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好不容易找个借口把人哄走，风亦知才有机会问他之前想问的那个问题。

“三年前，意外进入一处古迹，看到了一幅画像。”

艾希约面前是咖啡杯，他端起饮了一口，看向坐在对面的风亦知，“那副画里的人与你有几分相似。当时一时好奇，便把那幅画带了出来，谁知不知怎么就丢失了。”

风亦知问：“那古迹里有什么？”

艾希约想了想，“一处园林，有人居住过，已经荒芜，别的东西很少，后来我再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踪迹了。”

风亦知看着他，“你不觉得奇怪？”

艾希约神情自若，“是神迹吧。”

“其实我当时还期待着能不能遇到神明。”

风亦知看着他继续说，态度很温和，就像是在聊着自己的心事，“但是进去的时候，有点失望，我原以为神明会住在比较特殊的地方。”

“比如？”

“天边，云端，水里？”艾希约忍不住笑了下，“那时候我四处寻找神迹，还真打探到了一些，每个地方都去看看，虽然很多地方是编撰的，但还是发现了一些传闻。”

“什么？”

“就比如几千年前那一场诸神之战，其实起因是一场天灾，众生无祸，唯有神明受到侵扰，神力污染，不少神明险些堕魔，所以才招来诸神之战。”

见风亦知听得认真，艾希约唇角弯了下，继续说：“当时那本古籍上记载，那位传闻中的神主其实很早就死了，因为神主的消亡，天道亏损，众神才会出事。”

他顿了顿，“所以后来再出现的神主，就是个傀儡。”

风亦知眨了眨眼，他什么时候成了傀儡？况且他的死也不至于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还天道亏损，八成是那个小疯子做的事。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还有呢？”

艾希约回想一下，“后来众神消亡，神力回馈天地，人类才会这么快进入星际时代。”

这一点倒是没毛病。

说实话，才过几千年，人类社会就已经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风亦知一直有些惊讶，但大概也有一点，就是原来的满月星已经不太适宜人类居住，为了生存，必须得探寻新的居住地。

艾希约看着他，“你觉得这些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

“我从前对别人讲的时候，都以为我在讲故事，”艾希约不紧不慢地说着，“不过我觉得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为什么？”

艾希约笑了下，“接下来可就是秘密了。”

风亦知：“哦？”

艾希约还是那副温和态度，“秘密，自然是用秘密交换。”

“行。”

“你倒是干脆，这一点跟殿下挺像。”

风亦知不置可否。

艾希约：“我曾见过一副壁画，刻的是神明陨落的场景，黑云蔽天，山倒石摧，神明的躯体被雾气笼罩，直到被彻底吞没消失。”

“壁画？那不还是后人杜撰的。”

艾希约摇头，“不一样，摸到的那一刻，能够感受到很强烈的恐惧与绝望。”

风亦知大概能够想到那个场景，所谓的雾气，其实是魔气，那一幕是被魔气所吞噬，所以才会恐惧绝望。

“该你了。”

风亦知眨了下眼睛，“你想问什么？”

“你是什么人？”

“一个孤魂野鬼。”

艾希约笑，“普通的孤魂野鬼可不会被画进画像里。”

风亦知：“当然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有人对我一见钟情，就把我画了进去。”

艾希约思忖点头，“那倒也是，不过你要小心殿下。”

“为什么？”

艾希约对他轻轻眨了下眼睛，“回头。”

风亦知回头，就看到刚刚被他骗走的殿下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不知是看了多久……

这时艾希约的声音慢悠悠地从对面传来，“这位殿下想要的，从没有得不到的。”

“无论是什么，是人，还是鬼。”

“即便逆天而为。”

最后四个字已经很小，风亦知有些听不清，回过头看他，就见艾希约对他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以后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找我。”

“我随时都在。”

*

殿下生气了。

洛兹看着太子妃跟在殿下身后，喊人家也没回，心里啧啧感慨，这可真难得。

没想到殿下有朝一日也会吃醋。

不过也是，殿下亲自去给人家买东西，结果回来一看，太子妃跟别的男人聊的正欢，还喝咖啡，正常男人都得生气。

风亦知跟在他身后，解释半天，“我就是问几个问题。”

前面的人依旧没回头，大步往前走，并不想理他的样子。

“临垣。”

他喊了一声，人家还是没理他。

风亦知停下脚步，不理就不理，算了，他也转身就走，谁知还没走几步，忽然被一把拽住手腕，殿下冷淡的嗓音响起，“去哪。”

他回头，“你不是不理我吗。”

临垣低眸看着他，“我是问你去哪。”

“我想去哪就去哪。”

“不准。”

临垣拽着他就走，把他拽回了房间，“从现在开始，不准随意出门。”

风亦知眼睛微微睁大，“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临垣站在门口，神情冷静，声音也无比冷静，“你知道我会在意这种事。”

明知道，却还是没有顾忌他。

老师从前也不是这样。

临垣皱了下眉。

风亦知看着他，“不过是说几句话。”

临垣：“有什么是我不能听？”

风亦知想了想，其实刚刚的话按理说没有这位殿下不能听的，但他觉得算是艾希约的秘密。以这位殿下的个性，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深挖到底，到时候他的事说不定全都曝光了。而且他潜意识里也有点不想让这个人知道。

“你就当做是我的私事。”

“你的私事？”临垣低语。

他忽然扯了下唇角，“意思是我没资格管，也没资格知道？”

风亦知看着他，突然间感觉这个人很难过，隐忍许久的难过，但他外表看起来分明是那样冷酷无情，仿佛没有任何能够击败打倒他，也根本不需要别人安慰。

“我知道了，”临垣转过身，出去，关上了门。

风亦知：……你知道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风亦知真的没怎么出门，一来是殿下口头不准，还有一点就是他们的战舰已经启程返回首都星了，目前正在半路上，他也没办法再出去四处溜达。后一点直接导致了风亦知也没什么心情再出门，于是就窝在房间里上网看视频。

这几天殿下不常出现在他面前，只是在夜里，风亦知睡觉的时候，感觉这个人从背后紧紧地拥着他，抱得很紧，特别紧，恍惚中让风亦知有一种这个人在害怕，害怕失去他，又或是害怕他不要他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的太过莫名其妙。

却又让风亦知想起了那个小疯子。

他仔细回想着，其实那时，他不是不要人家，只是预感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觉得没必要拖着人家，就让他走。

没想到人会差点疯了。

本就是入魔复活，混混沌沌，神志不清的，再一发疯，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后来。

所以后来发生的事，有大半是他的责任。

每想到这，他就头疼。

风亦知紧闭着眼，尽量睡觉，这段时间他有时会梦到从前光景，知道或不知道的记忆，那些被小疯子设下禁制隐瞒的记忆，从缝隙里一点点钻了出来，被他慢慢地拼凑出那些真相。

半睡半醒的时候，感觉身后的人伸手握住他的手，这个人的掌心很热，温度渐渐传染了过来。

恍惚间，他甚至以为身旁这个人就是小疯子，在那些漫长而又煎熬的年月里，守着他的躯体，在疯魔的边缘挣扎着，无论在外面有多暴戾残忍，回到浮生堡的他总是干干净净的。

他做了那么多天翻地覆、违逆天道的事，就为了让他的老师活下去。

强行留下一位本该消散的神明，根本就是逆天而为。

*

第二天。

他们抵达首都星了。

出去的时候，风亦知预想到可能会有人围观，但也没想到人特别多，一眼望去，全是人，乌泱泱一大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粉丝接机顶流巨星。

见到他们走出来的身影，那些人都特别激动，高声喊着殿下太子妃什么的，全都被保镖拦下了，而前排是一溜的记者，举着摄像镜头对着他们。

风亦知脚步不由得地顿了下，旁边的临垣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他侧过脸，“我要不要把口罩摘下来？”

“不用。”

临垣看上去一点都不介意他戴口罩，牵着他，带着他走过层层人海，众目睽睽之下，始终没松开他的手。

他们就像是一对真正的情侣，光明正大，正在接受所有人的祝福与艳羡。

风亦知忍不住看着临垣的侧脸，其实他们这几天有点像是在冷战，双方的话都不多。

他原以为这位殿下不是那种会在意民众看法的人，却没想到也会在公众面前作秀。

而负责后务处理的洛兹看着他身旁的一名记者，“你是不是蠢，让你写报道，就写个这？”

记者有点懵，“哪里不对吗？”

很好很切实地报道殿下对太子妃的关心在意，以及为了救太子妃，又一次沉重打击了星盗的嚣张焰火，而且民众们最喜欢这种了。

“我们殿下有多厉害民众不知道？还需要你在这重复老话？”

“全部重改，重点放在太子妃身上，就说人家因为我们殿下受到了多么大的损害，比如明明可以得榜首第一名，认真考试辛苦那么久，却因为殿下意外失去考试资格，一介大神却只能得个第十名，折戟沉沙，蒙受冤尘，还因为殿下的缘故被绑架受伤，遭受心理伤害。”

“总之就是写太子妃因为殿下受到多大的损失。”

记者顿时明了，“殿下这是要堵那些人的嘴？”

如此一来，民众就不好意思说人家了，毕竟人家因为殿下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他们是得多无情，都这样了还不放过一个年龄不大实力又强的人。

看来殿下是对之前网上有人喷太子妃的事不满。

洛兹神色严肃，“殿下的意思很明确，他不希望太子妃受到委屈，各种程度上的，骂一句都不行，懂了？”

记者忙点头，“懂！”

他又问：“需不需要做个专访？太子妃现在戴着口罩，遮住了脸，到时候拍几张正面照就行。”

洛兹看了他一眼，“如果是这样，那太子妃为什么现在不摘下口罩？”

额？记者没反应过来，难道不是因为脸上有疤，人家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露面？

洛兹一看他反应，包括在场所有人，就知道人家都是这个想法。

他心里呵了声，否决了这个提议。

正面照？呵，太子妃现在这么漂亮，怕是一露面，殿下又不知道得添多少情敌，到时候要是都跑过来抢太子妃怎么办，他们殿下在恋爱方面的指数是真的让人愁心，万一一个不留神，太子妃没了，他可就真得哭了。毕竟王后也给他下过死命令，这个太子妃无论如何都得保住。

洛兹现在压力山大啊，尤其是看着太子妃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容易招蜂引蝶，他甚至开始保佑，殿下就算拿不到人家的心，总得把身体拿下吧，让人家在床上离不开他，“日”久生情，总会熟的，到时候不就不用担心人家会离开了。

这边，就在风亦知他们准备上车的时候，旁边忽然冲过来一个人，冲破了警戒线，冲到了他们面前，神情激动地对殿下说。

“殿下我喜欢你我爱你！”

哦豁，是个男的，风亦知轻轻挑眉，没想到临垣还挺受男的欢迎，不是崇拜他的，就是喜欢他的人。

他看向临垣，看这位殿下准备怎么应付这种场景，说实话他还挺好奇，却没想这位殿下此刻正在看着他，似乎是在看他什么反应。

见他看过来，才开了尊口。

却不是对那个人，而是对着风亦知。

“我也喜欢你。”

他看着风亦知的眼睛，顿了下，声音低了一分，透着几分慎重。

“也爱你。”

风亦知愣住了。

而他们附近很快迸发出了巨大的尖叫声欢呼声，层层蔓延，震耳欲聋，激动不已，几乎能将整个场子掀翻，没想到她们居然能够亲眼目睹殿下表白现场！

风亦知看着他，尤其是临垣此时的眼神，很认真，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心道这位殿下还真会，直接把别人的话转了过来。这反应速度真是，绝了。

临垣凝眸看了他几眼，见他愣住，便把他拉到了车上。

车门被关上后，依旧能够感受到外面汹涌澎湃的声响，车行驶了好一会，才渐渐安静下来。

临垣这时开口，“吓到了？”

风亦知缓缓摇头，这倒不至于，就是这位殿下刚刚的态度有点过于认真。

临垣伸手握住他的手，“你就当我是在作秀，我不喜欢自己的人被别人指责。”

尤其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

别人怎么踩他都无所谓，但这个人不行，碰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风亦知嗯了声，把口罩往兜里塞了塞，“现在要去哪？去见王后？”

“先回去，下午去。”

风亦知犹豫一下，“你在外面随便找个人，她不会生气吗？”

好歹也是尊贵的太子殿下，结果家里人都还没同意，外面的人连太子妃都已经喊上了，是不是也太先斩后奏了。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配太子也配不上吧，家破人亡的一个孤儿，连一点背景都没有，太子殿下找这样的人当配偶，根本帮不到自己。

“不会，”临垣捏了下他的手心，“她会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风亦知啧了声，“这已经不是在外面了。”

临垣靠近他，在他耳畔低声说：“那我在你里面说？”

风亦知侧过脸，看到他的眼神，很烫，几乎能灼烧人，明明生着一双漆黑冷漠的眸，有时却能欲到令他脸红心跳，口干舌燥。

他伸手抱住了临垣，低头埋在他怀里。

临垣的手伸进了他的外套里，衣摆被带了上去，露出一截莹润细白的腰肢，格外的晃眼。

耳珠被舔吻的时候，狭长的睫毛止不住轻颤，宛若蝶翼，眼尾处会渐渐蔓开一抹绯。

临垣忍不住用了点力，听到风亦知发出一声极细微的抽气声，短促，沙哑，尾音甚至还有点奶。

回给他的反应极为诚实。

几乎要咬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