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守关。

一直等到了吃晚食，秦江石他们也没有等到仙人再次显灵。心里难免有些失望，一顿饭都吃的食不知味。毕竟，这不是关乎他们个人的生死，而是全城百姓的活路。

不过，他们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心知这不是他们能强求来的，很快又打起了精神，继续商讨起军事。

霍樾抬头扫视了一眼，见他们都沉下了心，也将视线放在了面前的城防图上。

一会儿后，霍樾开口：“今天就先商议到这儿。”

几位将士起身，“属下告退。”

“属下告退。”

几人退了出去，秦江石走的时候，眼睛还不住的往瓷碗那里瞟了好几下。最后，被段何年一把拉走了。晚上是瞳守关守卫最薄弱的时候，他们还要去巡查。

等人都走了后，霍樾刚准备起身去看兵书，耳朵就敏锐的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声响。他蓦的转头，就看到了刚才还空着的碗里此刻已经多了东西。

霍樾眉头一敛，快步走过去，这才看清了碗里多出来的东西。

他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能闻到一股肉味，看起来也很像是肉肠，只是和他之前见过的不一样。

霍樾盯着看了几眼，从怀中掏出布巾，将肉肠包了进去。然后，站在一边没有走。他在等，等仙人还会不会继续赐下食物。

没多久，碗里又响了一声，这次是一个馒头。

但之后，瓷碗就再也没了动静。

霍樾微垂下眼，随后拱手对着瓷碗的方向认真的作了一揖：“感谢仙人赐下食物。”

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神仙，又或者有鬼魂，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这里，能不能听到他说话，但他还是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

身子直起后，霍樾看着瓷碗开口，“不知仙人可有所需之物，只要我能找到，一定为仙人奉上。”

瓷碗没有反应。

霍樾思索过后，拔出了腰间佩戴的匕首，左手握在刀身，上划，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了掌心，他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鲜红的血落在了瓷碗里，很快又消失不见。

霍樾看着空荡荡的碗底，不知道供奉鲜血是不是对的。但为了全城百姓，他也只能一试，只求对方能送来食物。

*

晚上小超市没什么人，顾惜舟把门口放着的灯箱插上电，外面的卷帘门半拉下来，关上了门。

门是玻璃的，屋里灯也没关，要是有人来买东西会敲门或者喊人。要是没人的话，待会儿睡觉前她再来关灯。进屋前，顾惜舟往狗盆那里瞥了一眼，发现里面的馒头和火腿肠好像都被吃完了。进屋拖了狗粮袋出来，又倒了满满一盆。

这会儿外面天黑，加上门口的灯也不怎么亮，她没有看到碗底那点显得有些异常的红色。打了个哈欠，顾惜舟关上门进了卫生间洗漱。

洗完澡躺在床上，顾惜舟舒服的打了个滚。房间里装了空调，这会儿温度正适宜。愉快的打了两把游戏，又去追了两本更新的小说，然后再刷刷手机，时间就这么一不留神的过去。

看着到了十点半，顾惜舟起来把外面的灯关掉，拉上了卷帘门，锁好后进卫生间上了个厕所。然后打开床边的落地扇，空调定时，再上床拉上被子找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入睡。

一夜安眠。

清晨，一声尖叫响彻云霄——

“小黄，你怎么了，小黄！”

顾惜舟刚洗漱完开门营业，就看到了小黄在门口。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它嘴边都是血。红色的一片，看着十分吓人。

顾惜舟以为它是受伤了，连忙抓住它检查了一番，还想着不知道要给它涂什么药。结果，扒拉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伤口。

顾惜舟：“？”

不是它的血？难道是别的狗的？或者是谁家的鸡血？

顾惜舟不放心的又检查了一遍，确定小黄没有受伤后，她松了口气抱着小黄到了后院给它清洗。洗干净后，小黄还是那条活蹦乱跳的小狗。

顾惜舟伸手点了点它的额头，“你个小黄，差点没把我吓死。”

说着，她起身到了收银台那里拿了根火腿肠打开，蹲在小黄面前喂给它。

“快吃吧。”

闻着香喷喷的肉味，小黄摇着尾巴欢快的吃了起来，没几口就吃完了。

顾惜舟见它睁着狗狗眼，又去拿了一根喂给它吃，“吃了这么多，也没见你长点肉。”

两根喂完，顾惜舟拍了拍它的脑袋，“好了，没了，出去玩吧。”

转身顾惜舟进了厨房，简单的做了一顿早饭。一锅粥，又在上面煮了一根玉米两颗鸡蛋，就是今天的早饭了。

不过，今天的粥煮的有点多，顾惜舟吃完饭后去了门口，打算给小黄也分一碗。

她出去拿碗的时候，看到了碗底沾着的红色，以为是小黄昨天吃狗粮时蹭上去的就没多想，转身回了后院清洗。干的血迹有点不太好洗，顾惜舟就开着流动的水让它冲了一会儿。趁着这点时间，她去补了下货。

补完回来，很快洗干净碗，她去厨房把锅里的粥盛进了碗里。刚盛了两勺，就听到外面有人喊。

“老板，买瓶醋。”

“哎，来了。”

顾惜舟连忙应了一声，放下碗去了前面。

陈醋放在了收银台上，大娘问道：“你这儿有味精吗？我怎么没找到。”

“有的，在这边。”顾惜舟带着她过去货架前，“大包的小包的都有，你看你要哪种。”

大娘拿了一包在手里看，“哎哟，你这咋比外面卖的贵啊。”

“不贵的大娘，你去集上买也是这个价。”

“能不能便宜点？便宜点我就买了。”

顾惜舟笑着，“大娘，我们这儿不还价的。你拿的那个是大牌子的，贵一点，这个便宜，你看你要这个吗？”

顾惜舟给她拿了另一个牌子的，但大娘看了两眼没要。最后，还是拿了手里的那包。

超市开在村子里，价格顾惜舟都是仔细对比过的，有些还稍稍降价了一点。别看就三毛五毛的，就差这几毛就能让她多拉到好多顾客。

“欢迎光临~”，门口的电子播报又响了起来。

“粥粥姐姐，买包盐。”是跑腿来买东西的虎子。

虎子是和顾惜舟一个村子的，今年刚五岁。她拿了包盐给他，还顺手捏了捏他红扑扑的小脸。

“两块钱，还有别的要买的吗？”

虎子扬着小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盯在收银台上的棒棒糖，“粥粥姐姐，我还想买糖。”

他把手里奶奶给他的钱放在收银台上，“能买糖吗？”

顾惜舟看着桌上三张一块的纸币，笑着道：“能买，你想吃哪个？”

虎子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伸出小手就指了一个。顾惜舟帮他拿下来，还给它找了五毛钱。

叮嘱他：“钱要拿好，别弄掉了，不然下次可买不到糖吃了。”

虎子重重的点了下小脑袋，嘴里含着甜滋滋的糖果，转头就开心的跑走了。

顾惜舟出门看着他跑远，见他家人好像就在不远处的地里忙活，这才转身进了屋。到了厨房，刚想把碗端到门口给小黄吃，发现碗里空荡荡的，一粒米也没有。

“咦。”

顾惜舟有些疑惑的咦了声，她记得刚才出去前盛了粥啊？没盛吗？难道她记错了？

应该是记错了吧……她摇了摇头，又重新盛了一碗放在了门口。

瞳守关。

秦江石、段何年几人围坐在长桌边眉头紧皱的看着桌上的东西，脸上有些纠结。

霍樾坐在主座，“这是昨天晚上仙人赐的食物。”

一个馒头，两根肉肠，还有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食物。

“仙人赐下这些是不是给将军吃的？”秦江石问道。

这些东西，最多只够一个人吃的量。难道是仙人不忍心看他们将军死在这里，所以才赐下的食物？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将军能活下去，他们也死而无憾了。只是……只是可惜不能救下城中百姓。

但，百姓们重要，他们将军也同样重要。

萧军师开口，“将军快吃了罢，别辜负了仙人的美意。”

霍樾却摇头，“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罢。”

最后，馒头一人掰了一块分吃了，肉肠则是被送去给了陈叔。剩下的仙食则是一人分了一些装在了布巾里，留着给饥饿的将士充饥。

虽然只尝到了一口，秦江石还是忍不住砸吧了下嘴回味起来：“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如此雪白的馒头了，吃起来还是甜滋滋的。”

其他几个将士纷纷点头。

段何年不由得想起从前，想当初他也是吃山珍海味长大的，没想到现在连吃糠咽菜都成了奢望。

这时，萧军师注意到霍樾手心绑着的布巾，上面还有血沁出来，皱眉问道：“将军，你的手？”

霍樾看了眼掌心，把昨天晚上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我也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但自那以后，碗里未曾多过食物。”

话音未落，一边的瓷碗里霎时多了碗白粥。

“！”

秦江石瞪大眼，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再看到还是觉得惊奇，“是白粥！”

粒粒分明的白粥，简直都快要从记忆里消失了。

萧军师立时道：“快去拿碗来。”

伍参将反应最快，去拿了一个空碗来，把瓷碗里的粥都倒了过去。

“还会有粥吗？”秦江石盯着碗紧张的问道。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但之后，瓷碗里没了动静。

段何年看了眼旁边还冒着热气的白粥，“看来还真是仙人赐给将军的。”

这样的机缘，也只有他们将军才能有了。

霍樾微微收拢掌心，“霍家军不在，我绝不独活。”

“将军！”

“将军！”

萧军师叹口气，看着霍樾，“将军，有你在，才能有霍家军。”

“是啊将军。”

霍樾没再开口，但显然他的心里主意已定。

这时，秦江石忽然大喊一声：“又有粥了！”

几个人朝瓷碗看去，果然又多了一碗白粥。伍参将连忙把白粥又倒进另一个空碗里。但之后，瓷碗就再也没了动静。

秦江石忍不住问：“是不是还要往里面滴血啊？咱们的血有用吗？”

段何年和秦江石都看向了萧军师，然后又看向了霍樾。

段何年，“要不然，试试？”

试试的结果就是，血依旧在碗里，半点也没有消失。

秦江石：“？？？”

段何年捂着流血的手，有气无力，“果然只有将军的血有用。”

霍樾抬手拆掉了手上的布巾，秦江石看着碗里自己和段何年的血，把碗推到了他面前：“你喝了。”

段何年有些嫌弃的偏开了头，“我不喝，要喝你喝。”

“我喝就我喝。”秦江石端回碗，没敢直接用瓷碗，倒到另一只碗里后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把嘴转头把瓷碗清洗了一下。

在现在缺食少水的情况下，就连血都是珍贵的，没人舍得浪费。

秦江石把碗放在了桌上，霍樾滴了几滴血进去。所有人都紧盯着瓷碗，然后就看到碗里的血很快消失不见。

“果然只有将军的血有用。”

但，这次血消失后碗里没有多出任何东西。试验了多次后，依旧如此。

萧军师微微皱眉，猜测，“难道不是血的缘故？”

霍樾看了眼掌心，陷入沉思，“既然血会消失，那别的东西是不是也能？”

霍樾抬头，“拿纸笔来。”

萧军师立刻明白过来他的用意，“将军是要写信？”

霍樾应了一声，现在一切都是未知，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如果最后的结果依旧事与愿违，那他就坦然接受。

霍樾很快写完信，正要放进碗中时，秦江石忽然道：“这纸是不是要烧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