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垂髫小童头前带路,穿过层层院落,在一座破旧的小楼前停了下来,他推开房门,示意简易进去。
简易迷茫间抬眼往里边看去,屋子里光线昏暗,一位头带荆钗,身着淡青色布裙的女子背对着他,坐在蒲团上。
简易不知为何,看到那个背影只觉异常熟悉,他的心不觉漏跳一拍儿,双脚不由自主往前快走两步。
木门呯然关闭,如一记重锤,唤回简易的理智,他在女子身后猛地顿住脚步。
“你来了?”
轻柔女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带着微弱回声,显得极不真实。
简易身体轻颤,突然生出想要逃走的冲动。
女子回头,冁然一笑:“好久不见。”
清丽容颜亲切温暖,一个名字仿佛呼之欲出,可是简易却怎么也想不起那是什么。
女子从旁边篮子里抓起一把野核桃塞进简易手里。
简易只觉手中一沉,手心里突然多出一块黑色的,冰冷坚硬的令牌,上面的浮雕不用看,他也能摸得出来,那是一头带翅黑虎,它叫穷奇,是一头凶兽。
简易耳边响起一个苍凉的声音。
“虎贲营还在等你。”
简易这才察觉,行动间时有金属摩擦的细微声音传出,他低头一看,自己竟然穿着一身漆黑重甲!
眼前画面像是被谁投入一颗石子,院落,女人,小童变得模糊扭曲,转眼消失不见。
简易蓦然回头,在他身后,沙场硝烟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残破的战旗浸在血污里,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尸体。
简易猛地坐起来,从梦中惊醒,那种悲怆的感觉却久久不能平复。
好古怪的梦。
白天看见木道长以指代剑隔空断木,简易的确受到很大触动,寻思着现在有了空闲时间,是不是可以重拾旧梦,把练习武术提上日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以为自己即便要梦,也应该是跟着木道长学习剑术,怎么会梦到一个女人呢?
简易带着疑惑,在院子里打了趟拳,一直练到出了一身热汗,感到神清气爽,他才装好韭菜,骑着摩托车下山给老主顾送菜去了。
一晃儿半个月过去了,潘女士假期即将结束。
这天她起得早些,简易送菜还没回来,她站在檐下,看着老宅周围一片绿油油的韭菜,心里明明没多少伤感,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李茜过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她拿出一块儿手绢,递给简妈。
潘女士用手绢拭了拭眼角,笑道:“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李茜微笑点头:“嗯,今天风有点大。”
“我想起简易小时候的事儿了,”潘女士笑容甜蜜满足,“他从小就是我的骄傲,聪明,健康,帅气,还特别懂事,简直就是照着我理想中的样子长的。”
“老人都说,孩子若有福气,投胎时自带口粮,自从这孩子来了以后,我们家运气越来越好,他爸的工作一路从镇上调到省城,又从省城特聘到了海市。”
简妈把手绢还给李茜,两个人站在台阶上,看着大片韭菜被风吹得像水波一样浮动。
“兜兜转转,没想到,他最后会选择回到这里。”
李茜环顾四周连绵起伏的山岭,叹道:“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吧,况且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看得出,他很喜欢山里的生活。”
简妈的目光从远山转到李茜身上。
“嗯,他喜欢就好。”
老妈回城后,大黑猫回来了,它白天睡觉晚上消失,存在感约等于无,家里一下子冷清下来,简易一时还有点不太适应。
傍晚,他坐在台阶上,嘴里叼着烟,看太阳落山。
两个陌生人走进小院。
其中一个个子略高些的,边走边打量简易的院子,他那种怀疑一切,审视的目光,给人的感觉有点不太礼貌。
另一个径直来到简易面前,拿出工作证:“我叫沈涛,这位是我们宋队。”
高个子朝简易点了下头,靠在栏杆上,眼睛扫向屋子周围大片菜地。
简易起身:“两位警官找我有事?”
沈涛道:“认识谢继红么?”
“见过两次,但我和他不熟,算不得认识。”
“你第一次见到谢继红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他带着一伙人来我家找麻烦,禁止我把韭菜卖给其他人。”
“然后呢?”
“后来,他们一群人对我动手,但是没占到便宜,被我轰走了。”
沈涛和宋队对视一眼,又道:“你一个人轰走他们一群人?一群是几个?”
“算上谢继红,一共五个人。”
“你会武术?”
“会。”
沈涛点点头:“你刚才说,你们总共见过两次,对么?”
“对。”
“那第二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半个多月前,一天夜里,他们来我家菜地捣乱,被我和赶来帮忙的叔伯们撵走了。”
“你把那天夜里的经过,仔细说一遍。”
“好,”简易点点头,一边回忆,一边复述那天的经过,除了没提李茜,其他的都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你发现他们投毒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买了一套监控设备,并且做了标识牌,提醒那些想捣乱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留下证据。”
简易随手指出院子周围几个木桩,上面都有“您已进入监控范围”的标志。
沈涛道:“李梁打电话叫来吴老三,你们三个想怎么对付谢继红?”
“也没什么好办法,除了多留心看紧点菜地,就买了这套监控设备,希望那些人做事前考虑一下后果,别在弄出什么投毒事件来。”
宋队突然开口:“为什么不报警?”
“想过报警,但是听说他家里有些人脉,报警没用。”
“你就认他欺负上门,咽得下这口气?”
“没什么咽得下咽不下的,他在我这里没讨到什么便宜。”
宋队笑道:“有仇当场就报了。”
简易也笑,没否认。
沈涛拿出一个小本子,问道:“昨天你干嘛了?”
简易稍微想了想:“早起送菜,回来买了点肉,做了几个菜,然后送我妈去火车站,她回海市,两点四十的车。老妈上车后,我在车站里坐了一会儿,出来时大概四点钟左右,去超市卖了水果,拿了快递,就回家了。”
“在哪儿买的肉?”
“农贸市场进门第二家。”
沈涛在本子上做了记录,然后又问:“水果在哪个超市买的?”
“火车站对面的一分利超市,快递在西街兴顺园拿的。”
沈涛收起本子道:“好了,今天就先聊到这儿,以后如果有需要,我们可能还会找你了解一些情况,这几天你就别出远门了。”
简易点头说:“好。可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么?”
宋队走过来,在简易面前站定:“谢继红死了。”
简易微微睁大眼睛,多少有点担心,不会是李茜去找他聊天了吧。
宋队在他脸上没看出什么可疑情绪,说了声“手机不要关机,随时保持联系”,转身走了。
沈涛道:“想起什么,记得联系我们。”
简易送二人出门。
回来进屋就默念李茜的名字,不一会儿,李茜现身,幽幽笑道:“不是我,不过很奇怪,我找不到他的魂魄。”
晚上,李梁来找简易时,有点魂不守舍,说他也被警察叫去问话了,还说吴老三被带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第二天,简易给吴老三饭店送菜,看到隔壁菜馆已经关门,春晓一个人穿着白色围裙,站在饭店门口买韭菜盒子。
卸货时简易说这两天他没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春晓摇头:“没多少做堂客,我和新顾的大师傅忙得过来,再说,三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简易点头道:“对,三哥不是那种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
春晓红了眼圈:“小饭店赚的是辛苦钱,大师傅早九晚六按点儿上班,我们不行,我和三哥每天四点起床,晚上靠到十点以后,这几天我们吃住都在店里,三哥就没离开过我的视线。可是,我说的话,他们不信。”
简易骑着摩托车走出去一段距离,偶尔回头,还能看见春晓一个人在门外招呼客人。他这个人嘴巴有时挺笨的,看着春晓情绪逐渐崩溃,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宽慰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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