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给铺子时,吩咐过阿狗,让他给老大和五爷传个信。开张之日,他们必须出个心腹露面。给孟留真面子,就是给她面子。五爷的人昨天来过,送了一块妙手仁心的匾。姜雨很满意,老大的人迟迟没来。现在亲自登门来了,还算赏光。孟留真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给老大和同叔斟茶。姜雨拍拍他手臂,道:“坐下吧。”
老大上来就给了一个下马威。他方才两人歪缠,十分不体面,道:“他什么时候有资格跟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
姜雨道:“他是主人,咱们都是客人。”
孟留真暗中向她使眼色。
她按着孟留真肩膀,坐下来,道:“没事。”
孟留真无奈,将茶杯奉给他们,“老大,同叔,请喝茶。”姜雨在这里,他是不怕的。无论老大如何刁难他,他都会以礼相待,不让姜雨为难。
同叔率先接过,道:“有劳小何郎中。”
老大板着脸。
姜雨看了他一眼。
老大喝了口茶,呸得吐在地上,“什么怪味。”
孟留真解释道:“加了一点红参,补气血的。”
老大道:“又不是娘们,年纪轻轻就不行了吗,补什么气血。”
这是来找茬的吗?
姜雨刚要反驳,孟留真在桌子底下按住她的手。
“茶而已,不分男女。老大如果不喜欢,我再去泡一壶绿茶。”
“算了,”老大见姜雨脸色不悦,咳了咳,道:“凑合喝吧。”
在山上时候,老大对孟留真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值钱肉票这个点上。他知道姜雨跟孟家小少爷腻腻歪歪的事情,没放在心上。毕竟年轻爱玩,风流本色,不算什么大毛病。老大很久以前就看出老四老五对她的心思,她从不回应。像是尚未开窍。所以,听到那些传闻,在老大看来,孟留真是起到了一个让她开窍的作用。
这窍一开,一条路走到黑。
其他人她都不放在眼里了。一棵树上吊死。至少这么多年,老大从未见过,她像对孟留真一样对待过什么男子。大白天窗户不关就亲上了。
哪怕是老大,此刻也想骂一句“有失体统”。
老大开门见山,清了清嗓子问道:“你跑到这来,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去?”
孟留真道:“不回去了,这儿就是我的家。”
老大道:“为一个女人,抛家舍业,连爹娘祖宗都不要了。”
他说话实在难听,姜雨又忍不住想插嘴。
孟留真率先道:“我娘过世多年,已不在人间。我小时候随她姓何,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开一间药铺,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人心所向,义不容辞。我身体里只有一半留着孟家的血,还有一半姓何。人不能劈成两半,终归要舍弃一部分。我可以背负不孝骂名,但我知道,我更重要的事情应该去做。”
老大听了文绉绉一段,咂摸道:“这么说,你不是为了姜雨,是为你自己。”
孟留真望向姜雨,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怀里,道:“我有我的心愿,她有她的心愿。我们能走到一起是上天安排。”
老大道:“我还没同意你们在一起。”
孟留真道:“我会对她好的,一辈子都不松开她的手。”
姜雨道:“用不着你同意。”
气氛有些尴尬。
老大想摆老丈人的款儿,挑女婿的刺,但他目前名义上只是姜雨的拜把子大哥,没有立场做任何事情。憋屈得厉害。还是同叔适时打破僵局,岔开话头,问道:“这茶里的红参是今年新挖的吗?我正好有些风湿毛病,小何郎中还有存货没?”
孟留真忙道:“有的,我给您包一点,您带回去。”
同叔道:“那就多谢了。”
孟留真到后头去找红参。
姜雨看他走了,才对老大道:“你是故意来找茬的吗?”
老大道:“还没成亲,你们两个就……像话吗?”
姜雨道:“那又怎么了,比这过分的多着呢,也不是第一次了。”
老大竖起眉毛,眼看就要来一通训斥。
姜雨立即截断他话头:“您该不会跟我讲什么三贞九烈的牌坊故事吧。”
“那倒不至于。”
睡就睡了,老大也不是迂腐之人。
他只是单纯觉得孟留真配不上。“我就想不明白。你看他那模样,那身段,脸白得跟唱小旦的戏子一样。随便来个人能把他撂倒。他连你都打不过。”
“什么叫连我也打不过。能打得过的我本就不多。再说了,他能不能打过我有什么关系。”
“总得图点什么。你要他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着呢,”姜雨随口道:“这就不方便跟您透露了。”
“就算为那点好处,也应该选个身材魁梧有力的。”
“魁梧有什么好?”姜雨道:“脱了衣裳,跟头狒狒一样,多难看。”
老大被她怼得接不上话,“说到底还是图好看。”
姜雨道:“您不也是。周姐姐风韵犹存。”
老大被踩中了尾巴,立即道:“谁让你管她叫姐?”
姜雨道:“小虎管我叫干娘,我不管她叫姐叫什么。”
说起这事老大就来气。
这么刁钻的整人法子,亏得她琢磨。是人能想出来的招数吗?老大一直以为她在开玩笑。虽然上次的事他确实做得不对,但也没必要如此报复吧。老大气急败坏道:“你一个年轻姑娘,还没成亲,先收个干儿子。”
姜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不也收了很多干儿子。”
老大道:“我多大岁数,你多大岁数。”
姜雨道:“等我到你这个岁数,小虎也大了,可以孝敬我了。”
“听着,姜雨!”老大沉着脸,刚要骂她两句。偷偷看了一眼后面隔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他又压低声音:“熊三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你要认干儿子也可以,不许认小虎。”
“头都磕完了,哪能出尔反尔。”
“你存心跟我作对?”
“是你先惹我。”
“你……”老大道:“你混账。小虎喊你干娘,喊我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姜雨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我们俩是兄弟,一个辈分。”
“你打算一辈子不认我了吗?”
“你是谁啊?”姜雨笑着反问。
老大话卡在嗓子眼,要说说不出口。
她还是不肯原谅他。
老大一摸脸,肩膀塌下来,人也败下阵来,所有气焰都消失了。斗来斗去造就这样一个结果。他无话可说。同叔想劝找不到话口。父女两一个比一个犟。正好孟留真包好红参出来了。他把纸包递给同叔,道:“不知道够不够,您用完了,再来找我。”
同叔掏出银子,道:“多谢。”
孟留真婉拒道:“不用了,当我孝敬您。”
老大道:“收下吧,拿东西不给钱,让人指着我们脊梁骨骂。”
同叔把银子放在桌上,预备告辞。老大起身走到门口。孟留真出来送,姜雨坐在原地没有动。老大回头望了姜雨一眼,她正喝红参茶。二人视线没有产生交汇。老大心里头格外不是滋味。他抬起手,道:“行了,别送了。”
孟留真站定脚步,道:“您慢走。”
老大道:“好好开你的铺子,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孟留真道:“谢老大成全。”
老大道:“你要是伤了她,我饶不了你。”
孟留真道:“是。”
目送老大和同叔的背影消失在远方,孟留真转过身,回到屋里。
姜雨抬眼望向他:“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孟留真道:“听见了。”
铺子不大,一个木板隔间,咳嗽都能听得见。他包红参包好了,在等时机出去。等了半天。老大话里话外的意思,横竖是说他配不上她。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姜雨怕他听了心里难受,生出一些郁闷想法,道:“我不知道老大会亲自过来。他说什么都不重要,你别放在心上。”
“嗯,”孟留真收起茶杯,“我知道。”
“知道什么?”
孟留真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他眉眼弯弯,认真地微笑道:“我知道,只有我才配得上我的小雨。”
姜雨也笑了笑,拉着他手,生出一些想法来。
“行,那走吧。”
“去哪?”
“回去睡觉。”
“大白天睡什么觉。”孟留真始料未及,一口回绝她的要求,他啼笑皆非道:“不行,我还有事要忙,才开张就关门了。你也忙你的去吧。”
姜雨磨蹭他:“你知道我在忙什么吗?让我去打家劫舍啊!”
孟留真道:“知道你做镖局生意。”
姜雨道:“谁告诉你的?”
“干儿子说的。”
“他什么时候成了你干儿子。”
“秘密。反正他已经叫过我爹了。”
姜雨乐不可支。这下老大要气死了。小虎管孟留真叫爹。
孟留真道:“所以咱们就先各忙各的,晚上再说。”
姜雨在他大腿上摸了两下,意犹未尽道:“行吧。谁让我这么疼你,白天都听你的。”
孟留真哑然失笑,道:“油嘴滑舌。”
姜雨直接亲上去,完成刚才没完成的吻,“还没尝,怎么知道有多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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