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遗书

江橘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起身进厨房,嘴角上扬,给桑枝发了条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发完信息后他把手机搁在餐桌上,哼着歌开了冰箱,拿出里面的番茄和鸡蛋,开始备菜。

时间悄然到了七点,江橘的菜也备得差不多了,他抽了几张纸巾擦干手,捞起餐桌的手机,打开了微信。

列表全是祝福的话,他笑着一一回复后。划到底端,才发现桑枝并未回他消息。

平常桑枝都是六点到家,加班也会留条信息,今天居然什么都没发。

什么都没发,电话也没打,这一切都很反常。

江橘顿时心里有些没来由地慌张,他拨打了桑枝的电话。

他在心里祈祷着:快接!快接!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冰冷的机器女声响起,江橘挂断了电话,身体有些乏力。

不会吧!不会出事了吧?!

江橘脑海闪过许多画面,但很快他立即甩甩头,自我安慰道:一定是在路上没听到,我再打打。

他不死心又打了几遍电话,听到的仍然是那声机械音。

他嘴唇发白,脑袋发懵,手里的动作不断重复着,直到听到第十一遍“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这下他有些全身发凉,不好的事情开始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可能是停机了呢?

他立即往桑枝手机里冲了一百块。然后继续拨起电话来。

千万不要!

“你好,你拨打的电话……”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他闭了下眼,喉咙有些发紧。

他看着满屏的红色未接号码,心跳加速,换了个页面快速拨打了桑淮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对方就接了。

“喂?江橘啊,是来跟我说喜讯的吗?考了几分啊?”桑淮欢快的声音出现在耳旁。

江橘捏着手机,手指泛白,嘴唇颤抖,深呼吸“舅舅,我妈她,她,打不通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一阵椅子落地的声音“什么?!你说什么?”

“我妈她打不通电话,我,我打了十几个电话了,没接,信息也没回,我不知道她去哪了?”江橘仰起头,抑制住即将留下来的眼泪。

他不知道找谁,他现在唯一能找的就是自己的舅舅了。

“报警了没?”

“还没……”

“失联多久了?”

“两个多小时。”

“这,也不达到报警立案标准,这样,我过去接你,我们一块去找她,你知道她平时喜欢在哪些地方活动吗?或者说她公司在哪,可能是手机欠费了呢,你再打打电话。”桑淮拿起快速拿起车钥匙,冲出房间外。

“充钱了,还是没接。”

“别急,等我过去。”桑淮走至玄关,捞起鞋一手穿着一手开门。

“干嘛去?”安昙抱着女儿从楼上下来。

“桑枝不见了,我去找找她。”

“不见了?!妈知道吗?”安昙瞪大了双眼。

“没说,别跟她说。”

“嗯,找到了给我发信息。”

路上,桑淮焦急的心使得他开车有些略为加快,在经过一段安静的道路时,他见四下无人,一踩油门,车子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飞速前进。

突然,一侧漆黑一团的树林里串出一个小孩来,桑淮瞳孔一缩,猛打方向盘。

“砰———”

浓烟四起,小孩吓得直哭。

警车声救护车声相继而来。

江橘右眼皮直跳,他听着催命般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大概走了半个小时,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桑淮的电话。

“嘟——您好,你拨打的电话———”

熟悉的机械音再度响起,江橘不死心又打了几个电话,终于在最后一刻的时候接通了。

他松了口气。

但气还没松完,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这部手机主人的家人吗?”

江橘有种不详的预感“我是。”

“你好,我是南城交警队的警官,我姓陈,今天晚上八点在776道发生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伤员已送往附近的仁和医院救治……”

江橘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脑子一片空白,他重新看了眼手机屏幕,确认那是桑淮的电话号码后,内心仍旧不肯相信。

“你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会是诈骗吧。”江橘苦笑着。

“抱歉,我们知道发生这种事情你们无法接受,但现在病人情况有些危急,所以还希望你能马上过来仁和这边。”

“我知道了。”江橘无力地说。

江橘赶到医院的时候,安昙也在那,警方第一时间通知了她,她着急忙慌的从家里赶来,鞋子还没换,头发也乱糟糟,眼里布满血丝,与平常温文尔雅的模样完全不同。

“舅妈。”江橘走上前,轻声唤道。

安昙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垂着头,抹着泪。听到有人叫她后,她缓缓抬起头,看到来人后,又垂下头。

急诊室的灯暗下了,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一名带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他眼里充满了疲惫。

他扫了眼人群,出声道“谁是亲属?”

江橘和安昙两人站起身来,齐声道“我是。”

安昙上前拉住医生的袖子,哽咽地说道“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节哀。”

两字一出,犹如晴天霹雳。

安昙瞬间瘫倒在地上,一手捂着嘴,一手锤着胸口,弯着腰哭泣着。

江橘也没想到,上一秒还在和他通电话的人,下一秒就已然阴阳相隔。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些很不真实,医院走廊站着的人,坐着的人,哭泣声,安慰声,好似在眼前,又好似不在眼前。

他伸手抓住一旁一位警官的衣袖。

“我妈呢?那我妈呢?”

那名小警官被问懵了,愣了一下,又立即问道“小同志?你是还有什么事吗?”

“我妈!我妈不见了,我妈她不见了。”

陈警官快步走来,拉住江橘的手,将他带到座位上坐着。

“你慢慢说,你妈妈不见了?叫什么名字?怎么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妈,今天晚上我打电话给她的时候一直没打通,然后,然后我就打电话给了舅舅,舅舅就说过来找她,但是我没想到舅舅……然后我,我现在找不到她,她不在了,不在了。”江橘语无伦次地说道。

“小同志,别急,别急,你先告诉我,你妈妈名字叫什么?公司地址在哪?上班是自己开车的吗?车牌号是多少?”陈警官轻抚着江橘的后背。

江橘道:“叫桑枝,公司是达美贸易公司,车牌号是东U77563。”

陈警官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我们一定帮你找到你的妈妈,不要太担心。”

安昙哭了许久,被医院的护士扶进一间病房休息。

江橘想跟陈警官一块去找桑枝的下落,但陈警官拒绝了,她让江橘呆在医院照看安昙,帮忙处理一下桑淮的后事。

警察一走,医院走廊瞬间空空荡荡。

江橘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精味。

他不喜欢这,这里既是天堂,也是地狱。

他走到安昙的房门口,看着那瘦弱的身体躺在病床上,眼窝深陷,头发凌乱。

江橘虚脱地靠在墙上,慢慢滑落在地,蜷缩起来,埋着头悄声哭泣。

一天过后,陈警官带来了一个消息,她在跨海大桥桥底捞起了一具女尸,她带走了江橘过去认领。

江橘万般不信,但在见到尸体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

短短两天,他失去了两个亲人。

经警方调查,桑枝的自杀是由于长期抑郁导致而成,点燃自杀的导火索是网络一位叫吴先生传播的关于江橘和时闻两人同性恋亲密照,往下扒出有关桑枝的其余“黑历史”,包括“桑竹的死是否与她有关”“教子无方,妄为人母”“卖肉上位”等言论。

桑枝留了一封遗书,夹在了她房间内床头柜里的日记本中。

江橘翻看日记。

日记写道

2019年6月1号

我带着小橘来到南城,终于离开了那令我窒息的地方,希望在这我能得到新生。

2020年3月14日

我好想你啊,爸,我好想你……

2020年4月5日

为什么他们要那么说我呢?我明明什么都没干……

江橘往后翻了几页,最后一页写道:

2022年6月23日

我想结束了,好难受,好痛苦,我受不了了。

江橘咬着嘴唇,豆大的泪水滑落,他从未注意到,从未在意过桑枝有任何不对劲,从未意识到桑枝的内心有那么痛苦。

遗书夹在了日记最后一页那,江橘一边哭一边把它摊开。

江橘,对不起,妈妈早就知道你考了个很好的成绩,读了一所很好的大学,所以妈妈决定,也要还自己一个自由的解脱。

我知道你可能会骂我很自私,但你知道的,我很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和言论,我知道我不该在意也不能在意,可他们的话总会在深夜时响起,侵蚀着我的身心,我很难受,也很痛苦,整夜整夜的失眠,呼吸不畅,就算做梦,我也在遭受别人的辱骂。我每天都活在别人紧紧跟随的目光中,我想解释,可没有一个愿意听我说话,也没有人相信我。你曾经问我,为什么别人总要过度揣测他人,为什么我们改变不了别人的思想,我说我不知道,现在我依旧不知道,可能我们生不逢时吧。他们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身上,我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我真的跟他们说的那样,做过那些肮脏龌龊的事。

对不起,我熬不下去了,你说过你会尊重我所做得所有选择,会希望我能自由快乐,可现在,我做不到快乐了,我只想要自由。

所以,小橘,很抱歉,就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吧。

当世间的恶意扑面而来,而你只能忍受却无法辩解时,痛苦将蔓延全身,窒息感伴随夜色,那一刻,死亡场景循环播放,似乎在暗示你,只有死去才是解脱。

对不起,我想解脱。

“妈,你又不要我了,妈!!!你为什么又不要我了!”江橘哭得撕心裂肺,一遍遍嘶吼着。

阳了……大家保护好自己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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