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灰袍男的离去，梦境也随之坍塌。因为怕那人去而复返，楚风一直等到巫妄彻底离开梦境，才撤回了意志。

刚从梦境出来，楚风就感到脸上一阵酥酥麻麻，轻柔的触感。

楚风睁开眸子，就看到巫妄细嫩的手正在触碰她的脸，刚从梦境中死里逃生的孩子脸色完全没有睡醒后的红润，反倒有些苍白。

见人醒来，巫妄声音略有些哑道：“夫子，何不以真面示我。”

楚风虽已被识破身份，却没想到巫妄居然也看出了她非本相。

“你如何知我这不是真面目。”楚风周身肃杀之气未落，气质凛冽。她右手手指在耳侧轻点，原先的伪装骤然褪去。她捋起巫妄的袖子，看到她的手腕上还是有残留的道道红痕，只是不似梦境中那般明显，问道：“还疼吗？”

皎洁月光下，楚风眉间一点红痣，小时候杏儿似的圆眼也变得有些狭长，眼尾较之易容时上挑更厉害一些。不知何时起，她的右眼皮上有了一块薄红，像是擦了胭脂一般，衬得人面容姣若二月桃花。可偏偏她神色冷淡，生生压下去了这番艳色。

此刻，楚风正垂着眸子，认真看巫妄手上的伤痕，灵力从指尖流出，手上的最后一点伤痕也不见了。

“不疼。”巫妄先回答了最后的问题，又道：“我不晓得，我只是觉得夫子不是这样的。”

巫妄看着面前不输于明月的人，眼中流露出惊艳。她有些呆呆地看着楚风，只觉娘亲口中所说的仙人就该是这个模样。

“我是梧桐书院莫掌门座下弟子，名叫楚风。前些日子追杀伥鬼至此，发现此处或许有难，便乔装留了下来。”巫妄的梦绝非偶然，有些事情让她知道一些也好，至于更多的，楚风就没有说了。

就算巫妄偶尔表现得不像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成熟，但她到底是个孩童，一些血腥腌臜之事并不合适她知道。

未料此话一出，巫妄眼睛亮晶晶的，开心道：“你是楚道长，我的娘亲经常与我提起你，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楚风略有些疑惑，巫妄又道：“你可还记得十年前上元节，你救了一个人，那是我的娘亲。”

因为要练剑，莫问山要求楚风专心致志，忘却凡尘事，故而许多回忆，她早已记不真切了。

此刻，稚嫩的声音唤起褪色的记忆，楚风想到了那年上元节，那个怀抱婴孩，梳着妇人髻的女子。

原来她与巫妄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夫子，原来我们早就见过了。”巫妄缓过刚起床后嗓音的沙哑，此刻语气轻快。

“是啊，倒是有缘。”楚风揉了揉巫妄的头，道“离天亮还早，你可要再睡会？”

“嗯！”巫妄重重点头，她今晚睡了两觉都没睡好，刚才说话时便已感到有些困倦疲累，此刻打了个哈欠，又缩回被窝，“夫子会继续陪我吗？”

“会的，安心睡吧。”楚风给她掖好被子。

得到了承诺，巫妄也支撑不住困意，费力地点点头，便沉沉睡去。

等到了第二日，楚风让巫妄先梳洗，自己则是去找巫夫人说了这件事。

巫夫人从楚风口中得知了昨日的事，后怕在脑中炸响，她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浑身战栗，双腿没有支撑力，软倒跌坐在椅子上。

她出身贵族，名唤林诗容，自幼收到严格的礼仪要求。但是此刻，昔日的仪态她都顾不得了，林诗容泪涟涟屈身行礼，“多谢楚道长，您又救了我一次，还有我的孩子。若是昨夜您不在，我都不敢想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多谢您，真的谢谢您……”

楚风连忙扶起她，身后梳洗打扮好的巫妄急忙赶到。见母亲哭了，连忙扑到她怀中，安慰道：“娘亲，你看，我好好的，妄儿好好的，你不要哭，妄儿给你擦眼泪。”

巫妄出来的急，没带帕子，用袖子笨拙细致地一点点擦去娘亲脸上的眼泪。

“我的孩子，都是娘亲不好，你先前与娘亲说时，娘亲还不甚在意，结果让你遭受了这么大的罪，都是娘不好……”林诗容抱着巫妄，自责涌上心头。

“我没事的娘亲，夫子她救了我，娘亲不要太难过，妄儿还好好的。”巫妄搂住林诗容的脖颈，转头指了指楚风。

林诗容也反应过来自己在外人面前过于失态了，她抽泣两声，止住哭意，侧身抽出帕子擦干眼泪，怀中抱着巫妄坐到了茶厅的主位上。

听过昨夜之事，林诗容现在只有抱着巫妄，心中才能略略安稳下来。巫妄也知晓娘亲被吓到了，乖乖呆在娘亲怀中，听她与楚风交谈昨夜之事。

只是尚未聊两句，林诗容先前打发去找巫玉麟的人就带着他回来了。

巫玉麟三步并作两步跨过门槛，急忙来到林诗容身边，看着明显哭过的妻子，有些慌张，道：“这是怎了，我刚出了这街，就听到下人来报说出事了，你让我快些回来。”

“这怎还哭了？”方才下人来找时，并未说是什么事，只说是府中有事，让老爷快些回府，故而巫玉麟丝毫不知昨日之事。

林诗容此刻已缓好了情绪，她把昨夜之事细细地给巫玉麟说了，巫玉麟听后也是一脸后怕。

他对楚风长揖俯身，郑重地道了谢。

楚风同样不受，把巫玉麟扶起，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我此番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巫小姐的梦境绝不止一次，今日我会在小姐房中布置好符阵，尽力抓住作恶之人，您二位不必担心。”

巫玉麟连声道好，让下人端来几盘黄金珠宝，道：“在下不过凡夫俗子，仙门之物一个没有，只有这些凡尘俗物，还请道长勿要推辞，收下吧。”

楚风不肯收，巫玉麟相劝无果，又道：“那来日道长若有什么事，需要用到我们巫家，您尽管开口，我巫家定会全力以赴。”

楚风点点头，着手准备布置符阵。巫玉麟也给楚风最大自由，府中各处，凡她想去，均可。

而巫妄这一日，则一直跟着林诗容。她昨夜遭遇把林诗容吓得不轻，白日里跟着也好叫她宽心。

待入了夜，巫妄在林诗容依依不舍的眼神中回了屋。

巫妄按照楚风的指示，把一根细细的红线系在右手小拇指上，而楚风则把另一段红线系在左手小拇指上。

在符阵的影响下，巫妄很快就睡了过去。再睁眼，巫府已经不见了。

巫妄站在热闹的街上，有些迷茫的四处望望。

她为何在这？

街道上人熙熙攘攘，但是巫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人堵住了前路，她有些费力的拨开人群，走了大概十几米，巫妄终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巫妄缓缓抬起头，所有人都在低着头看她，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他们的五官像是画上去的一样，鲜艳而生硬。

街上虽然有很多人，但是就在巫妄抬起头的那一刻，万籁俱寂，连她的呼吸声都无比清晰。

巫妄有些害怕的后退两步，却撞到了一个人的腿。

巫妄仰头看他，那个人扯起嘴角，伸手想把巫妄抱起来，却被巫妄猛推了一把，向后踉跄两步。

那人像个许久没抹油的木偶，身体嘎吱嘎吱的响，手脚不受控制的跌坐在地，被后面的人群践踏过去。

此情此景，巫妄害怕极了，扭头就跑。

但是巫妄一动，那群人也跟着动了起来，他们摆动着不灵活的身体，每个人都伸着手想抓住巫妄。

巫妄虽然不知道被抓住后会具体面临什么，但她能猜得出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巫妄摆动双臂，拼命的跑，但是街上的人太多了，巫妄很快被完全堵住了，就在有人快要碰到她的那一刻，一道悠远浑厚的钟声响起。

“咚——”

巫妄周边所有的人顿时都被控住，动弹不得。“

紧接着，一道寒芒闪过，天空被这道剑光撕裂开来。

一股温柔的力道拖举起巫妄，将她从天空的缺口处抱了出去。

出去的最后一瞬间，巫妄回头看，原先围着她的人变成了一具具木偶，然后被风铰了个粉碎。

垂死病中惊坐起，作者前来献更新。（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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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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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何不以真面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