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舟看着面前空荡荡的狗盆，开始觉得不对劲。

这一周的时间，她每天都倒上满满一碗的狗粮给附近的一条流浪狗吃，有时还会放几根火腿，每次里面都被吃的干干净净。这本来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狗竟然还瘦了？！

吃这么多不说长肉就算了，怎么还能瘦？

顾惜舟看着袋子里已经没了一大半的狗粮，又看了看几天没见瘦的皮包骨头的小黄狗，怀疑是不是有其他的流浪狗过来给吃完了。

这么想着，她低头看了眼可怜巴巴的小黄，同情的摸了摸它的头，然后打开袋子倒了满满一碗狗粮，看着小黄吃了后才转身进了屋整理货架。

而她走了后，小黄埋头苦吃，吃着吃着发现……没了？

小黄看着空荡荡的狗盆，拿爪子扒拉了好几下，发现还是空的，陷入了茫然……

顾惜舟大学毕业后，就回村子里开了一家小卖部，现在小卖部变成了小超市。因为位置好，就在一个四岔路口，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想去大集都会经过这里，所以不仅一个村子里的人会在这里买东西，其他村子的也会来这里买。

毕竟价格差不多，大集又比较远，骑电动车过去都要半个小时，所以小超市的生意一直都还不错。

前两个月的时候，离村子不远的一座山突然火了，不少人来爬山探险。因为附近就她这一个超市，一下卖出去了不少的东西，几天的营业额抵得上之前两个月的。有的是几个人组队游玩，有的是十几个凑在一起的登山爱好者，一直到现在都还陆续有人过来，所以顾惜舟多进了好些东西，现在都还没整理完。

等顾惜舟忙完出来的时候，发现狗盆里又空了，一粒狗粮都不剩。她忍不住摇头，看来小黄是真的饿坏了。她一边想着，一边拿了狗盆进了后院清洗。说是狗盆，其实就是一个豁口的瓷碗，只是被她顺手用来当了狗盆。

顾惜舟刚走到水池边，碗还没洗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老板，买东西。”

顾惜舟朝着外面应了一声，“来了。”

她匆匆的关了水龙头，跑到收银台后面，“你要什么？”

顾客是个生面孔，应该是别的村子的，“你这有橡胶手套吗？”

顾惜舟印象里是有的，“有，你等我去找一找。”

这东西不是必需品，平常买的人不多，顾惜舟也忘了货架上放的还有没有。要是货架没有，那可能就是在仓库里。她跑过去找了一圈，最后在最底下翻出了两副橡胶手套。

她拿着回去给他看，“你看是要这种吗？”

男人一看点头，“对，就是这个。”

他从顾惜舟手里拿过一副看了看，问道，“多少钱？”

“十块。”

男人扫了码后，拿着东西走了。

顾惜舟刚准备去后院，店里又来了人，门口的感应器报着机械音的欢迎光临。

等送走了所有顾客后，顾惜舟回了后院，才发现她走的急水龙头没有拧紧，一直往下流着水。她关上水龙头，很快把碗刷好了，又放到了门口。

大沣朝，瞳守关。

霍樾和几个副将在议事厅商讨军事，此刻城外羌奴人十万大军围困，城内军中的粮草快要断绝。内忧外患下，他们必须要早做打算。

“将军，城中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断粮，饿死的人数至少已达五千人之多。而且，水也快要尽了。”说话的是军中参将伍峰，因为长时间缺水，嘴唇已经干裂起皮，加上吃不饱饭，更是瘦的两颊凹陷。

没有粮食，可以吃树皮可以吃草根。但是没有水，那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霍樾眸色微敛，“军中呢？”

“一日只吃一顿的话，军中的粮食至多也只能再撑七天，水至多也只够七天。”伍参将说着，屋里的气氛都低迷下来。

一天只吃一顿，吃的也只不过是数得过来的米粒。不止百姓饿死，军中也有不少饿死的将士。但是，粮食只有那么多，多吃一点可能就少撑一天。

坐在他对面的副将拍了下桌子，忍不住出声，“将军，与其这样等死，咱们还不如和他们拼死一搏！”

萧军师阻止，“秦将军，不可鲁莽行事。”

旁边的段何年也说：“咱们死在战场上是死得其所，那城中的百姓怎么办？”

“那这样等下去又能有什么结果？”秦副将喘着粗气一脸悲戚。

秦江石原本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现在瘦的皮包骨头，倒是脸颊丰腴，因为长时间缺盐的缘故肿胀的。而身上原本贴身的铠甲，现在只能空空的挂在身上。

霍樾坐在上首，薄唇紧抿。

近几年羌奴人屡犯边境，朝中却没有任何作为，他数次请战，但都被主和派驳回。直到年初，羌奴人大军压境，那些大臣们才意识到羌奴人的狼子野心。皇上下令让他带领两万霍家军攻打羌奴，并让洪将军和手下的五万将士听他调遣。他们七万人打十五万羌奴人，却三战三捷。他们战死一万，而敌方死伤五万。

捷报不断传回京中，军中更是士气大涨，正要乘胜追击的时候，朝中竟然想要议和。

彼时朝中分成了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争吵不休。就连宫内也分成了两派，太后主战，皇上主和。就在这个时候，西凉国也传来异动，于是洪将军连带着手下的几万将士全被撤走，只余下他们不足两万的霍家军面对十万羌奴人。

朝中内讧，粮草供应不上，霍樾只好带着剩余的一万多将士退至瞳守关。只是没有想到，朝中似乎忘了他们一样，迟迟没有粮草送来。并且岭南一带出现干旱，地里颗粒无收。

开始时羌奴人强攻了一个月，死伤惨重。后来，十万大军直接将整个瞳守关围了起来，打算不耗费一兵一卒将他们围死。

这下，真正是粮草和水都进不来。如今半年过去，军中只剩下了一万余人，城中百姓也已经饿死数千。

屋里沉寂了几秒，萧军师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随后道，“第十八封求救信发出去已经有一旬了，还是没有回音。”

秦副将握紧拳头看向上首的霍樾，“将军，派我出城吧。与其留在这里饿死，我愿意出去拼死一战。杀一个羌奴人保本，杀两个我还赚一个。等我们死了后……”他顿了顿，“可以把我们的肉煮了吃，还能叫兄弟们再多撑一些时日。”

既然都是要死，他宁愿死在战场上，死的有价值。战死沙场本就是他的归宿，可要是活活饿死，那才是叫他死都不能瞑目。

“秦将军！”

“秦江石，你说什么呢！”

段何年气急，“你说这话是在剜谁的心？吃你的肉，亏你想的出来！”

他着急说话，嘴唇都干裂的出了血。

一直没说话的霍樾低声开了口，“就算要剜肉抽血，也应该是我先来。”

“将军……”

段何年转头瞪了秦江石一眼，秦江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呐呐着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外面有士兵进来通报：“将军，陈叔……陈叔快不行了，他要见您。”

霍樾抬头，骤然起身，“传！”

陈忠已经到了门口，不过他是被人抬进来的。两个士兵把他放在了一边的椅子上，随后人退到了外面。

“陈叔。”霍樾喊了一声，疾步走到他跟前。

陈忠是霍家的家仆，也算是看着霍樾长大的。说是仆人，实际上和亲人差不多。而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给霍家军送粮草。

十车的粮食，他拼死送进来了三车，而他也在押送的途中受了伤。要不是他送来的粮食，霍家军也不能撑到现在。

“将军，我……我恐怕已时日无多，等我死后……就用我的骨血……喂……喂养将士们吧……”

陈忠年纪有些大了，本来身体机能都不如年轻人，加上长久营养不良，如今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两颊深深的凹陷下去，说话都断断续续，像是随时都可能会咽气。他伤的其实不重，但是没有药，加上年纪大了，如今已经行将朽木。

霍樾听到他的话，神色巨颤：“陈叔，不可！”

其他将士皆是震动，随后就是深深地悲恸。

陈忠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布巾，颤颤巍巍的交给了霍樾，“将军，这些……留着给将士们吃吧，给我吃就……太……浪费了。”

霍樾看着布巾，是他早上叫人给陈忠的。他都没吃，又送了回来。

霍樾不肯接，陈忠却执拗的塞在了他的手里，“我用不着……了，将士们吃……吃了才能打胜仗。”

说了几句话，陈忠呼吸都加重了，霍樾只好接过东西。

他压住眼底的情绪，站起身吩咐，“把陈叔送下去，好生看照。”

陈叔还想说什么，但他只微微扬起身子又很快的倒了下去，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陈忠被士兵抬了回去，屋内静默了片刻。

半响后，伍参将开口，“听闻城中已有易子食人现象。”

没有粮食，城中百姓吃草皮啃树根，整个城中连老鼠都被吃光了。现在，已经有许多人开始吃观音土，一个个吃的腹大如孕，活活胀死。还有的，则是开始吃起了人。

人间惨状，不过如此。

霍樾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布巾，良久才缓缓松开。

援军怕是等不到了，他们只能自救。

霍樾抬起头，面容冷峻，“五日后，出城迎敌。”

“将军！”

“将军！”

“将军！”

几个将士齐齐出声，却又都没有说出话来。一万人打十万大军，根本毫无胜算。只是，继续被围困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罢了。

秦江石锤了下桌子，“好，干他爹的！”

定下五日后殊死一战的军令后，还有很多具体的任务要商定。即时要死，他们也要重创羌奴人！

几个人一连商讨了一个时辰，直到肚子叫的声音将他们打断。他们如今一天只吃一顿饭，就连霍樾这个将军都不例外。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三天后出城迎敌，总不能叫将士们上了战场却没有力气。

霍樾下令，“叫伙房开始做饭，从今天开始一日两顿。”

士兵领命下去。

霍樾抬眼看着面前瘦削的几人，低头将桌上的布巾拆开，往前推过去，“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秦江石看着布巾里一粒粒褐色的东西，面露疑惑，“这是什么？”

霍樾想起这不知道谁放在他碗里的东西，“我正想问你们，是谁每日在我的碗里放的这些？”

萧军师伍参将几个人皆摇头，“属下从未见过此物。”

霍樾的目光从几个人的脸上扫过，眉头紧皱，“不是你们放的？”

他碗里日日都有，还以为是段何年他们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吃食，没想到他们竟都不知道。那这会是谁放的？

霍樾看着布巾的东西，眉心紧蹙。

秦江石伸手从布巾里捻出一颗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睛顿时大亮。

“有肉味，似乎还是鸡肉！”

“什么，有肉？”

其他副将也都伸手捏了一颗，全都细细的咀嚼品尝，“真是鸡肉味！”

虽然味道闻起来有一些怪异，但是吃着确实带有肉味。味道称不上好，但是对于缺粮的他们来说，只要能吃饱，再难吃的东西也是好东西。

萧军师只尝了两口就停下了，记着霍樾刚才的话，问道，“将军以为这些吃食是我等放的？”

霍樾点头，起身将一边的空碗拿过来放在了桌上，简单的把经过说了一下，“我每日起床后就看到碗里有此物。”

几个人都看向了那只空着的瓷碗。

“难道是邓将军他们送来的？”段何年猜测道。

正说着，屋子里忽然响起了细微的沙沙声。

“什么声音？”

然后，就看到面前的空碗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装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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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