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夫子可知,“不是人”的男人,一般会做什么?
心慌意乱到极致,小梦反而冷静下来,盯着虞夏青有几分凶巴巴的脸,结结巴巴:“会、会、做、做、做……”顿了顿,脑中有了答案,板起小脸,分外严肃:“既不是人,那便先学做人。”
虞夏青目光钉在她脸上,不移动分毫。
小梦赶紧补充道:“做人,先学德。”
虞夏青忍不住大笑,他才松手,小梦赶紧逃!
“梦夫子?”声音阴冷。
小梦当即站得端端正正!
背后伸来一只手将她揽入怀中。虞夏青的声音在小梦耳边轻声跳动,温柔,又湿润。
“梦儿,你这可算是畏罪潜逃?”
不敢回答,小梦只小心问虞夏青怎么忽然来了青园,可有急事?
“梦儿可是在转移话题?我来却不过是为了看梦儿一眼。毕竟梦儿昨日那么困难才来见我,我自觉近几日困宥于繁杂混乱的心绪,忙于习惯雁渡大将军的身份,顾了自己,却忽略了梦儿,对你有所亏欠。日后自然会改。”
他总会说些柔情款款的话。
小梦却每次都听得红透了脸,情绪紧张纷乱。喃喃道自己从未那样想过。
她要的不多,也知晓他忙。由始至终,不争不吵。
小梦却听虞夏青一声长叹。
他道:“我虞家四代人只有小姑姑一个虞姓女孩,别的全是男人。我从小与娘分开,与家中叔伯兄弟一道生活。长大后便参与收复雁渡的战争,依旧与男人混在一处。从小到大,极少与女子一道,也不知如何对待女子。”
他双手微微用力,让小梦转身与她对视。
虞夏青的双眸中有款款柔情,也有深深内疚,手指勾起小梦垂下的一条小辫子,玩耍般在手指上勾勾绕绕。
“而今本人连升两级,背负了一个大将军的身份,空闲比往日少了许多,我自问能给梦儿的除了钱便只剩几句温柔的话。心有愧疚。将来若有了空闲定来陪你。”
小梦小心翼翼伸出右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我明白。”
物质上虞夏青给了很多,许诺反而很少。他不停走向她,所以,她更要好好做事,只为他走一步,她也走一步。
一点点也好,一点点、一点点,距离虞夏青更近。
虞夏青笑意温软,他轻轻拉起小梦的手,小心扯开她用来包手的丝绢。小梦的手背被滚烫的开水烫得通红,原本不过是小伤。可他轻轻一碰,便痛得小梦轻声抽抽。
眸中难掩心疼,虞夏青将小梦拦腰抱起,当着青园所有孩童与所有请来的夫子面将她抱出青园,外面拴着他的马。“我带梦儿去看大夫。”
“不过手受了伤。”
“十指连心,伤了手很可怜。”
罗一三冒出头来:“将军,属下当初也曾烫伤,你却说是皮外伤。”
虞夏青面不改色:“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院中,请来的女秀才带着一群孩童玩耍。蓝媚拿着还没吃完的糖葫芦,看见两人怯生生问:“大将军,你为何抱梦夫子?”
“梦夫子受了伤,走不了路。”
小梦含泪,她伤的是手不是腿啊!
“十指连心,心连全身。”虞夏青总有话说。
又一个小孩义正辞严:“爹娘说男女授受不清。”
“互相倾心,自可碰触。”
小男孩头一歪,对蓝媚吧唧一口。当即被园中别的夫子责备,还挨了蓝媚一巴掌,哭得委委屈屈。“将军说可以。”
小梦趁此机会从虞夏青怀中挣扎下来。
忽略掉他不满的眼神,仁义礼智信讲了一堆,末了才说:“男孩子不可乱亲人。得问女孩子愿不愿意。否则便是小坏人。”
“梦夫子愿意……夏青叔叔不是坏人。”
小梦:“……”
虞夏青冲着她伸手,眉梢一扬。
小梦乖乖回到虞夏青怀中。
别的孩子一哄而散,唯有蓝家的两个紧跟着不放。蓝无头一个道:“将军为何喜欢梦夫子?因梦夫子漂亮?”
虞夏青略思,道:“因梦夫子是个好女孩。漂亮,也算聪明,能将青园经营得井井有条。”目光落在小梦几乎像被火烧过的面上,笑道:“最重要的从来不是容貌。”
小梦羞得恨不能将头塞入自己怀中。
蓝无:“梦夫子说要昂脑袋,你自己都不昂。”
小梦含泪抬头。她在青园中时常告诉小孩为人做事要行得端,坐得正,方才可昂头挺胸立于人世。
蓝媚:“夏青叔叔,你说梦夫子病了,可梦夫子头抬起来,精神很好啊。”
这两兄妹真是该记住的记不住,不该记住的什么都记得住……
小梦埋首。
被两个孩童一问又抬首。
再一问又埋首。
“梦夫子脸好红呢。”
小梦又将头埋了下去,嘀嘀咕咕。
将她抱上马,虞夏青带着小梦去看大夫。顺口问她先前不自觉在嘀咕什么。
小梦说起罗一三给她讲的祖孙二人骑驴进城的故事。她遇见那对兄妹就成了那可怜的祖孙,骑驴要被责备,不骑要被嘲笑。
虞夏青皱眉:“所以本将军是驴?”
小梦赶紧闭嘴,假寐,说那种话的不是她,一定不是她。她才没说这种话的胆子呢!
虞夏青忍俊不禁,在她耳边低语:“梦儿可知我为何总愿与你在一处?”
小梦小心摇头。
“或许只因你总能让我开心。”
心花怒放,小梦小心靠着他坚实有力的胸膛,“你怎么忽然来了?”
“被发现偷藏男人,梦夫子慌了?”
她不是!她没有!
“那梦夫子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小梦说不清。本来与月辉重逢是一件甚为开心的事,她与他毕竟一起长大,从很小开始她便照顾他,早已习惯那个总是傻乎乎和三四岁孩童混在一处的胖乎乎的月辉。
重逢,月辉变瘦了成了胡俊,还与她有了莫名的婚约。
她不敢说。
“梦儿是不信任?”
小梦用力摇头,不是不信。
昨夜她本有说出一切的冲动,但见虞夏青堆满桌子的书卷与军务,几乎蹦到唇边的话便被她生生咽下肚。又见他竟在椅子上睡了过去,更决定一切靠自己。
“梦儿,以德报怨你学得很好,以恶制恶却几乎算是一窍不通。照理说你这种在江湖中长大的女孩都会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可说阴险狡诈。你身上却没有丝毫体现。”
分明是赞扬,小梦心里却无丝毫欢喜。
多年来教她、护她的始终是大青。许多事用不着她做。
“大鱼,我想大青了。”
小梦知晓大青是邢家的仇人。昨夜拿到的长长的族谱,上面那些早已远去的名字才是她的亲人。
她却总是想着大青。
“恶人有善意,善人也有恶心。梦儿算不得错。”
马从闹市上过,城中人埋头私语,道青园那个终究成了将军的外室。
“梦夫子算不得天下第一的才女,却也有貌有才,虽当不了正室,却也不至于做个外室。看来着实对将军有些情义。”
街头巷尾的流言渐渐有了变化。一开始别人说的都是她连做外室都不够格,而今可做小妾,在众人心中至少有了些许可取之处。
虞夏青带她去军中的医馆,馆中只有女医师婉柔,虞夏琛的娘子。
虞夏青称呼她为嫂子。
婉柔对小梦手上的伤一脸嫌弃,口上道这种小伤也何资格找她医治?手上动作却不停,给小梦上药,包扎。
见虞夏青始终板着脸,用力捏了捏他的脸颊,婉容笑言:“还是小时候的你讨人喜欢。又听话,嘴巴还甜。”瞄了眼乖乖坐在一旁的小梦,婉柔微微提了点儿声音。“当年与你各位兄长成日逛秦楼楚馆、扯着花魁的衣角喊姐姐的时候,都比而今这副模样看来可爱。”
秦楼?楚馆?花魁?
不是说说从小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吗?
小梦死死盯着虞夏青,又自我安慰,大青大月总说去那种地方不过是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身为女子,习惯就好,接受就好,只要不将花魁接回家,一切都好商量!
分明已这般想。
心里却还是堵得慌。
素来沉着冷静的虞夏青少竟少有的有几分尴尬。连声道当时年幼不懂事。
“从十岁到十六岁,着实是不懂事的孩子呢。听你兄长说,当初他与蓝将军争抢妩媚夫人的时候,你还是他的军师。”
小梦听人说过,蓝子涵与虞夏琛争夺过妩媚夫人,最后蓝子涵娶了妩媚夫人。虞夏琛娶了面前这位婉柔。
出于小动物对危险的直觉,她小心扯了扯虞夏青的衣角。“大鱼,回去吧。”
虞夏青欲走。
婉柔却拉着她的手说起他当年帮着虞夏琛追求妩媚夫人的事。
小梦难得听虞夏青的故事,歪着头听得分外认真。
虞夏青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干笑着道:“有小弟做军师,蓝将军才顺利求得美人归。”
“喔——怎么?你替你兄长打抱不平?”
“嗯,不是,嫂子自然极好的,故而兄长后来——”
“喔。你的意思是你兄长无人可选才娶了我?”
“并非。小弟的意思……兄长与嫂嫂天生一对。”
“所以他为何当年要去秦楼楚馆求取妩媚?”
“嗯、嗯,积累经验?”
“喔,原来夏青儿从十岁那年就开始积累经验了。”
虞夏青扶额。
小梦头一遭见他这般尴尬,这般手足无措,忽想到虞夏青先前说的那句“以恶制恶”。
大悟!
却还是心疼,赶紧站起说早些回去好。
虞夏青如蒙大赦。
骑马回程。
虞夏青也比过去僵硬了许多。
“大鱼,你也逛秦楼楚馆吗?”
“当年年幼,不懂事。”
“原来大月十六岁时还是不懂事的孩子啊。”
虞夏青似僵得李更厉害了几分。“梦儿,挺会说话。”
“你、你教的,以恶制恶。”
虞夏青:“……”
“大鱼,你不是说从小在男人堆中长大?为何又要去秦楼楚馆?”
“……小孩子总是不懂事的。”
“原来十六岁时还是小孩子呢……”
“没错。”虞夏青回应得咬牙切齿!
小梦忍着笑。却从不愿深究,虞夏青说没有,便是没有。
何况过去的事,深究也是无益。
心中的小欢喜却蠢蠢欲动,头一次呢,她抓住了他的小辫子。
“梦儿在想什么?”
“我想,即是抓了你的小辫子,一定得讨要点儿好东西。”
“……”
“你、你说的,这叫以恶制恶。”
当夜,雁渡的印书馆一夜灯火通明。次日,街道上摆满了罗一三的新作——
《傻兔子与黑心狼的两三事》。
虞夏青看过后,将罗一三叫来重重责备。
告诉罗一三一个道理——傻兔子与黑心狼?有时候看问题,不能只看一个角度。
【本节又叫做——将军翻车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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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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