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不过几秒,渐渐攀升起热度的空气还没到暧昧的临界点,就被汪强打着酒嗝的一句‘卧槽’给冲击的荡然无存。
许琸言转头看过去,目光很是不善。
但素来敬他的汪强,像是完全没发现他眼神中的异样似的,还在那一个劲地叫嚷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能是小呢?!
妈的,他这么多天,难道都白练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想看现实版的老虎走猫步呢。
尤啓这一猜就准的情况,还看个锤子?
也是拜喝了几罐‘马尿’的影响,汪强这会估计有点上头,完全不管旁人异动,自个举着筛盅又开始像个神棍似的上下摇晃起来。
‘啪’的一下,他把筛盅重又扣在用装啤酒的纸箱搭起的桌面上。
问尤啓:“这回呢,大还是小?”
许琸言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摇完一扣,连旁人问都不问,摆明了就是想跟尤啓单对单。
他抬眸望过去,刚才心中浮起的那点感觉,此刻飘飘忽忽的,落不实诚。
他不知道,尤啓是再次的运气作祟,还是真如他心中所想,这人……会听声?
气氛一时微妙,就在众人都不约而同望向尤啓时,一个刚放完水回来的,忽然问了句,“诶,老高哪去了?”
老高?
许琸言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刚才砸在尤啓脚边那醉猫确实不在原地了。
汪强朝这人一挥手,大着舌头道:“去,一边去,别捣乱,我们这正忙着呢。”
他歪歪斜斜地往尤啓那边左右看了看,嘟囔道:“小虎刚才不是跟你一道放水去了吗?”
“怎么?”汪强笑,“掉坑里啦?”
其他人一听,也跟着笑。
刚问话那个,也在笑,笑完有点反应过来不对劲,挺纳闷道:“没啊,我刚才就没看见他。”
“会不会是厕所人多,”坐尤啓斜侧方那位猜测道:“你没注意啊?”
“屁,”这人嗤了声,“哪他妈有厕所,最近的厕所都得走个小二十分钟了,谁去那放水啊。”
“还没到地不得尿裤子里。”
其余几个人又开始笑,这人继续道:“我刚站那就尿了不到一分钟,蚊子咬我这么大一个包。”
他手比划地夸张,其中有个人笑着追问:“咬哪了啊,我看看。”
这人刚要张嘴,反应了一下,登时笑着扑到这人身上,就要开打。
几人正闹间,许琸言敏锐嗅到一丝异样,他问,“你意思,你刚才一直都没见到高虎?”
笑着扭成一团的俩人渐渐停下动作。
随着这点闹腾的声音消散,汪强好似也终于酒醒了几分,他喃喃道:“卧槽,高虎那逼玩意不会一个人去林子里了吧?”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许琸言这才知道,这几个还真是来看流星雨的,不过来前是这么个理由。
来了就改成拼酒加耍混了。
谁知道,高虎还真信许愿这玩意。
“他是说林子那边看得更清楚些,”有人低语,“来前,高哥跟我提了嘴。”
这人小心抬着眼,歔着面前几位,打着商量道:“要不,咱去找找?”
夜晚,密林深处,酒醉,不归……
把这些关键词林林总总加一堆,有个不祥预兆忽地浮现在许琸言心间……失踪。
完犊子了。
意识到这点,许琸言登时从地上爬了起来。
站起来那刹,可能是晚间也没怎么吃东西,又喝了点酒,有些低血糖,他身子稍微晃了下。
手臂处传来温热的触感。
一旁几乎同时站起的尤啓轻轻扶了他一下。
这点小举动没落在旁人眼中。
大家这会酒也都吓醒了大半,叫嚷着三三两两结伴要往密林那边去找。
还有人再问,要不要先报警?
许琸言斟酌了下,这事可大可小,再说了,真报警也得是确定人真失踪了。
这才不到几分钟,万一等会这人真是去哪处放水,又自个回来了呢?
“先去那边找找看吧。”许琸言给其他人定了定主心骨。
他下意识转头去看尤啓。
才发现这人不知何时跑到隔壁帐篷去了。
等了几秒,许琸言见他走近。
把手里的东西分给了大家,自己留了一个,招呼许琸言道:“走吧。”
许琸言看了眼他手里拿的东西,是手电筒,估计是他刚才去那边几顶帐篷找人借的。
无来由的安全感渐渐充盈在许琸言心间,冲淡了刚才一瞬间因为想到‘失踪’这两个字而激起的焦虑。
许琸言望了眼错自己几步远朝前走的背影,更定了几分心神。
这人似乎总是这样,话不多,但每句话又都很有份量感,会叫自己觉得,即使天塌下来也没关系。
因为有尤啓在。
他爷爷公司遇到重大危机那次也是,虽然跟他那对动保父母一样,许琸言也是天生没什么生意经,但饶是如此,许琸言依然知道,挽救一个公司于水深火热中,远远不止是光靠钱就可以摆平的。
由外界注入的资产或许可以帮助这个公司解一时之急,却不是救急的根本,如果公司自身没有造血能力,救急一次或许可以苟活一段时间,但长此以往呢,难道每次都需要通过别人的救急来苟延残喘吗?
打铁还需自身硬这个道理,许琸言懂,而要想帮一个公司重新浴火重生,淬炼出它内里的凝聚力则显然分外重要。
处在风暴中心时,尤啓就是那座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灯塔。
在他的照亮与导航下,迷失于万千狂风骤雨中的船只终将重新找准方向,顺利归航。
许琸言这才意识到,这些事情,他其实一直都是知道的。
但也仅仅只是把这些事情放在了‘知道’里,他不愿去深想,当然也就一直屏蔽着自己对尤啓这份打从心底浮出的信任。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或许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只是需要一次互相坦白的彻夜长谈。
脑仁中有神经忽地一抽,许琸言疼的脚步一顿,一下捂住了侧边脑袋。
脑海中很多信息和画面纷至沓来,叫他一下分不清谁是谁。
可能是那次车祸留下的后遗症,他每回想事情一旦深了,都会这样。
感受到身边人侧过来的视线,许琸言一下放下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听尤啓道:“我们分开找,还是一起?”
‘分开吧……’理智上这样找起来更快,但情感上,许琸言现在怎么都不太愿意单独行动。
正在俩小人天人交战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喝。
不是许琸言他们一起的人。
几人相互间看了眼,一起朝那边跑去。
托尤啓刚才去借手电筒的福,旁边几顶帐篷内的人,都挺热心,看样子喜欢外出露营的人似乎对这种事,比较有经验,虽然尤啓没有请求他们的帮助,这些人倒是自发地组织起来。
找到高虎那小玩意的,就是这其中的某个大叔。
大叔拍了拍少年侧脸,又高声叫了好几声,在又一个挺重的巴掌扇过去时,躺地上动也不动的某人,这才摸着后脑勺,‘唉哟’了一声。
许琸言跟汪强俩个矮下身,把人扶着半坐了起来。
“怎么样,”许琸言问,“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高虎捂着后脑勺,没吭声,目光呆了好几秒,才好像终于反应过来,“没……唉哟卧槽。”
“这这这,”他一指自己捂的地方,“你俩快给我看看,是不是磕破了?”
高虎原是跟那位一道来放水的,俩人一前一后地走,前面那个可能有点急,闷头狠走了会,刚转过头来,想跟高虎说,就这吧,一看,唉我去,人呢?
此时,高虎已经一脚踩空,早不知道摔哪个沟壑中去了。
众人围成个圈,其中有个医学生,没什么临床经验,纯是赶鸭子上架被同伴挥出来的。
他不好推辞,只得强装很懂的样子,帮高虎检查了一下。
还行,经过这位半仙的初步诊断,就是磕破点皮,远没到脑震荡的地步。
见没发生什么大事,看热闹的,来帮忙的,也都陆陆续续散去。
许琸言脱了手,高虎被另外俩位架着,往他们帐篷走。
“明儿一早就回吧。”许琸言道。
汪强没什么话好说,只沉默地点点头。
本来他们还打算,中午参加个这地举行的什么活动,现在看来,大家肯定都没什么心情了。
汪强瞄了眼不远处被人搀扶着的高虎,又回头瞅了眼落后自己几步的许琸言跟尤啓俩个。
头回觉得,嘿,我怎么这么多余呢。
遂,郁闷地快步朝前跑了过去。
当夜,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
肃津一到五月就是这样,天气多变,跟那老话说的,小孩的脸,简直一毛一样。
而许琸言这人呢,有个毛病,别人都是睡不着时找点雨声当白噪音才好入眠,他不是,他好像从小就对雨水过敏,一听就醒。
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因为同行没有女生,所以汪强他们没那么讲究,再说谁家里也不是富二代,没钱给每人都搞顶单独的帐篷。
许琸言大概是11点那会躺下的,刚开始睡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很是香甜,之后就是不知被谁的脚臭熏醒,当他捂着鼻子闷在铺盖卷里准备继续睡的时候,身旁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许琸言:“……”
他妈的,果然是汪强那厮。
许琸言强忍着扇这人两巴掌的冲动,好歹闷着头想再次入眠时,有一丝微凉忽地拂过他面颊。
心里哀叹一声,不是吧。
而后,许琸言就听见了细细密密的雨声。
声不大,很适合入眠,不然汪强那货怎么可能刚问了许琸言一句,‘言哥你怎么还不睡’就立马又再次酣甜地进入梦乡了。
许琸言小声说了句,睡你个头。
独自生了会闷气,干脆一股脑爬了起来。
尤啓跟他不在一个帐篷,总共支了俩。
可能是因为这俩人在众人心中都挺有安全感的,临睡分铺前,隔壁那顶帐篷的人,说什么都要给尤啓留个位。
许琸言从自己这边帐篷爬起,溜了点缝,拿了把伞,把自个缩了回去,又回身把那点缝给拉齐了。
雨不大,帐篷外也支有多出来一截的凉棚,这点小雨丝,虽然遮不全,倒也无伤大雅。
许琸言独自盘腿坐了会,反而觉得现在这样,还挺有意境。
郊区不比市里,看什么都朦朦胧胧,高高在上的。
从这处看过去就明显感觉,让小凉风一吹,山野开阔处,悠然意自得。
他独自品了会,忽地听见旁边传来声音。
拉链开合间,有个人也从旁边帐篷钻了出来。
许琸言轻轻地朝那边打了声呼哨。
这人估计没料到都这个点了,竟然还有跟自己一样的夜猫子,转过身来时,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诧异。
而就是这点还没来得及设防的诧异,竟让许琸言觉出了一丝诡异的可爱成分在其间。
他心情一下变得很好,低声招呼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不睡?”
尤啓过来前,先把许琸言头顶那点小凉棚正了正,挡掉了有些斜飞过来,吹落在他臂弯间的小雨滴。
这才道:“有人打呼噜,实在吵得睡不着。”
许琸言盯着他脑袋顶上窜起的一根呆毛,看了会,一下笑出了声。
尤啓诧异,自己把那捋毛往下顺了顺。
呆毛很□□,顺完又自然立了起来。
“笑什么?”正顺呆毛的人下一秒忽地僵住了。
因为感觉到头皮指缝间,都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强行进入。
力道一点不重,几下捋顺间,堪称轻柔。
许琸言干脆沾了点雨水,“这得沾点水才服帖,哪有硬往下捋的。”边说边顺好了某人那捋异常□□的呆毛。
头皮过处,有如触电。
相碰又一瞬分离的指缝,指尖,都开始酥酥麻麻地痒起来。
像过电般,尤啓一时有些不会说话了。
全身感官似乎集体罢工,只那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仍在不遗余力地发光发热。
这直接导致许琸言‘喂’了两声,尤啓才回过神来。
“啊?”
许琸言愣了下,随即好笑起来,“你啊什么啊?问你话呢,刚才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然后许琸言就亲眼所见,某个眼睛都直了的,现在耳垂也开始隐隐有发红的迹象。
他干咳一声,正要再开口,面前跟他一块仅就个防潮垫席地而坐的,先开了口。
就是毫无预兆的,尤啓突然说道:“那天你看到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
那天?哪天?
看到……看到什么?
一句话,成功让许琸言化身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然后他委婉地表示,“其实作为人类,我们有自身的语言系统。”
尤啓把这句话消化了两遍,意识到,翻译过来就是,请讲人话。
尤啓:“。”
他在许琸言目光一错不错地注视中,按人话讲道:“我跟林溪,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琸言:“……”
OS:许琸言:还不如不讲人话,你这要我怎么接?
还有,为毛突然对我解释这个,再说了,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你现在才来解释会不会有点晚啊,这位反射弧巨粗巨长的尤同学。
我刚才打开后台,有个站短,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上了分类字推榜单。
萌新写文大概会有2个巨内耗的事情吧,可能也只是我才这样,一是会深切怀疑自己,二是会对漫长而遥不可及的入V,甚或让大家觉得这文不错产生深切的遥想。
于是,在怀揣巨大希望的心理状态下,看见个位数的收藏时,就会觉得,嗯,我真(差)棒(劲)。
虽然……但是吧,嗯,毕竟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啊,你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不用付费,说不定这期间,还会有人点进来看一看,就是这种感觉,又能很好地中和掉那些内耗,尤其我忽然看到之前一个文,有人点了收藏的同时,还灌了66营养液……
很奇妙的心理体验,如果不写文,我大概永远不会有这种心理体验。
现实生活中,不太会说的人,大概都喜欢这么默默对着蓝光屏敲敲打打吧,这几个小时,是每天最快乐的时间,因为只属于自己,也因为会在一次次怀疑中被推翻被重建。
打铁确实需要自身硬,我现在还不行,但不写下去,则永远都会是不行。
坚持写,就是一种突破吧。加油,何二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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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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