈,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同学们都点的外卖…”洛夕放慢了她的干饭速度,有些犹豫要不要把那句话说出口,抉择了半天后,才硬生生地挤出了那句话:“妈,我不想读书了…”
洛夕妈妈急忙握住了她的手,眼里有些慌乱,“不行,现在不读书就没有出路…”
“可是,我真的学不会啊…”
母亲抚摸着她的手,她给予不了这个孩子背景,财富,她给予不了更多,却把无数的期望压在她的身上,她对不起孩子,但…这也是无奈啊,她不希望孩子受他们的苦啊。
“现在吃点苦,将来就顺利多了…”洛夕妈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洛夕只得点了点头,她已经很努力了,可条件、天赋什么的老拖她意志后腿,现在她看见了课本就感到绝望,但为了不让父母失望,她还是装作一脸希望的样子,回应妈妈道:“好,妈,我会努力的!”
但下午,她便被现实狠狠嘲弄了。
“不好了洛夕!有大事了!”
洛夕的同桌赶紧把还在熟睡中的洛夕叫醒,洛夜还在迷糊中时,她同桌直接凑她耳边说道:“洛夕不好了!你家里出事了快去看看!”
随后,众人便目睹了体育王者洛夕的神级跑酷,起跑,加速拐弯,一气呵成,连学校外头那数米高的围墙,她直接一个助跑加前空翻给越了过去。
“不是,她简直是超人。”
当洛夕气喘吁吁地赶到家里,看到奄奄一息的父亲,摇头叹气的医生,掩面痛哭的母亲时,她的思绪在在一瞬间被冻住了,她仿佛被人打进了深不见底的冰湖之中,冰冷,她拼命往上扑腾,却抓不到任何求生的稻草
医生站起身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口中的那句话像是堵住了他的气管,让他怎么也说不出来。
“说吧,老同学,我们,我们可以接受。”
“如果…唉,如果再不动手术的话,你们今天可以准备后事了。”医生说完这句话后,不敢直视她们的眼睛,简单道个别后便捂着脸急忙离开了这里。
“妈,我想…”
“不行!”母亲难得地露出坚定的眼神,直接阻拦道:“我说过,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让你考上大学!”
“那是你生我弟弟时说过的老话了。”洛夕直面母亲,握紧了拳头,当家里的顶梁柱倒下后,她那些堪称可笑的幻想,也在残酷的现实前瞬间破灭了。
当你赖以生存的房子突然倒塌时,你才会明白外面的雨下得有多大。
母亲愣了一下,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这事,这事明天早上再说吧。”
或许洛夕永远不会都不会想到,她在临走前喝的那碗菜汤,竟是她最后一次品尝到家的味道,那是个夕阳西下的黄昏,家中的炊烟照常升起,只是少了肉味,少了油味。她在母亲打电话哭着借钱的时候,混着自己的眼泪喝下了她人生中最美味的家的晚饭。
出门之前,她特意把手机铃声设为了静音。
在火车的轰鸣声中,她看到了母亲的身影,可还没来得及道别,火车便无情且迅速地把她拉向了遥远的前方。“妈!等我回来!”周围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看她冲着窗外的美景嘶吼,但她没有在意那些看热闹的眼神,在看到窗户上自己的眼泪后,她便把头埋了下来,蹲在角落的座位,痛哭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只知道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她到了后疯狂去找工作,可现在,谁还愿意去招一个没有成年,还没有大学学历的人呢?
最后,洛夕还是在一个不太熟的亲戚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工作,工作内容虽然很苦很累,工厂环境也是不堪,但现在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了,现在她的眼里只有钱。
她也给家里联系着,她对家人说自己现在很好,在一个很厉害的公司里工作,工资好的不得了。妈妈也经常强忍着哭腔说家里现在也很好,父亲已经完成手术,已经能正常下床走路了,弟弟也马上要被接过来上学了。
“对自己好点,夕儿,别,别累着自己了…”
洛夕放下了手里的又脏又重的破东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放心吧,妈,我现在好着呢!”
难得的节假日,人们都聚在家中欢笑,与家人一起共度美好时光,但城郊的那处工厂的周围,在那边处被人遗忘的竹叶林中,又传出了悠长的笛声,今晚的月亮引起了吹笛者的乡思,在灌满了乡愁的音乐中,竹叶都落下了悲伤的露水。
工厂也为此停止了无用的喊叫,在笛声中忘记了时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一切都回响着笛声。
“给我弟弟的十岁礼物应该到了吧…”她开始想起自己生活在农村的弟弟,那个小淘气鬼,想起自己在农村种地的爷爷。
电话铃声不合氛围地响了起来,破坏了如此宁静的氛围:“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喂,你好,找哪位?”
“您好,是洛夕小姐吗?这里是xx,您…”
回家,坐飞机回家,下飞机后马上回家!
那天,本该是要接弟弟入城上学的一天,家人难得聚一次,然后…
那场十年未见的火灾发生了。
漫天的大火将一切都烧为灰烬,将一切所有亲人的笑容都烧成了离别的哭泣,昔日饭点的炊烟,转眼都化为了无尽的黑烟,昔日破旧的老楼,如今成了埋葬亲人的坟墓。
当洛夕赶到自己的家——现在的这片废墟时,她跪在了地上朝天痛哭,上天啊,你从来不给予我什么,我也只是含泪忍受罢了,可现在,难道你要把我最后的希望也要夺去吗?!
她跪在地上不断痛哭着,突然,她听到了一声孩子的啼哭,“还有活人!”她不顾众人的阻拦冲进了废墟中,对着声源的地方不断挖掘,钢筋划破了她的手臂,石块泥沙侵蚀着她的血肉,但她不管,哪怕将手挖烂她也要找到!
当洛夕拼尽全力挖开废墟,看到躺在废墟里的孩子时,所有人都沉默了。破旧的救生楼梯禁不住几人的重量,在生的最后一刻,父母不约而同地抱住了孩子,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换来了孩子最后生的希望。
在这片废墟上,父亲的身上仍缠着绷带,母亲的躯体仍是那么瘦弱,但他们怀中那个不住哭泣的孩子,却向死亡发出生命最初的吼声。
她骗了父母,说自己在外过的很好,父母也骗了她,说家里现在很好…
在死难者的葬礼上,她弟弟一直抓着她的手,什么话也没说,待人群全散后,他才开口问她:“姐姐,爸爸妈妈都去哪儿了?”
洛夕知道,对他现在这个年龄来说,“死”这个词还太过久远了一些,她犹豫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
“他们啊,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她注视着弟弟茫然的眼睛,“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的,好好学习吧,弟弟。”
夕阳照在这对姐弟回去的路上,路过的落叶沙沙地响着,在欢迎着夜幕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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