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醒了吗？”

来换班的年轻军雌扒在治疗室门口的小窗上偷偷往里面张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的雄子，也不知道这位阁下好不好相处，要是能成为他的雌虫，就太好了。

分明只是从视频中断断续续的看到了几眼，年轻的军雌却已经对这只陌生的雄子动了心，他觉得这位阁下比那些活跃在星网上的阁下们好太多了。

这么好的雄子，怎么之前从没在星网上看到过呢？

疑惑在年轻军雌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又很快被他抛之脑后。有喜欢在星网上活跃的阁下，自然就有不喜欢出现在星网上的阁下，完全没想过季锐是真的从未在帝国出现过，年轻的军雌自发为他找好了理由。

年纪要大一些，看起来也更加成熟稳重的军雌前辈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忧虑。

距离雄子阁下被救回，已经过去了近半月之久，他们少将的伤都快好了，雄子阁下却一次都没有醒过。虽然军医说，阁下只是因为太过疲惫，才会一直昏睡，但雄子一日未醒，他就总觉得心中不安。

事实上，军雌前辈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雄子迟迟未醒，的确是一件非常严肃的大事。或者说，任何涉及到雄子的事情都不会简单。

拿着季锐新鲜出炉的检查报告，雌虫少将颇为头疼的按了按额角。

侦查舰上设备不齐，针对雄子的更是根本没有，军医也是赶鸭子上架，第一次接诊雄子，就连雄子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都没找到。

长了脑子的都知道，他们应该尽快将雄子送抵最近的医疗机构接受专业诊治，但军舰的防护等级不够，无法在迁跃的同时保障雄子的安全。

所以就只能这么耗着。

基地那边在接到上报的第一时间就派出了接应的星舰，但距离双方会合，最快也还要二十天左右。

雌虫少将衷心的希望最坏的情况不要发生。

要是雄子真的因此落下什么后遗症，或是干脆醒不过来，他们这一星舰的虫，怕是都要给雄子陪葬。

鼻翼间似是仍残留着雄子充满攻击性的信息素，雌虫少将唇角微抿，压下心中悸动，继续完成手头的工作，做好交接准备。

不论雄子如何，他这个少将大约是做不下去了。幸运些还有机会从头再来，要是雄子追究他救援不及的责任，他免不了要到帝国刑狱走上一遭，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出来，都在两可之间。

牵动着整艘星舰军雌的心，季锐终于在三天后睁开了眼睛。

他伤得其实真的没有那么严重。会昏迷这么久，主要还是精神力消耗过度。对于一只刚刚度过蜕变期，还没来得及适应的小雄子来说，季锐的经历委实还是太过刺激了一些。

在精神力尚未完全稳定的情况下，高强度超负荷使用精神力，他就连精神力等级都出现了倒退。

好在这样的倒退是假性的，只要后续好好修养，很快就能恢复。

睫毛微颤，眸光逐渐凝实，体感从虚空回到现实，季锐猛地皱起了眉头，精神力消耗过度的后遗症让他感觉头痛欲裂，大脑一片空白，恶心的感觉半上不下，想吐吐不出来。

‘唔——’季锐难受的用手捂住了额头。

“阁下？”热烈的信息素扑面而来，兴奋中压抑着激动的声音在季锐耳边炸响，本就紧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感觉自己被强撩了一下的季锐目光微沉。

在联邦，对陌生人释放信息素，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越界，比直接动手动脚还要恶劣。

季锐肌肉绷紧做好了攻击前的准备。

“您醒了？”毫无所觉的年轻军雌激动到手指都在发颤：“您是…感觉哪里不舒服吗？我这就……”叫军医过来。

声音戛然而止，脸上仍残留着未散的喜色，年轻的军雌被雄子掐着脖子摁在地上，愣愣的看着逆光俯视他，看起来既冷酷而又无情的雄子。

“……”

细看瞳孔根本就没有聚焦，全凭本能完成了突袭的季锐用力的眨了眨眼睛，试图缓解脑海中的晕眩。

窒息的感觉慢慢涌上来，年轻的军雌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的视线落在季锐脸上，用目光仔细描绘，带着眷恋与遗憾，像是想把他的样子永远的记在心中。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东西，却唯独没有想过反抗。

年轻的军雌缓缓放开了本就虚搭在雄子腕上的双手。反而是季锐，短暂的适应过后，勉强找回了几分岌岌可危的理智。

潜意识里，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是回到了联邦，但这又的确是雌性信息素的味道……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季锐压在年轻的军雌身上，眼中的迷茫愈发浓重，但是没有察觉到恶意，季锐仍然略显迟疑的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咳！咳！咳——”贪婪的呼吸着治疗室内的空气，年轻的军雌咳得撕心裂肺。大抵是看他太过难受，季锐还主动往后让了些许，给他留出更多空间。

“呼呼——多—咳咳——多谢阁下仁慈。”年轻的军雌低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的喘息道。

“什么？（联邦语）”季锐道。

“……抱歉？”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存在着语言差异，年轻的军雌明显愣了一下：“敢问——您会说通用语吗？”竟然要雄子来迁就他，这可真是……太超过了。

沉默的与年轻的军雌对视，季锐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救命，军医为什么还不来？年轻的军雌在心中哀嚎。

像是听到了年轻军雌的心声，一身白大褂的军医急匆匆推门而入，见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这才浅浅的松了一口气。

他见过太多前途无量的军雌折在雄子手上了，他真的不想再看到悲剧重演。

直接在门口处半跪下来，军医恭敬道：“有任何冒犯之处，我代他向您道歉，只求您高抬贵手，饶他这一次。”

再次被信息素怼脸，季锐：……

好的，确定了，这里的人是真的不会收敛信息素：）

理智已经彻底回笼，季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治疗室内的两只雌虫。发现他们不论是从外表，还是信息素，都与联邦雌性格外近似。

心中警铃大作，季锐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食指的关节，紧张的肉眼可见。

没人规定救了他的就一定不是敌人。

自然虫洞在宜居星附近生成的可能当然有，伴有强侵略性种族的几率也确实存在，但在虫洞的另一边，还存在着一个与联邦格外近似的高智慧文明种族，他还恰好为他们所救。

巧合过多，季锐不得不怀疑这是针对联邦的阴谋。

至于为什么不是针对他的……

废话，他还没有这么自恋，他尝试破坏虫洞是个意外，属于偶然因素，如果这真的是针对联邦的阴谋，那么他的出现无疑是破坏了敌人的计划。

而他之所以会获救，大约是对敌人来说他还有利用价值吧。

还有被欺骗的价值，确认自己至少短时间内性命无虞，季锐自清醒后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些许，却没有完全放下。

不论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他都要保证自己不会成为外星文明针对联邦的突破口。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自身也没什么禀异的天赋，季锐信心了了，不得不加倍的谨慎起来。

气氛随着季锐的沉默逐渐陷入凝滞。

治疗室外，从中控室赶来，晚了军医一步的雌虫少将握着门把，随时准备冲进去救场，或者说承受雄子的怒火。

恰在此时年轻的军雌声如蚊呐的开腔：“阁下好像听不懂通用语。”

不早说，忍住想要教训年轻军雌的心，几不可见的点头表示了解，军医再次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放慢了语速道：“阁下安好，我是这艘星舰上的军医。”

坚信即便语言不通，可情绪的表达，信息的传递，也并不只能依靠语言的军医指着自己重复了好几遍的‘军医’。

竭力想让雄子感受到善意，军医的信息素不要钱似的往季锐的方向疯狂输出。

季锐：……

沉默的看了军医一会儿，季锐薄唇微启，淡声道：“季锐。”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军医明显愣了一下，雌虫对雄子天然的好感度加成，在季锐展露了些微的善意后，很快便压过了理智上的警惕，军医不甚标准的重复了一遍季锐的名字，脸上的笑容明显真诚了很多。

治疗室外的雌虫少将神色稍缓，考虑到治疗室内的雌虫已经够多了，再增加很可能会给雄子造成压力，他轻轻的放下了手，准备先让军医跟雄子沟通，如有意外，他再介入也不迟。

虽然保护雄子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责任与义务，但救了一只礼貌客气的小雄子，跟救了一只跋扈的雄子总是不同。

治疗室内的气氛明显松弛下来，黑发黑眸的雄子在军医的劝慰下，起身回到病床上，安静的配合检查，雌虫少将就这么站在门外，从头看到了尾。

抱着文件路过副官：？

“少将？”

偶然路过的副官好奇的停下脚步，视线越过雌虫少将的肩膀向治疗室内看去，随即恍然。原来是雄子阁下醒了啊，副官发出暴言：“您这样是不行的，想要成为雄子阁下的雌虫，一定要主动出击。”

帝国雌多雄少，数量比例差距悬殊，军雌本就不占优势，要是再不主动可就一点儿机会都没了。雄子又不会自己跑出来撞在你身上。

“工作做完了？”雌虫少将闻言脸色一沉，截住话茬。

“这……”副官一顿，旋即又马上理直气壮起来：“难得遇见脾气这么好的雄子阁下，真的不试试吗？”机会难得啊。

副官是真心为雌虫少将考虑的，雄子刚被救回来的时候伤成什么样大家都看到了，雄协才不会管他们的难处，没有保护好雄子，就是他们的过错。

雌虫少将作为指挥官更是应负主要责任。出了这样的事，仕途就算是完了，与其被雄协带走调查，军职一撸到底：“成为他的雌虫，为他隐退，洗手作羹汤，这不好吗？”

好？

好在哪里？

难道放弃一切成为雄子的附庸，他就有仕途可言了吗？雌虫少将眼中闪过一抹讥讽，转移话题道：“你说一只雄子是黑户的可能性有多大？”

雄子？

黑户？？？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副官闻言瞪大了眼睛，用眼神示意治疗室内的雄子，得到了雌虫少将一个肯定的点头。

虽然雄子没法迁跃，但他的头发和血液样本早就加急送抵了边境基地。还要感谢季锐伤得够重，一般情况下，他们可拿不到雄子的血样。

刨除检测所需，血样中提取出的信息素制备成抑制剂，够上千名军雌半年所需了。

这是属于雌虫的困局，没有雄子信息素，一旦年龄超过35岁，就会开始进入僵化期。从末梢到整个躯体，雌虫们会清醒着感受身体一点点的不受控制，直到完全丧失活动能力，再慢慢陷入沉眠。

整个过程十分漫长，足够将意志坚定的雌虫们折磨到精神崩溃，疯狂的追逐雄子。

与雌虫不同，雄子的信息素只存在于体.液中，包括但不限于血液等等。他们能自主控制体.液中的信息素含量，所以强制取血是不可行的。

基于悬殊的性别比例和身体差距，帝国制定了严苛的法律保障雄子权益，同时也将大量的雌虫推到了生死边缘。

有需求就有供给，抑制剂应运而生。

只要一点点信息素，就能制备足够几十甚至上百虫使用的抑制剂，缓解僵化期症状。抑制剂，或者说高等级的抑制剂，向来供不应求，一度被黑市炒上天价。

就连军部，也无法保障军雌们的抑制剂供给，每年都有相当量的军雌因僵化惨烈退场。季锐的事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意外的惊喜。

信息素质量这么高，季锐的等级绝对不低。但奇怪的是军部却没在户籍库里找到任何东西，出生证明，孵化记录，甚至基因层面的亲属，什么都没有。

资料被抹得这么干净，季锐背后的水一定很深。

跟年轻的军雌一样，完全没想过季锐根本就不是帝国的虫，雌虫少将已经完全阴谋论了。

救援的时候他曾经简单检查过，季锐所驾驶的飞行器就是最普通的民用款，上面根本没有搭载任何的攻击型武器。

能驾驶着这样一艘飞行器坚持到救援到来，其中所展现出的心理素质和技术水平就连很多雌虫都达不到。帝国的环境决定了，生长在帝国的雄子绝对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所以季锐的存在就显得格外可疑。

心中满是对季锐的怀疑，雌虫少将却什么都没说。说什么？说他一只卑贱的雌虫，怀疑尊贵的雄子阁下有问题？

单是这个想法就够他到军事法庭上走一遭了。

说到底，雄子的事不归他管，他也管不了雄子的事。他只要把季锐安全的交到雄协手中，后续的事情自然有雄协操心。

雌虫少将毫不留恋的转身，治疗室内的情况已经不需要担心了，他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虽然原本的任务已经交由其他小队接手，但他报告还没写。

副官欲言又止，左右看看，最终还是无奈的跟上了少将的步伐。两只虫都没注意到，在他们转身的刹那，季锐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扫过来，又随即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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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