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女主角

一九八一年，红港沙龙区第一座综合性商场——沙龙中心正式建成，作为首批城市规划区域之一，放眼远眺，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无数区内区外的居民过来或参观，或购买物品，哪怕来逛逛，也都是一种谈资。以至于开业之后几个月都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直到几个月后，热度消退，这时天气反而成了是否促进消费的一大理由。

比如今天，上午刚下过一场中雨，好不容易停下，也依旧阴阴的，刚才进来躲雨的人三三两两地离开，只剩下零星的几个路人在空荡荡的商场里晃来晃去。

没有生意，售货员都百无聊赖的聊着天，倒是二层一家女装店里，有个奇怪的男人在搭讪。

“靓女，我跟你说，我们这都是正经拍摄，有剧本、有合同，完全符合法律规定的，你要是实在担心……”眼前唾沫横飞的胖子思考了一下：“可以叫你家长陪同，不过不要太多人哦！”

被叫靓女的庄卓芝犹犹豫豫，这肥佬一进来不看衣服光看人，她还以为是色狼，差点要喊人。结果这人来来回回地倒是没有咸猪手，反而问她想不想拍电影，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

……拍电影嘢，当让想去。谁小时候没做过当明星的梦？尤其是她这么靓。

庄卓芝从小到大都是个美人胚子，听人赞她靓都听腻歪了，以前也有星探问她要不要拍广告，不过她那时还在读书，被庄老爸狠狠地拒绝了，庄卓芝还有点惋惜。

小女生都爱看八卦新闻，不是这个女明星被逼拍了X级片，就是那个男明星露点都被人嫌小，那么多人总不会人人都是傻仔吧？谁知道眼前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是骗子呢？

“你等一下，我问问同事。”

肥仔还没反应过来，眼见庄卓芝三下五除二锁好了钱箱，跑去后面库房找人。

“阿春，救命！”

“什么事？来追你的还是来找麻烦的？”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肥仔心说这倒是一把好嗓子，磁性中带着微微的沙哑，语调又有几分软糯娇嗔的味道。听起来，就格外的引人遐想，令人深思，诱人浮想联翩……

“不是啦，衰女包（臭丫头），哪有那么多人追我。是邀请我去拍电影，男主角是乔原哦！”

相比较之下，长相甜美的庄卓芝声音就很普通了，不过她的脸确实一等一的靓，鹅蛋脸、杏核眼、樱桃小嘴卜卜脆，咳咳，总之李明旭路过这家服装店时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店员。

在整层商场，几十家店的店员对比之下，庄姓靓女简直像是指路明灯一样耀眼。

这不就是导演急着要找的清纯与美貌并存的女主角吗？

说起来李明旭也很无奈，他可不是随便找一个糊弄的，而是认识熟悉的女演员通通联系了一遍，都被否了。他又不是什么大导演，可想而知认识的都是什么程度的无名氏。试了好几个，导演都不满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求爷爷告奶奶都走投无路，实在无奈才满大街溜达的。

没想到哇！天不亡我！今天应该买个六he彩的！

“乔原是谁？”名叫阿春的女孩子问。

“哇，你不是说笑吧？连乔原你都不认识，你是住门外，又不是住国外？”

门外是阿春住的小区，五月初的时候，阿春同学跟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搬到了服装店里，请求打地铺。老板娘想了想，就当多个免费看更，便同意了。

“是啊，我说笑呢，”阿春一脸无辜：“好不好笑？”

“噫！衰人，又拿人家寻开心。”庄卓芝小拳拳捶了阿春两下。

两人结伴走出来，李明旭的目光落在“阿春”身上，随即就有些失望，浪费一把好嗓子了。

公平些来讲，阿春长得不丑，细看甚至可以称之为漂亮，也许是因为年纪不大的关系，有点婴儿肥，眼睛不是普遍追求的大而有神，偏内双，丹凤眼，右眼角下面还有颗泪痣。不过皮肤没有庄卓芝白皙，虽然这年代红港没几个不黑的，但她脸上还有些绒毛，就显得更黑了。

——特别是那颗泪痣就很糟糕，拍电影讲风水的嘛。

看看红港这么多年，从黑白到彩色，从无声到有声，哪有女演员，不，哪有演员是有泪痣的？有也要点掉它，天煞孤星，克夫克亲人的命啊。

不光是这样，听人家讲还容易有烂桃花，分分钟出轨给你看。

总之，一点都不旺的面相。

呐，另一个庄卓芝的长相就不同了，额头饱满，鼻子高高，鼻头有肉，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旺夫旺人旺自己的面相，做什么火什么，做女主角肯定票房大卖。

凡事就怕比较，跟庄卓芝一比较起来，阿春就立刻变成第二眼美女了，不是很吸引眼球。

本来还想着能不能再来一个大美女呢，现在连龙套都不是很适合请她，万一带衰可不好。

再讲个子也有点太高了，不好搭男演员，腿倒是很长的样子，身材却有点过于平坦了。

阿春同学并不晓得眼前其貌不扬的肥仔把她和庄卓芝两人从头到脚点评了一遍，直问道：“在哪里拍，拍的是什么，谁是导演谁是主演总可以告诉我们吧？”

地点吗？当然是在空巷大道LTV的摄影棚里，坐落于红港城西区的空巷大道上。

相传古时候这里就是戏园子的集合地，很多家戏园子连到一起，就成了一条街。每当戏园子开台，总会有无数的戏迷满满当当的挤在这条街上，造成万人空巷的盛况，时间久了，“空巷大道”这个名字就应运而生。

政府效仿古人，决定把所有文艺有关的系统都放在空巷大道上，其中包括现在最强势的LTV，空巷电视台，红港电台，讯访电台，空巷电台，以及今年刚拿牌新开的美港电视台。

三家电视台，三家电台，都挤在一条街，红港人就把空巷亲切的称呼为“六艺巷”。

没有美港电视台时，叫做“无人（五人）港”，因为这年代的娱乐产业是在比较贫乏，于是遇到一些经典好看的电视或者电台节目播出，大街上都没人了，全部回家守着电视和收音机。

可以说，红港百分之九十的电视节目，都是在空巷大道上完成并播放的。

问了半天，以一打蛋挞为代价，拜托隔壁店铺的阿琪帮她们看一个下午店，阿春同学就跟庄卓芝以及李明旭一起出发了。幸好去年附近刚开通了地铁，否则他们坐车就要一个多钟头。

路上李明旭继续拉着庄卓芝巴拉巴拉，但庄卓芝明显更听阿春同学的，什么都要问阿春。

搞得一直没拿正眼看阿春的李明旭终于想起来问一个问题：“这位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好在阿春脾气很好，并不生气，还笑了笑，李明旭在她笑的时候才发现这女孩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牙齿还挺白，怪可爱的。当然，是让人毫无杂念的那种可爱，因为她实在有点圆。

就是那种看到隔壁家的小胖妞觉得想上去捏两把脸蛋的可爱，挺招人疼。

看惯了娱乐圈里过江之鲫般的漂亮姑娘们，李明旭的审美水准都有点过于超出常人了。

想想阿春能演的角色，唔，可以演个妹妹仔，七大姑八大姨的妹妹那种角色。

“我叫赵春分，”阿春同学已经习惯了这个心累的名字：“叫我阿春就好了。”

这名字就更……接地气了，一听就是半个村里的（没有歧视农村人的意思）。不过这靓妹（小丫头）很上道，刚到地铁站前就买了水给他，明显还是懂点人情世故的。李明旭点了点头，在得知阿春才十六岁后，昂首挺胸道：“叫我明哥就好了。”

庄卓芝脆生生的喊了声“明哥”，赵春分做着口型哼唧过去了，仿佛她声音很小似的。

明哥以为阿春是不好意思，按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鹌鹑性格，等到了片场，看阿春自行发挥了好半天，明哥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崴。

《龙行虎斗》是武打片，拍摄方式跟六七十年代的武打片差不多，大侠就是大侠，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坏蛋就是坏蛋，必须猥琐。打戏是用真刀真Q，其他的剧本是什么，镜头是什么，无所谓，现编现拍。反正他们的男主是可是硬汉乔原，票房保障。

要不是导演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间非加个小师妹的角色，都压根没女人什么事。

阿春看到没几个字的剧本就很无话可说，只好坐在一边看庄卓芝在那里紧张的试戏，一边还从兜里掏出一把她之前买水分给明哥时买的花生瓜子，跟旁边等着拍戏的龙套们聊上了天。

哪个年代的龙套都苦啊，风吹日晒，挺尸一小时，出现一分钟都是常事。每天挣不了多少，还得讨好群头，这年头在红港倒还没有群头，却也得跟剧组各种工作人员打好关系，不然僧多肉少，有通告都不带你！相反，认识人多，每天跑好几个剧组，也够吃得饱饱的。

可惜，有后者这能耐的，也不会干龙套了。

庄卓芝的试戏很简单，演类似于“师兄救命！”，“师父，求您让我和师兄在一起吧！”闭着眼睛都能猜明白要演什么的台词，表达一下“慌张”或者“痛苦”的情绪，漂亮就完事了。

前面李明旭找来的，都不够漂亮，庄卓芝就很够，毕竟英雄要有鲜花来般配嘛。

庄卓芝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不过谨记阿春偷偷跟她说的把人和机器都当水果，下面是一片会说话的苹果香蕉大西瓜……一想她就忍不住笑，笑得那叫一个美，美得不少工作人员都来看。

如此这般，试戏成功。

那接下来就是谈片酬了，李明旭说给一千，拍七天，这还是往多了预计的。

现在普遍的工资，一千左右一个月，多一点的两千多，庄卓芝她们就是一千二一个月工资。

一个礼拜就赚一个月的工资，庄卓芝觉得相当可以有，大不了她请个人代替她看一个礼拜的店，哪怕分出去一些钱，算来算去也有的赚。

这时阿春说话了：“我刚听人说，女主角拍戏都是一两万那么多的。”

李明旭一脸“你不懂”的模样：“一两万那是芳姐那个等级的片酬，新人给不了的。”

芳姐，周静芳，LTV的一姐，常年霸占红港所有雄性生物梦中情人的宝座，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迷倒万千观众。不过，周静芳演了好多个女主角了，依旧谁看谁觉得靓。

“不是哦，”阿春很讲道理的说：“芳姐现在是八万片酬，不是一两万。”

没错，当年芳姐是新人的时候，片酬就是一万块，拍完一部电影，真是压榨员工。

李明旭：“……”那些死跑龙套的！还有死场务，别以为他没看到他嗑人家瓜子！

眼见着本来兴奋不已的庄卓芝被这死靓妹撩得怀疑都写在脸上了，李明旭心里骂了句扑街。

“一万不行，导演不会同意的。”副导演李明旭可劲甩锅，答应了他就可以回家吃自己了。

“那你们可以给多少，八千？”阿春比了个“八”的手势。

八你个头！这靓妹钻钱眼里了：“三千啦，三千差不多。”

要不是实在不想再去上大街溜达，李明旭绝对让她有多远滚多远，找骂呢。

庄卓芝：“！！！”哇，阿春好厉害，一个半月的工资，搞掂。

“别这样啦，”不知什么叫满足的阿春开始卖惨：“阿明哥你都看到了，我们两个都是给人家打工的，说不定回去被老板发现了就要炒鱿鱼哦，就算回家吃自己，也要本钱啊，是不是？”

又卖萌又卖惨的，李明旭意识到这小姑娘一点都不好对付：“那你们想要多少？”

“六千……”阿春看着李明旭的眼色：“五千？不可以再少了，四千‘死签’，不吉利的。”

“……”正扑街，这时候又来讲吉利了。

李明旭算服了这靓妹：“算了算了，五千，不过要拍半个月，一个礼拜太少了。”至于戏份什么的，跟导演说说就行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大美人，当然要可劲拍。

赵春分看了眼庄卓芝，后者死命的点头，她就懂了，甜笑着问李明旭：“阿明哥，什么时候可以签合同？可不可以先看一眼，阿芝第一次这么大的事，我们都好紧张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明旭也不想临进门再一脚出岔子，道：“等着。”

都是制式的合同，主演配角都是这套，只是钱不一样，看起来是没问题的。说实话，能有合同已经很不错了，刚演戏的新丁，就算人家反悔你也没辙，真当自己周静芳呢？

不过阿春还是谨慎的想加两条：“乙方，不可以有裸露镜头，不可以有亲吻，及肌肤接触，违约的话乙方随时停止工作并且不需要赔偿剧组损失，可不可以啊，阿明哥？”

庄卓芝瞪大眼，原来还能这样？对哦，这样就不用被人骗去演X级片了。

阿明哥也很想瞪大眼：“有完没完？”

“这个绝对是最后的要求。”赵春分使了个眼色给庄卓芝。

庄卓芝意会，撒娇：“谢谢你啦，阿明哥！”

美人就是美人，庄卓芝是真漂亮，明眸皓齿，小嘴一撅，可甜可甜，嗲起来是个男人就有点飘，李明旭被求了两下就有点找不着北，也行叭，反正他们剧组也不是走风月路线的。

众所周知，乔原是个洁身自好的大明星，从来不拍风月戏。

“唉，好了好了，我去问问。”

——

最终，庄卓芝，以五千块港币的片酬，签约了《龙行虎斗》剧组。

“耶！阿春，我爱死你啦！”

美人入怀，香风而至，阿春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

唉，她这该死的魅力啊。

修一下不通顺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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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女主角（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