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

顾临拎着超市的两大包塑料袋挎在胳膊上，把钥匙挂到墙上的钩子上，放下塑料袋，回头拉上防盗门。

“爸？妈？”

半响没有人理他，顾临又喊了一声，家里两个老人家耳朵不太好了，经常呆在房间里他喊几遍都没有反应。

有次顾临忘记带钥匙在门口按门铃敲门，愣是熬到了开锁师傅来给他撬锁，他父母都还没听到声。

见到他带着开锁师傅开门进来，他妈擦着手惊讶的从厨房走出来。

“哎哟你这孩子，都不晓得按门铃的吗，家里有人你撬锁干嘛？”

顾妈妈念了顾临几句，又随手拿了瓶矿泉水塞到开锁师傅的手里。

“不好意思啊师傅，他就是瞎添乱，辛苦了辛苦了。”

被亲妈骂了的顾临无奈的笑了笑，凑到不知所措的开锁师傅耳边小声说道：“抱歉了师傅，家里老人耳朵不好，敲门听不见。”

得到这个解释，开锁师傅了然的点点头，家里住过老人的对此都深有体会。

下一秒顾妈妈抬手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顾临的脑袋。

“说什么呢，你妈耳朵还没聋！”

这也是很多时候老人奇怪的地方，敲门声听不见，但讲他们坏话时耳朵又变得极其灵敏。

顾临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被数落了几句，然后拿出钱包给开锁师傅付钱。

看了场戏的开锁师傅忍着笑，谢过顾妈妈给的矿泉水，拎起自己的工具走了。

没回忆多长时间，顾临提着塑料袋往厨房走，又随口喊了一声。

“听见了听见了，瞎嚷嚷什么。”

他妈推开卧室的门，手上拿着顾临的一件衣服。

“妈，你干嘛呢？”

“还问我干嘛，自己衣服破了个洞都不知道，我给你缝上了。”

顾妈妈嫌弃看了眼顾临，然后轻柔的抖了下手里的衣服，把皱在一块的部分展开，给顾临看她缝起来的地方。

她伸手把衣服往顾临手里塞。

“你穿穿看，我看下缝的怎么样，针口明不明显，不行我给你贴个图案上去。”

其实顾临还有好多件差不多的衣服，他当然记不住自己哪件衣服是不是破了个洞，要不是他妈今天把这件衣服拿出来，估计下次看到他就直接丢了。

不过顾临没驳自己妈妈的面子，而是乖乖把塞了一半的速冻食品放下，关上冰箱门，把衣服往身上套。

“我爸呢？”

“你爸？他就是个闲不住的，不知道跑楼下哪遛弯去了。”顾妈妈拍了拍衣摆，给顾临把衣领理清楚，退开一步仔细看了看，“嗯，不错，看样子我手艺还没退步。”

“是，是，好看的。”

顾临应着夸了妈妈几句，把衣服又脱下放到椅背上，继续去整理自己回来时买的东西。

“诶你怎么又乱丢啊，到时候又找不到衣服放哪了。”

衣服刚被放到椅背上，顾妈妈就马上把衣服抱回到怀里，数落顾临丢三落四。

“妈给你洗一下放柜子里，别总丢的家里到处都是，我不给你叠你也不知道熨一下。”

听妈妈往阳台走还不忘记嘀咕他不会过日子，顾临就很想笑，又怕笑出声被接着训，于是只好忍着笑意，看冰箱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把肉泡在水里解冻准备做菜的时候，外面的大门响起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顾临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往外看。

他爸穿着白背心和拖鞋，手里拎着一个小袋子。

“爸，你买菜了？”

只一眼顾临就看到了袋子里零零散散几把菜和肉沫。

估摸着要不是他今天回来的早，他爸就准备敷衍了事随便做几个小菜和妈一起吃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看到顾临在厨房里忙活，他爸换鞋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着是没想到顾临今天会回来吃饭。

“要回来怎么不和你妈说一声，我都没买多少菜。”爸爸提着那个小号塑料袋走过来，把袋子往餐桌上一放，又担忧起来，“家里是不是米也没了，我本来想今天煮个粥对付一餐。”

“没事我都买了，爸你去客厅歇着吧。”

听到顾临提起客厅，顾爸爸又想起前两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好使的电视，没网还没声音，搞得他球赛的直播都错过了。

“说起来那个电视机好像也坏了。”

“我已经跟客服打过电话了，都解决了，现在应该可以正常使用。”

顾临推着他爸的背把站在厨房门口挡路的爸爸推出去，让他去客厅看电视。

等他饭做的差不多了，他妈又得意洋洋的抱了好几件裤子衣服从顾临房间里跑出来。

“看，妈给你绣了个花纹。”

应该是刚刚得到了顾临夸赞，顾妈妈格外来劲，偷偷摸摸把几件刚晒干收下来的衣服上面都绣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小花纹。

见自己妈妈像邀功的小孩子，顾临把添了饭的碗放在桌上。

老人能找到点事做也挺好，就是缝坏了，到时候他再买几件也无所谓。

“我妈真厉害。”顾临把妈妈手里的衣服接过来，像模像样的欣赏了一下，听顾妈妈给他讲自己的“设计理念”，不时发出惊呼配合，过了会他才让妈妈去叫沉迷电视的爸爸，“妈你去叫爸过来吃饭，我把衣服放起来。”

“行。老头子别看了，开饭了！”

听着耳后妈妈的大嗓门，顾临进房间前停了一下，想起还没说的事：

“对了妈，今天叶铭要来。”

“什么？！小叶要来？你怎么不早说！我这穿成这样，还得换个衣服！”

“换什么衣服啊，叶铭都来多少回了。”

顾妈妈无视了顾临的劝说，去喊顾爸爸。

“快起来快起来，家里有客人要来，换身好看点的。”

顾爸爸想不明白自己都穿着身上这身出去溜过一圈弯了顾妈妈都没有说他穿的不合适，这会就扇了他肩膀一巴掌要把他拽回卧室。

“哪个客人啊？”

“哎呀你这个记性，就上次来咱家几次的叶铭啊。”

“哦，叶铭要来啊！”

两个人吵吵嚷嚷又说了些什么，等顾临为了防止妈妈进房间又骂他不收拾，他把衣服都整齐的叠好塞进衣柜才出来。

他出来后，就看到他妈妈换了身旗袍往餐桌上优雅的坐着，同时手不住的撩耳边头发，怕是在想怎么不动声色的露出自己的珍珠耳环。

顾爸爸也被迫换了身姑且还能看的过眼的衬衫坐在妈妈旁边。

“人家叶铭还没来，你慌着添什么饭。”

妈妈换了个更加淑女的坐姿，扬起头甩了一下刘海，让挡住脖子的头发往脑后散去，脖子上一阵闪烁。

是上次出国旅行顾临给她买的项链。

“妈，人家只是来吃个饭。”

顾临头疼的扶着额头叹气。

“怎么了，你妈我还不能打扮打扮了？”

被妈妈横了一眼，顾临立刻做出投降姿态，并从善如流的提供馊主意。

“要不我让叶铭送您两个大金链子，到时候带着气派。”

“去去去，一边玩去。”

爸爸沉默的坐在座位上跟个小学生似的哪都不敢乱碰，生怕弄脏白衬衫，就只好撑着手等开饭。

过了一会顾临又从厨房里端了盘下酒菜出来推到爸爸面前，爸爸才扶着袖子小心翼翼的拿筷子去夹花生。

本来平常都是拿手直接抓的，今天客人要来，硬是给顾妈妈三番五次警告不能丢人。

“诶，小叶平常真的戴大金链子啊？”

就在顾临收拾好东西坐下准备给叶铭打电话的时候，顾妈妈凑到跟前小声的问。

本意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妈妈居然信了。

顾临正了正神色，清清嗓子，也凑到妈妈耳朵旁边，学着她的音量小声的说：

“千真万确。”

“那不是像□□似的。”

“岂止，他背上还有一整片纹身，平常都穿花衬衫出门。”

顾临丝毫没有乱造谣抹黑叶铭形象的自觉，一本正经编得顾妈妈连连发出“啊？”的惊讶声。

本来顾临还以为妈妈还会继续多问几句，但过了一会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没问了。

让准备好一肚子瞎话准备继续造谣的顾临眨巴眨巴眼睛，默默拿起手机给叶铭发消息。

果然顾妈妈还是很在意，之后叶铭进门时，她第一时间就张望着去看叶铭的脖子胳膊有没有什么纹身，耳朵上带没带耳钉，是不是哪里能够看见大金链子的影子。

察觉到妈妈的小动作，顾临面带微笑，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叔叔阿姨好。”

叶铭换了鞋子，把手里带来的白酒往椅子旁边一放，礼貌的和两个老人问好。

“小叶真是的，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虽然顾妈妈还在偷偷摸摸的看叶铭有没有纹身，但她还是亲密的拉着叶铭挨着自己坐下，笑眯眯的拍叶铭的手背。

“我家里不怎么喝酒，就拿来给叔叔了。”

“不喝酒好啊！不像我家这个老头子，三天两头要倒点，也不怕把身体喝出毛病。”

到底还惦记着顾临之前说的几句话，顾妈妈看着穿的很普通很简单的叶铭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小叶啊，你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吧，阿姨和叔叔不会对你有偏见的，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叶铭迟疑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顾妈妈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先答应说“好”。

顾临小声的偏过头捂着嘴笑，很快他唇角的笑意又被他尽数收敛，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

见叶铭乖乖巧巧的被自己妈妈拉着唠家长里短，时不时安静的点头表示认同，顾临就觉得这个场景非常怪异。

偶尔会让顾临有短暂的错觉，他是不是已经和叶铭结婚了。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明明对方的反应很接近晚辈面对长辈时不自觉的谨慎和紧张，可顾临能够看出来，叶铭像被束缚住了手脚，伸展不开，只能缩着自己浑身独属于他的气质，掩饰眉宇间试探性表露的温顺。

柴米油盐，每个普通家庭里稀松平常的生活，却没有一个词可以代表他和叶铭。

顾临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浮现回忆起叶铭在昏暗一片的房间里，身上衣服凌乱，脖子带着血迹斑驳的抓痕，手捏着衣架上下两端接近变型，最终狠狠抽向他的腰腹。

那次连续一个星期，他的腰都青紫肿胀，伤口迟迟无法消退。

叶铭看向他时的每一个眼神都映在顾临的脑海里，唯独没有他此刻坐在餐桌前专注倾听的样子。

每当这个时候顾临就觉得眼前的一切很不真实，离他越来越遥远。

逐渐让他觉得叶铭和他之间被不知名的障碍物严严实实的挡住，看不清对岸，望不见深渊。

他看不透这个时候的叶铭。

产生这种感觉的瞬间顾临忍不住头皮有点发麻，身体像被虫子爬过，密密麻麻鸡皮疙瘩竖起。

叶铭离他很远这个认知让顾临心头不自觉的焦躁不安。

会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撕碎眼前和睦相处的惊喜，破坏和谐的假象，扒开套在外面的那层虚假的皮套，让一切径直走向完蛋。

顾临有种奇怪的冲动，如果这个时候告诉爸妈自己和叶铭搞上床了，爸妈会不会瞬间翻脸惊惧震怒的丢掉筷子，摔碗打他骂他，诅咒叶铭，然后让他俩滚出这个房子。

仅仅只是想象却让顾临有了一种诡异的快感。

他突然站起身，在所有人疑惑不解的视线里拽着叶铭把他一口气拉进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还没等叶铭说话，他就把叶铭用劲按在房门上亲吻。

“你疯了，你爸妈在外面。”

舌头伸进去之前叶铭推开他，压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能乱动，克制着音量质问他。

顾临好笑的探手去摸叶铭的皮带。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叶铭抓住顾临的手，冷下脸，关节极其用力，把顾临的手骨捏的向内并拢动弹不得。

“我不想让你爸妈看到你死在家里，明白吗？”

眼前的叶铭是他熟悉的叶铭，与他妈妈交谈时的听话一扫而空，顾临满足的把额头靠在叶铭的肩膀上，声音里的愉快显而易见。

“明白。”

很快两个人就出了房间回到餐桌上，顾妈妈问起时顾临就随口扯了句想起有个东西忘记给叶铭了，爸妈也都没有追问。

吃饭时顾临的手掌还有隐隐约约的痛感，骨头发出轻轻的脆响，对他来说成了足以忍耐过这段时间的佐料。

“叔叔阿姨再见。”

站在门口听顾临的父母寒暄了几句下次再来之类的话，叶铭立在门外，看着门口的灯光打在门内一家三口的人脸上，顾临笑着和他挥手道别。

铁质的防盗门在他的眼前缓缓合上。

光线在门合上后彻底消失，迅速伸手按了两三下电梯向下的按钮，仿佛担心身侧的这扇门会再次打开，看着电梯跳动的楼层数，叶铭烦躁且不适应的闭上眼睛。

他根本就应付不来热情的顾爸爸和顾妈妈，甚至他根本就不想来顾临家，这样安稳温馨的家庭氛围让他静不下心。

可每次踏入顾临的家门，他都是一个懂事的晚辈，是一个礼貌的客人。

“叮——”

电梯到达的声音响起，电梯还没全部拉开，叶铭就从能够融入一个身量的缝隙中快步进入电梯里，按下底层楼层，把手压在关门键上不松手。

在叶铭走了三个多小时，顾妈妈在厨房洗着碗，顾爸爸被妈妈赶去拖地，顾临看了眼显示十一点的手机屏幕，起身去厕所拨响了叶铭的电话。

顾临背靠着门，裤子松松散散。

“有事？”

“今天在我家感觉怎么样？”

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断断续续。

“你爸妈很热情。”

“是吧，他们可喜欢你了，我妈每天小叶小叶的不离嘴。”

“嗯。”

“你要不孝敬她一下，下次来给她买几个首饰。”

顾临的讲话的速度变慢，气音开始变多。

听到叶铭答应下来，声音不带起伏的说“可以”，顾临突然吸了口气。

“还有什么事？”

“宝贝，多讲几句话，我想听你的声音。”

黏黏腻腻的语气缠在叶铭的耳边，透过听筒显得稠密模糊。

顾临有点不对劲，但叶铭一时也想不到是哪里不对劲，就暂且多说了几句废话，问他怎么回事。

最开始叶铭还没有意识到顾临在做什么，直到对话开始接不上轨，顾临不停、反复的在电话那头喊他的名字。

“叶铭、叶铭……”

“顾临。”

察觉到这个疯子在做什么，叶铭难以置信的沉住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

顾临半天没有回话，只有急促了几次的呼吸声能够证明对方还在。

好，叶铭知道了，这人在他喊名字的时候彻底兴奋了。

“你在干什么。”

叶铭的声音清晰从手机里传出来，顾临用劲握着手机防止手机从手里掉落，瞳孔微微收缩，靠着身后的门一点点往下滑，坐在了厕所的瓷砖地板上。

“在想你。刚刚吃饭的时候我就有点来感觉了，可惜我爸妈在。”

电话那头一阵寂静，“嘟”的一声，叶铭挂断了电话。

顾临坐在地板上等待大腿的颤抖过去。

厕所里空空荡荡的有水滴从花洒下半部分滴落，掉进一滩水渍里。

他的心情此刻无比畅快，握着手机缓缓喘息。

装正常人太久了，都快真把自己当正常人了。

他和叶铭都是。

顾临的期望只有一个，那就是叶铭身上的皮套被钉子钉进墙壁里，永远也无法合上，除了撕掉，别无他法。

希望大家能感受到，顾临这个人，明显不对劲加问题大得很，脑子里泡泡一个接一个戳都戳不破

虽然这章勉为其难算是顾临的人设完善个人回，但是吧，其实我感觉还是叶哥的完善更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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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顾临个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