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三星高照挂南天,寅时二刻,天色还黑得紧。沈鲤骑着毛驴赶早上衙门当差,毛驴脖子上挂着铜铃,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响的清脆。京郊的菜农听见响铃了,就知道六扇门的女捕快上值去了,爱和她结伴一道入城。

“沈官爷,早啊。自家的红枣,霜打的清甜,尝尝。”

天色黑,伸手不见五指。官道上还有挑担背篓的菜农瓜农,担着最是新鲜水灵的瓜菜,摸黑赶早进城好占个如意的摊位。

走在沈鲤毛驴旁的大嫂,抓了把个大皮薄的红枣塞进过来,她象征性捻了颗意思意思,尝了一口。

沈鲤:“嫂嫂家的枣子看着可真喜人,又甜又大,今日定能卖个好价钱。”

大嫂:“喜欢吃还有这些呢,装着在口袋里慢慢吃,上值的时候吃着玩。”

沈鲤:“不用了......不用了,嫂嫂留着卖个好价。”

她咽下嘴中的红枣,连连摆手。卖枣的女人作罢,同她边走边话起家常。没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口,刚好寅时五刻,晨钟响起,守城将士打开城门。

时辰还早,进了城,沈鲤牵着毛驴走到包子铺。要了四个鲜肉大包,分开包好,付了银子追上刚才的大嫂。

沈鲤:“嫂嫂还没吃早饭吧,正热乎呢,快吃。”

大嫂:“哎哟,这怎么好意思。”

沈鲤:“怎么不好意思,我还吃了嫂嫂的枣子呢。”

她把包子塞过去,边走边吃。两人正好同道,走到了帽儿胡同分手。大嫂往正阳门的棋盘街市集去做买卖,沈鲤则去了六扇门当差。

不过她不是捕快,而是个门房小吏。但平日在外面,旁人也会官爷官爷的喊她。

沈鲤十分的受用,看门也看得浑身是劲。她每日的差事点卯、喂驴、看门、吃饭、看门、点卯,日复一日。

门房里还有个当差的,一个卸任的老捕快——于阳。六十岁了,闲得没事来帮忙看门打发时间。早些时候到,在屋里看见她,探出窗来喊道:

“鲤鲤,来了。早饭吃了没,快来用早饭。有成记肉包,面糊,菜饼还有牛肉面......快来......”

沈鲤点完卯,牵着驴往后院马厩去了,“叔,我吃了,您自个先用,不用管我.....我喂驴去了!”

于阳:“先吃了再喂,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急的不得了,但两人鸡同鸭讲,各讲各的。

沈鲤在马厩里墨迹了快半个时辰才回来,桌上的包子、菜饼已经有些凉了。

老头子烧了水泡茶喝,埋怨道:“怎么才回来,都凉了。”

她毫不介意,坐下拿起来就吃,“凉了也能吃,只是叔,下次您别买我的份了。我吃过了,一早上吃两份早点,真的很撑。而且吃饱了容易犯困.....我看字都重影。”

虽然每次都会抱怨,但抱怨完,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消灭干净剩下的早点。因为不吃会浪费,但吃了于叔下次还买。

她来六扇门当差还不到一年,活没干上就光长肉了。整整胖了一圈,快赶上她家里刚出栏的猪了。

沈鲤每天掐着腰,愁容满面。吃完就赶紧去后院消食,霍霍院子里的石盘,轮起来转两圈,再打套通背拳。

然而晕饭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坐到门房里,翻开今日的邸报还没读完第五句话,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她也不挣扎,来了瞌睡,垫起自己的胳膊就眯起了觉。日头上来了,阳光穿过窗柩照进来刺眼睛。拿邸报往头上一盖,遮得严严实实的,睡得正是香甜。

再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了,于叔不在,值房里就只有沈鲤。东便门外有人影至,招呼也不打,直往里面走。

“哎,你哪个衙门的,姓甚名谁,找谁,来干什么?”

她抬起头,软乎乎的脸满是粉红压褶。喊住了那人,手指头敲敲桌上的出入簿子,让他过来登记造册。

大概是睡迷糊了,沈鲤没看清楚来人穿着青绿色锦绣服,腰间挂着牙牌,上书“锦衣卫”三个大字。

“你就是沈鲤?”

来人折返,拿起笔在薄子上落下一行齐整的字:万历十二七年,戊寅月乙巳日,锦衣卫段飞鸢,六扇门公办。

看见锦衣卫三个大字,沈鲤脑子这才清醒,忙的赔笑道:

“原来是锦衣卫同僚,失礼失礼。校尉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到六扇门,真是稀客稀客。小人是沈鲤,您找谁,我给您带路。”

飞鸢:“找你们范捕头,有劳了。”

说话间人已经钻出值房来引路,腰间跨则一根一尺左右的少林棍,用黑色粗布棍袋装着,上面绣着两只歪歪扭扭的小黄鸭。

她身量很高,娃娃脸在屋里不太看得出来。走出值房并肩而行,飞鸢才发现这姑娘脑袋顶都快与自己齐平了,加之男子不显身量,并排走竟感觉还比她矮上一头。

看这身量,约莫只有他家八尺的萧大人能压住。想着不由的挺胸抬头,走的更直溜。

到了三省堂,里面就传来于叔和范捕头闲话的声音。

沈鲤规规矩矩的敲门,“头儿,于叔,锦衣卫的段大人来访”

屋子里两人神色一顿,迎出来,面色凝重。待飞鸢落座,递上手中的调令道明来意,两人的脸色就愈加不好了。

范景东:“借调锦衣卫?沈鲤只是六扇门一个门房小吏,连正经捕快都不是。大人可是太过于高看她了,不如这样。卑职再另外给您挑两个身手好的捕快,协助锦衣卫办案。”

锦衣卫能上六扇门来借人了,不用想便知定是牵扯什么重案要案了。沈家夫妇把闺女放在自己眼皮下,范景东不敢,也舍不得让让沈鲤犯险,当即回绝。

飞鸢有些挂不住脸,“沈姑娘纵只是门房小吏也是食禄米之人,为朝廷当差怎可有诸多借口推辞。何况她是六扇门最合适的人选,锦衣卫佥事萧大人钦点。这是三法司的调令,请范捕头过目。从今日起沈姑娘便借调锦衣卫协助查案,为期三个月。”

一旁的于阳赶紧赔笑打圆场,“校尉大人说的是,为朝廷当差哪能推脱,能协助锦衣卫办案是那丫头莫大的荣幸。这样,您看您这突然来要人要得急,我们也不能一下就把人给您。这样,等那丫头把手上差事交接了,再随您去行不行?”

话都这样说了,飞鸢也没故意刁难人,道了一句叫她明早上锦衣卫报道便告辞离去。

范景东和于阳起身相送,值房里沈鲤偷听到墙角,跑回来连包袱都打包好了。乐滋滋得就等着他们出来,跟着去锦衣卫当差了。

心想在六扇门她只能当个扫地僧,这下得了锦衣卫青睐借调过去,一身功夫可是有用武之地了,一日两顿早点总算是没白吃。

不料她积极的身姿被于叔看见了,几步冲上前就把她拽进了屋里,眼看着飞鸢一个人真的走了,着急的一句话也没说上。

沈鲤:“叔,你干什么,他.....他怎么走了?”

她急的嚷,看见门房外的范景东送完飞鸢,哭丧起脸,“头儿,为什么不让我去。会叫人家看不起我们六扇门的,叫人说咱们六扇门软饭衙门的。”

范景东正色:“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他人论长短,在乎旁人作甚。锦衣卫的差事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家该掺和的,何况此案锦衣卫佥事萧大人亲自主审,你年纪小又不是正经捕快,朝廷的差事要紧。这件事你就要不要惦记了,由我亲自协助锦衣卫。”

沈鲤:“那.....那头,你带我一起,我可以给您打下手做跟班的。”

范景东:“锦衣卫牵扯的都是重案要案,六扇门有捕快,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门吏。听你娘的话,玩够了就回家,你也老大不小了。”

又是这套话,沈鲤都听烦了,“头儿您又拿我是女子的身份说事了。”

于阳见状开始和稀泥,拽下她肩膀上的小包袱,哄道:

“鲤鲤听话,你范叔不让你去有不让你去的道理。锦衣卫案子要紧,时常出差离京就是好几个月,你跟着去家里不要了?你娘身子不好,靠药罐子养着,你爹爹去岁摔了腿还没好利索。立春刚过,地里的活就要忙起来,你跟着锦衣卫走了,家里怎么办。出差办案又苦又累还危险,你爹娘就你一个女儿了,别叫他们担心。”

沈鲤犟不过,愤愤一跺脚,跑带马厩喂驴子了。到了下值还是闷闷不乐,挂着脸回家。

次日,锦衣卫借调协助查案,范景东说他亲自去,沈鲤便放下了这事。第二日就安心在家休沐了,赶着把地都翻好。沈默和顾三金后面自己就能使着小锄头,把院子的薯苗移栽到地里。

沈鲤不知晓得,为了推掉锦衣卫这差使,范景东亲自跑锦衣卫,回绝锦衣卫佥事萧棠。说她要回家成亲,不能借调了。

那人很不体恤她这等下属,就是成亲了人也得借。范景东没糊弄住,无奈,只能忍痛答应了。

沈鲤在家拾掇了三天农事再来衙门,前几日的锦衣卫就已在等着了。

“沈姑娘的终身大事办完了?我家大人说,介于你已经被借调锦衣卫,由锦衣卫管辖。你回家成亲的事没请示批假,这三天要算你旷工。”

沈鲤点完卯,去后院马厩栓驴。听见说话声一愣,莫名其妙回头。飞鸢好整以暇地靠在墙上,望了望晦暗的天色。

“卯时了,沈姑娘赶不上点锦衣卫的卯了,你今日又迟到了。”

沈鲤:“校尉大人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屋内,于阳赶紧小跑出来,抢过她的毛驴绳。

“鲤鲤啊,锦衣卫的事你范叔已经同意让你去了。这事我是想等你休沐回来,再和你说,你看这一早校尉大人就亲自过来接你了。驴,叔去给你喂,快跟着去锦衣卫报道吧。”

沈鲤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推到飞鸢跟前去了,后者隐在晦暗的晨色里,勾唇笑了笑,道:

“沈姑娘,跟我来吧。”

虽然还在发懵中,但好歹算是如愿以偿吧。她老实的跟着,只听飞鸢又道:

“姑娘借调到锦衣卫来,这三个月就归锦衣卫管辖了。可与我们享一样的月俸,每月三两月银,每月初发放。旷工和迟到都会扣银子,所以这个月姑娘的月银已经扣没了。不过北镇抚司有饭堂,早点、午膳、晚膳、甚至夜宵都可以在饭堂吃,姑娘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再有我们早上卯时点卯,申时下值,每月休沐三天,同你们六扇门一样。若是上值时辰外,再有别的差事,会单独算贴补。这次姑娘完成任务的话,另外还有单独的赏银。”

嗯.....听着好像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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