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表妹？”辛眉毛一挑，看上去兴致来了。

国师眼皮一跳，想起表妹，看着辛，顿时头疼。

他在九岁时被师父相中，从此开启了漫漫修行之路，在他二十三岁的时候，师父正式把国师之位传给他，自己云游去了。

说是云游，可国师知道，师父的功力散尽了，无力再庇护连沧国，不得已才离开。

国师的父母均已亡故，其他亲戚又生性凉薄，他九岁前受尽白眼，但成为国师后，他们却又巴上来，请求国师给点好处，在他们嘴里，这是国师应该做的。

不堪其扰，国师只能随便给点东西，还耍了点把戏，终于打发了他们。

至于这位表妹，国师仔细回忆，发觉她的母亲在他幼时对他不错，于是派人探查，发觉表妹之母亡故了，而她本人不受家族待见，无奈之下，只能来投奔他。

国师斟酌再三，接受了。

他想着，忽然仰头，发痴般地盯着白云，只见云朵如雪一般，纯洁动人。

说起来，他好些日子没去看她了——他的养女，庄颜雪。

别看国师年纪轻轻，他也是有养女的人。

辛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瞧国师这样，戳戳他的肩膀，笑道：“对了，我听说试秋（辛的侍女，编故事的大师）你有个养女。你这小子，毛都没长齐，女人都没摸过两个，哪里来的什么养女？其中有什么门道，与我说来听听，反正试秋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国师一惊，随后沉思片刻，点点头，他本来就想让辛多了解一下人类世界，而庄颜雪的事也不涉及机密，给辛说说也无妨。

“可以。”国师点头。

没想到国师这么干脆，辛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对他的认知又变了。

“话说，前任国师的养女是叫庄颜雪对吧，她现在是连沧国三皇子的陪读吧，听说他们关系蛮不错的。”

池小璐冷不丁开口，也学着辛的模样戳戳闻元的肩膀。

“你知道的还真多啊，这些年你真的只看着我一个人吗？”闻元细思极恐，又在思考她是什么超级怪物了。

“居然能知道这么多秘闻，随便哪个拿出去就可以卖钱。”

很快，池小璐的下一句话击碎了闻元的恐惧，这些天他对她的了解加深了不少，知道她没什么坏心，也没什么好心，出奇冷漠。

为什么上天会把这样一个女人送到他身边，让他们产生交集呢？他感觉，以她的性格，若是没有这奇妙的缘分，恐怕他们擦肩而过五百次她也不会有什么印象。

“不过有个有意思的点，我听说，这三皇子元塑本来是很活跃的，可不知怎么的，近些年连宴会都不出席了，有传言说他病了，而那庄颜雪，举动却有些异常。”

池小璐兴冲冲地说，闻元弄不明白她为什么兴冲冲。

不过，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三皇子元塑和前任国师之女，现任国师之妹庄颜雪的关系非常好，甚至有人传出了二人订婚的消息。

元塑样貌俊朗，性子活泼，庄颜雪博闻强识，绝色无双，沉静如水，二人实乃良配。

“我听着他们的故事都要嗑他俩的cp了。”池小璐摊手，又说了闻元不懂的词，也不打算解释。

“庄颜雪百年前出生，如今却还是少女模样……”闻元早就熟悉池小璐的说话风格了，也不打算弄明白她说的什么，自己也在说自己的，二人完全处于不同频道。

他们都不知道，这位庄颜雪，还有这位元塑，会对他们的未来产生何等影响……

“她被我封印在冰棺中。”国师开始讲故事，辛决意充当完美听众，笑盈盈地看着国师。

在国师九岁时，师父找到了他，收他为弟子，将一卷功法交给他后，就把他扔在山上，让他自己悟道。

在国师十六岁的时候，他得到师父允许，下山寻道，路过一个村庄。

那时他脱离人类社会许久，突然入世，闹出了很多笑话。

好在，村里的人都很好，教他挑水种地，告诉他如何分辨各种植物，还给他了一个住所。

他决意要报答村里人，却实在不知从何帮其，思来想去，准备挑个日子，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村里人。

谁知就在他打算走的前一个晚上，村中六岁以下的幼童全部失踪了。

他还记得那些母亲的面容：焦急，担忧和痛苦扭成一团，人间至痛，莫过于此。

封楷（国师的名字）许诺，一定为他们找回孩子。

好在，有些孩子跟他学过一点术法，此刻正派上了用场，他根据孩子们留下的痕迹，一路找寻，竟然找了五六十里，终于在一个阴森的山洞里发现了所有失踪的孩子。

这些孩子似乎是按照一定的顺序被捆在木桩上，封楷推测抓走他们的人要用他们血祭某种阵法。

在洞中央，他看到了一个发光的蛋。

就在他把孩子们全都放下来时，妖怪出现了。

她容颜衰老，衣衫血迹斑斑，眼睛中全是癫狂。

封楷终结了她，她在临死前请求封楷为她保护那颗蛋，因为里面装着的是她的女儿。

原来这妇人早年丧女，悲痛之下，居然听信了奸人的谗言，学了邪术，打算用其他孩子的灵魂来补全自己女儿的灵魂。

无数孩童丧生于她手，而她也借着怨气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强，代价是心智完全扭曲。

封楷能毫不犹豫地终结她，可对那颗由无数孩童灵魂构成的蛋却实在无法下手。

他答应了妇人。

这蛋只是聚了孩童的灵魂，本毫无可能孕育生命，谁料妇人死前顿悟，在最后一刻将自己的血肉熔铸进这颗蛋中。

数十，或数百孩童的灵魂融为一体，合成了一个崭新的灵魂，它吸食妇人的血肉，居然变成了一个约摸六岁的小女孩，破蛋而出。

“娘亲。”小女孩看到封楷第一眼就扑上去，抱住了他。

“不是的，我不是娘亲。”封楷手无足措，他那时只有十六岁，怎么能当娘呢？

“是娘亲。”小女孩打死也不松手。

封楷看着只剩衣服的妇人的遗骸，轻叹，决定先把妇人遗骸埋葬了，再处置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一直跟着他。

她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孩子，却是许多人的孩子，融合了妇人的血肉，她同时又是自己的母亲。

“娘亲我要跟着你。”小女孩对他笑着，头发枯黄，小脸却是美人相。

“我不是娘，我会找人照顾你的。”封楷让小女孩趴在自己背上，再次否认。

他把小女孩带到村子里，说清了她的身世。

本来，他想着，村子里都是好人，既然把小女孩交给他们，就要告诉他们小女孩的底细，以免日后猜疑。

谁知村里人听了封楷的话，全都对小女孩产生了畏惧，认为她是个妖怪，竟然没有一家敢收留她。

而小女孩，性情古怪，除了封楷，谁也不理。

封楷面前，她是甜美懂事的小女孩，封楷一走，面对想要和她说话的村里人，她就像个死人一样，双目无神，一声不吭。

这样又吓退了不少好心人。

转眼间，封楷和师父约定的回山时间到了。

眼见着没人收养小女孩，封楷只能把她带回山里了。

他为她取名颜雪，让她跟自己姓庄，对这个名字，颜雪欣然接受，眼里的喜悦藏不住。

“娘亲，这就是我的名字吗？我也是有名字的孩子啦！”

那天，她一直兴奋地说这句话。

封楷心软了，想着就让她跟自己一起生活吧，他会照顾好她的，就算他顾不到，山里的侍女姐姐应该也能帮忙。

虽然但是，他不是娘亲。

颜雪上山了，除了封楷，没人喜欢她。

终于，封楷清楚了她的性格有某种缺陷，试图改变。

为此，他将修炼的进程往后推，专门挑了个时间来陪她。

在他面前，她一点问题也没有，就像个正常小孩，会笑会哭，会好奇，可无论他怎么告诉她，让她在别人面前也这样表现，她都听不进去。

“娘亲，只有你要我。”

颜雪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渐渐地，封楷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三年了，她一点也没有成长，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在心智上，她仍然是个六岁的小孩。

她的出生有违天道，她身上的种种问题，就是天降下的责罚。

可是，不是她的错，她应该得到新生，应该幸幸福福，像常人一般，在世间生活，封楷坚信。

有一天，她生病了，她从没有生病过，可是那天，她脸色惨白，双目无神，吃不下任何东西。

“娘亲，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躺在床上，虚弱地问。

封楷发觉，她似乎长大了一点。

“不会，我会救你，如果我救不了你，就让师父来救你。”来不及喜悦，他握住她的手。

此夜，他星夜兼程，去金都找师父。

“她本不应该存在于世上，即便存在，也只能一辈子是个孩童，若有一日她长大了，那就表明，她要死了……”

师父对封楷道出残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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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