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是接到季欣然的报警电话赶来的。现场一片混乱，警察暂时分不清真真假假，索性将他们三人一并带走。

就这样，警车后座，好不容易帮游一宥逃出季蔚然的“利口”，武玖乙自告奋勇坐在季蔚然和游一宥的中间。

这边，因为警察在前面坐着，季蔚然虽然不能继续动口以及动手，但是她仍旧恶狠狠地瞪着游一宥，即使在武玖乙告诉她，他们是她姐姐派来的，季蔚然死活不信。

被季蔚然咬过的肩膀这会儿火辣辣地疼，游一宥不舒服地动了动肩膀。坐在他旁边的武玖乙察觉后，对他投向心疼的目光，还对着游一宥的肩膀处，吹了吹，似乎这样能帮他缓解疼痛。

比起肩膀的疼痛，武玖乙刚才做出的举动，融化了游一宥的内心。他好像傻掉了，竟然庆幸季蔚然的撕咬。

他们甜蜜的互动，被季蔚然看在眼里，翻了个白眼，放弃瞪着秀恩爱的武玖乙和游一宥，撇过头，额头抵在车窗上保持静默。

折腾了几个小时后，警察通过与季欣然确定事情的经过后，严厉地教育他们一番，尤其是自作主张的武玖乙和游一宥。季蔚然没死还好，要是季蔚然真的出事了，他们承受得住后果吗。

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的季蔚然从派出所走出来后，仰起头，看着远处微微冒尖的太阳，日出东方给人一种生的希望。她静静地看了会旭日东升，曙光洗刷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

武玖乙和游一宥陪着季蔚然欣赏着慢慢升起的暖阳，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咕咕叫，打破了短暂的安静时刻。

只见，捂着肚子的季蔚然瞥了眼站在身旁的武玖乙他们，语气虽傲娇，但不那么粗鲁，“我饿了，要吃早饭，你们俩也得一起。”

“好好。”

他们俩在凌晨吃了季蔚然的爆粗口和拳打脚踢的，又在派出所吸收了警察叔叔的严正教育，其实他们俩早就被迫吃饱了。这顿早饭真的太难吃了，下次一定不会再光顾了。

季蔚然带他们去了一家面馆。这家面馆不是普通的面馆，因为父母去世后，是这家面馆的老板养活了她们姐妹俩。自从季欣然考上大学，她们一起搬去屿村，就再也没吃过了。

物是人非，父母已不在人世，季欣然不理解她，她在这个年纪却怀了孩子。不管这家面馆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都无关紧要了。要说没有变的，可能只有季欣然骨子里的无法撼动的不服输的劲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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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季欣然如愿考上重点高中，她收到的礼物却是父母双亡的消息。

这个消息说不上好坏。

说是好消息，那就是她再也不会拥有一个混吃等死、勾三搭四的生物学上的父亲，以及一个赚钱养丈夫养孩子以及养丈夫外面女人的恋爱脑母亲。不会再有人对她们指指点点。

说是坏消息，她怕的是由于过于开心，忍不住在父母的葬礼上笑出来，别人会把她归类于没良心的不孝女。还有就是，那个才八岁的小不点季蔚然该怎么办，她拿什么养活季蔚然。

那个时候，季欣然也还是个孩子。所幸，死去的父母没有留下债务，当然也没有留下存款，只留下了那栋六十平米的老破小的房子为她们遮风挡雨。

季欣然先去找了她的爷爷奶奶。季欣然的爷爷奶奶白发人送完黑发人后，很坚决地拒绝了季欣然的请求。

明明看起来那么和蔼的老人家却对那对未成年的亲孙女们说出那些冷冰冰的话。

“我儿子的死都怪你们那个害人精的妈。以后我每次看到你们，就会想起是你们的妈害死了我儿子，我可没办法抚养害人精生下来的孽种们。”

一口一个害人精，一个一口孽种，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季欣然和季蔚然都是女孩。要是男孩的话，恐怕老两口还没等他们开口，就扑上去，一口一个“乖乖”的叫着了。

这对没戏，再去找下一家。

季欣然的姥姥姥爷推脱说：“你看你大舅小舅都有两个孩子，我们老了，带不了这么多孩子了。你去问问你们的爷爷奶奶。”

季欣然的大姑信佛，没有冷漠，而是哭着拒绝他们：“欣然，都是大姑不好，没有让菩萨佛祖多多保佑你们的苦命的爸爸妈妈，都是我的错。你姑父刚下岗，你表哥快高考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你去找找你妈那边的亲戚。”

季欣然的大舅小舅连门都没让她们进去，扔了一百块钱给季欣然，“我知道你们可怜，但是要知道你们那混帐的爸早该死了，我都没去他坟前吐口唾沫就是给足你妈面子了。谁让你们倒霉摊上这么一对短命的父母...”

亲戚没人愿意照顾她们，准确来说是照顾季蔚然。她和季蔚然的放学时间错开，小学放学时间早，没人去接她放学。学校距离她家要穿过好几条马路，季欣然也不放心八岁的季蔚然一个人回家。

实在没办法，季欣然只能跟她的班主任说明情况。班主任知道情况后，也通情达理地让季欣然先去接妹妹放学，再回来继续上课。

就这样，季欣然每天先把季蔚然送去学校，为了省车费，尽管她的学校离季蔚然的学校还挺远的，她还是选择跑着去上学。

正值秋老虎的季节，夏日还残留浓厚的余温。每天气喘吁吁地跑到学校，季欣然的身上会有正常的汗味。这个汗味让坐在她身后的男同学反感，故意捏着鼻子，在教室里大声嚷嚷。

“季欣然，你身上怎么这么大味啊。臭死了，身为一个女孩，脏兮兮的。知道你情况特殊，实在不行，咱们在学校给你整个募捐，拜托你，洗洗澡吧，好吗。”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哄堂大笑，完全不顾及季欣然的感受。她有这个年纪的特有的自尊心，可是她的自尊心被贫穷践踏的一文不值。

生活费快要见底，昨天收到季蔚然的老师通知，天冷了，要交钱订冬季校服。捉襟见肘的生活让季欣然不得不忍气吞声。

她还是带着季蔚然去找那些所谓的亲戚。有的骂骂咧咧，有的哭哭啼啼，有的直接闭门不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靠着“这种形式的乞讨”，季欣然凑够了季蔚然的校服钱，这就够了。

那天有强对流天气预警，季欣然下课前还想着带伞，可这节课老师拖堂久了点，着急去接季蔚然，太匆忙忘记带伞了。结果，刚到学校门口，黑压压的天空正好在小学生放学的时间下起了倾盆大雨，好多人都带伞了，不过雨势过大，很多人还是选择先找地方避雨。

季欣然姐妹俩也是。

将校服外套罩住季蔚然，季欣然穿着短袖拉着季蔚然去找避雨的地方。

最后，她们来到了一家叫做回味的面馆门前躲雨。还没到饭点，面馆里的顾客不多。面馆门口躲雨的人排成一排，面馆老板齐褚闲来无事，趴在收银台上，盯着那排人的背影。

那些背影中，有一个穿着短袖的女孩瑟瑟发抖的背影吸引著他。那个女孩虽然很冷，还是低头关心着身旁矮小却遮挡得很严实的小孩。

那个小孩突然转过身来，从衣服里露出圆圆的一双眼睛，盯着店里招牌上的牛肉面。她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齐褚刚开始还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直到小孩忍不住做出吞咽的动作，他好像知道是什么了。

雨势减弱，站在门口的潜在顾客渐渐离开。季欣然也准备拉着季蔚然赶紧回家，她还得回去上课。可是，她转过头发现，刚才还站在自己旁边的季蔚然已经进到店里去了。

季欣然推门进去的时候，瞥了眼门上的招工信息后，赶忙也跟了进去，就是在这个契机下，她认识了改变她一生的男人，不对，不能笼统说是男人，准确些是可以归类于是贵人。

她囊中羞涩，实在没多余的钱给季蔚然点一碗牛肉面，只好打断季蔚然和齐褚的对话。

“老板，不好意思啊，我们不点了，打扰了。”季欣然不同于刚才的温柔，一把拽过季蔚然，小声训斥，“季蔚然，你怎么回事，怎么一声不哼就擅自跑进来啊。赶紧回家，我还得回去上课。”

“姐姐，我想吃牛肉面。今天在这里吃，好不好？”季蔚然指了指招牌上那一碗二十五元的牛肉面。

二十五元的牛肉面，对于没有经济来源的季欣然来说，那就是一碗吃人的牛肉面。吃了那碗面，她会自我定义为自作自受的未来乞丐。

她不愿也不想，决绝地说：“不好。你是不是还不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那我给你解释一下，我们是孤儿，没人要的孤儿。能活着就不错了，想吃肉，给，吃我的肉。”季欣然伸出来那瘦弱的细胳膊，放在季蔚然的嘴边。

季蔚然撇着嘴，用力推开季欣然的胳膊，不管不顾大哭起来，“你走开，我不是孤儿，我不要吃你的肉。我也不要吃没有肉的挂面...姐姐，姐姐，我真的想吃肉，我想吃牛肉面，你能不能就让我吃这一次？”

活着太难了，季欣然也想就这样放弃挣扎，吃就吃吧，大不了，她再去觍着脸继续乞讨，可是，她还存有那点尚未泯灭完全的自尊心。

要不，这个学她还是不上了吧。她这个年纪靠打工也能养活季蔚然。

想好了，季欣然倔强地擦掉快要掉落的眼泪，抬头看着齐褚，心如死灰地说：“老板，我看门上贴着招服务员，你看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