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璃面色已凛,手握剑柄蓄势而待, 虽不知梅疏影为何要夺麒阳草, 却已本能地持剑相护。xiashucom
梅疏影也是哼了一声:“韩教主, 今日贸然来夺贵教圣草,确是疏影不对,只不过教主为这区区两株枯草, 便要与本公子‘不客气’, 是否也是借机行事, 有心要与我惊云阁为敌?”
韩冲儿面色青白, 怒道:“什么区区两株枯草!圣草长于血池边不可或缺,何如你所说的这般无足轻重!放下麒阳草!否则……”
梅疏影施施然地拢了拢袖,转面来望着韩冲儿道:“麒阳草我定是不会放下的。教主若是觉得, 你的武功必在疏影之上;或是认为惊云阁掌握不了神女教所做所为, 不必被教主放在眼里……尽可动手来拿。”
“你!”韩冲儿怒极,眼看便要动手。玖璃心下大紧,冷汗涔落。若然真与他动起手,以公子现在的内力, 实难全身而退……
“只不过……”那边白衣如雪、朱梅冷艳的人轻轻转了转手中玉扇, 微微笑道:“疏影听闻贵教似乎向来以圣女为尊, 教主虽全权打理教中事务, 地位却远不如圣女,教主若贸然与我惊云阁为敌,不知是否也是诗圣姑所愿?”手抚玉扇,白衣的人眉目间满是悠然浅笑:“疏影可不想因为此事, 累教主被圣姑责罚。”
韩冲儿负手立于崖边,脸色铁青,竟是已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梅疏影自血池边从容走来,过韩冲儿,走向玖璃一侧。
玖璃双目极凛,心如悬丝,眼见梅疏影走至韩冲儿身边时后者袖下双手慢慢握紧……手按剑上霍然欲拔。
白衣的人脚步忽顿,竟止步在了韩冲儿面前。
面上是一派悠然无常的浅笑,长眉微挑,淡然自若,他飒然道:“疏影将此草带走,答应自今日起,惊云阁撤走所有安插在贵教的羽谍,只要疏影坐任阁主一日,从此不再探问神女教所作作为。如此,教主以为如何?”
韩冲儿震了一下,袖下双手陡松。下一瞬抬头来眉间微拧:“惊云公子此话当真?”
梅疏影笑了一笑:“这有何不能当真,夺草一事本是惊云阁之错,疏影自然应该有所表示。”
韩冲儿冷笑了一声:“难得梅阁主还懂得几分道理。若是这样,麒阳草你拿走也不是不可以。”
“公子!”玖璃不得不惊,惊云阁以通晓武林各大门派之内情讯息而得以屹立江湖之上,等同于一只渗透在武林中的无形之网,若是放过神女教,等于巨网已破,势必影响惊云阁在江湖上的威信。
且神女教如此怕人窥探教务内情,本就引人怀疑。若然不闻不问,岂非纵虎为患!
梅疏影却极自若:“且本公子还会将阁中右护法留下,命他在此向贵教圣姑言明此事,以免教主空口无凭,在圣姑面前难做。”
韩冲儿笑了起来:“还是惊云公子想的周全,韩某人自问是没有能力留下公子的,但若不将公子身边这位留下,亲口说与圣女此中一二,韩某人可是要大大不妙的。”
玖璃不禁心急:“公子……您独自返回……若是……”
梅疏影一记折扇敲在了玖璃肩上,惊得雪鹞扑翅而起。
“本公子无你在一旁拖累,回程自然更快。你只需将此事原原本本地说与诗圣姑听,再把本阁主过来拜访的帖子呈上,如此便可。”
帖子?玖璃震了一下,当即想起两日前梅疏影右臂伤愈后立即写好交予自己的那一封信……
黑衣男子犹豫半晌,终于低下了头,抱剑应道:“是,公子。”
梅疏影转身便走。
“且慢。”韩冲儿语声一扬,颇为诚恳地看向梅疏影道:“梅阁主待我不薄,韩某人便就提醒公子一事……”
白衣之人回首望来。
韩冲儿道:“麒阳草火阳之力甚剧,与神女教四周深山重岭中的瘴气同属火躁之性,有极大的加剧瘴气之效。惊云公子若带着麒阳草过瘴气林,轻者五识迷乱瘴气入体,重者神志不清毒气攻心……裹上多少层油布纸都是没有用的。”
玖璃一窒。
梅疏影却是扬唇而笑,神色极为淡然:“多谢教主提醒,疏影记下了。”言罢白衣一扬,旋如山间云雪,人已转身离去。
玉扇执于手中,长发微微拂扬,衣似雪,朱梅艳。举止之间,始终悠悠淡淡,从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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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重岭,树茂林深。
梅疏影方一走近,便觉面前深林中慢慢聚集起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烟袅雾气。
来时分明淡薄,现下却因他走近而以人眼可见之速聚集浮起,缭绕不散。
白衣的人顿觉胸口一窒,往后退了退:“这韩冲儿,诚不欺我……本公子过来闹了他一通,多有欺耍,他倒是言之凿凿。”
言罢也不觉得有愧,面上神情仍旧凉薄。白衣的人想了想,将盘旋上方的雪鹞唤了下来。
梅疏影将袖中两株模样枯黄的药草缠进白巾之中,命雪鹞飞悬半空,伸手慢慢将缠了麒阳草的白巾绑缚上雪鹞朱红色的爪:“蠢鹞子,这白巾里可是个重要物什,你若是弄丢了,本公子即便是煮了你也无什么意思了……”言语间,手上动作便又慢慢止了下来……
梅疏影霍然挑眉,思索道:“你又如何会知道这两株枯草有什么重要呢?”
白衣的人安静了一瞬,看着雪鹞半晌,似是想明,喃声道:“也是。”
立身于山峦重嶂的低谷处,梅疏影突然极为自嘲地笑了一笑:“你如此之蠢,也不知道这样大的一片重岭不能停落……若是见着虫鸟蛇鼠,怕是就飞下去寻食了……”
身上白衣在林前山风中拂起又落下,梅疏影笑着摇了摇头,面色在袅袅如雾的山瘴中隐见苍白。他却毫无所觉,只伸手将那方白巾又从雪鹞爪上慢慢解了下来。
雪鹞闻他之言高声嘶叫起来,却似急了,不停地用圆鼓鼓的脑袋去顶开梅疏影的手,竟似明白其中厉害,执意要替梅疏影带走这两株麒阳草。
梅疏影见状,伸手弹了它雪白的脑袋一下。“蠢鹞子,你可知带着这两株枯草,你若停落靠近了这一片重岭,当即就要挺尸其中了。”
眸中含笑,他言罢,伸手取过白巾……
下一瞬竟见雪鹞两只利爪伸了过来,用力扒拉自己手中包裹着麒阳草的白巾,眼见就要抓过去。
梅疏影毫不客气地又是一指弹过去。转手拂开了它两只朱红色的长爪。“闹什么,本公子不让你带,是留你这蠢鹞子一条鸟命。”梅疏影不觉叹息,看着它白如净雪的毛羽,感叹了一声:“一直以为你是装傻,如今看来实是真傻。”
言罢再不管雪鹞嘶叫闹腾,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方白巾。手执玉扇极为随意地笑了一笑,梅疏影将两株麒阳草重又收入了袖中。
“你走吧。”转腕收起玉扇,白衣的人回身面向重岭,“自己寻路出去,莫要跟着本公子,离的远些。”沉息一刻,他挑眉与雪鹞道:“蠢鹞子,可听明白了?”
雪鹞扑翅在侧,神情十分焦急,不知是懊恼还是后悔,竟想探头进梅疏影袖中叼出那两株枯草。
梅疏影随手将它拍开,再不耽搁。面色一肃眉间一凛,蓦然纵身跃起,纤白无尘的身影向着那方深林雾瘴、极快地掠去。
风声如狂,雾霭沉曀。
流转如墨如烟尘,徘徊远去,缭绕不歇。默然间一幕沉疴,霾深瘴浓。
深山重岭,一片萧然寂静。唯见飞云浮雪,白衣红梅,点点艳色。
经年不知情,往事随风去。
树影乱,星火燎,半世流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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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罗境野,涧水鸣。
临窗半倚,木屋前那一株三人合抱不及的樱木于晨风中摇曳若舞,漫天的粉云飘散随风,落如花雨。
屋前细草之上,慢慢走来一个身穿浅色莲纹褶裙的少女,轻轻伸手扣门:“樱家公子,我给你送药膳来了。”
云萧怔然回神,收回了望在窗外的视线,垂首间细细掖好榻上女子的被角,自榻边起身,上前开了门。
“有劳落姑娘了。”
“你又说错了,我是默默,不是落落。”少女甜甜地笑了起来:“姐姐今天出境去了,怕是要下月才会回了。”
云萧歉然地笑了笑,伸手自她手中接过了白瓷小碗。“有劳默姑娘了。”
面前少女眉弯如柳,笑容清甜如蕖,确实比昨日来的那一位要柔和许多。
“爹爹都分辨不出我与姐姐,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云萧怔忡了一瞬,只得点了点头。
少女随着他将白瓷小碗端至榻侧的牙桌上,于榻沿坐了下来。
“嫂嫂面色还是白……今日醒了么?”少女看着云萧慢慢将榻上女子扶起,靠坐在自己胸前。
几日下来,云萧听闻她们如此称呼,还是忍不住怔神……青衣的人微微摇头,而后默然将小碗端起,用小勺慢慢喂给怀中女子。
那甜美以极的少女在一旁看着,眼神清亮,面上柔和。许久,道:“若是默默也能寻个像公子这样温柔又细心的人做夫君,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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