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玉佩是救他的时候随身携带的,与之一起的还有个白玉扳指。她不是贪财之人,可质地这么好的玉佩她还是第一次见,不免多摸了两下。
白玉质地极好,纹路细腻,多模两下会有温润感。中间雕刻的是一只鸟,原先以为是比翼双飞的意思,可看来看去都不像,后来她觉得应该是吉祥物之类的,便没再研究。
孟冬养伤的时候她帮忙收着,后来他好些了便还给他,可他不要,怎么都不收,还说要给她,算是报答。
这么贵重的玉佩是不能要,思来想去便帮他收着,等以后再还他。
现在屋内被何四娘洗劫了一番,还好这两样东西没被拿走,要拿走了,她拿什么还。
“玉佩放我这不安全,你自己收着。”她摊开手掌,眸光与他对上,“以后家人找来,也有个凭证。”
孟冬一怔,略微惊讶,他早忘了这事,不想她还好好留着。接过时,他用指腹蹭了一下,触感极好,“要是家人找来,我人在这,难道他们还不认识?”
孟采颔首,说的也对,又不是小孩子丢失,长大认不出来。他这么大个人,如果家人找来,定是一眼能认出来的。
她将玉佩还给他,浅笑着转身,去把屋子收拾一下。
东西也少,一会的功夫就将屋子整理好了。孟采伸伸腰,才放松下来又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迅速去床脚的木板下看了看,里面的木盒子还在,可是盒子早已空空如也,里头的蝴蝶玉簪没了。
孟采的心一下掉落谷底,浑身颤抖,心口的一股闷气无处发泄,难受得紧。蝴蝶玉簪是她母亲唯一的贵重首饰,也是留给她的东西,她想着,以后戴上这只簪子出嫁的。
现在没了,可如何是好?
“怎么了?”瞧着她僵住的身影,孟冬慢慢走过来,靠近她。
孟采恍然回神,唇色苍白,弱弱道:“母亲留给我的簪子不见了,肯定是被姨母偷走了。”
孟冬朝盒子里瞧了眼,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只皱着眉凝视她的脸颊,几息之后,试探道:“不如,重买一支?”
她摇头,拒绝他的提议,再好的首饰也比不上这支,因为意义不一样,这是母亲留给她的。
她一定要拿回来。
打定主意后,孟采脸色缓和点,咬唇对他道:“我去找姨母。”
言罢,不等孟冬反应过来,她便跑出了院门。
…
何四娘住在西城靠河边的地方,小路窄的只能过一个人,路边有些脏乱,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怪味。
孟采捂着鼻子,快步走向何四娘家,穿过一条阴暗的小路后,终于到了。
大门敞开,空无一人,她立在门口探了探,没直接进去。
须臾,她喊了一声:“姨母,姨母。”
半响没见人出来,以为不在家,正准备离开时,何四娘从屋内晃晃悠悠地出来,睁着一双迷糊的眼,道:“干什么呀!扰人清梦。”
她脚步一顿,飞快转身盯着她。好啊,原来在家,没白跑一趟。
孟采几步上前,打量她全身,怒道:“母亲留给我的玉簪,是不是你偷的?”
何四娘眼前清明,对于她说偷这个字心生不满,随即怒瞪着她,“说的什么话,自己人怎能叫偷,算借,借。”
她话说的漂亮,可孟采不信,别人有借有还,她是借了不还。再则,哪有借簪子的。
孟采余光瞥她一眼,急切道:“簪子呢?快还我,这是母亲给我的。”
“啧。”何四娘不屑的白了一眼,扯扯自己的衣裳,对上她的眼睛,“都死了多少年了,留着作甚,你这个脑子何时开窍?”
何四娘的话让她很不舒服,对离世的人这般言语,一点都不尊重,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姐姐。
想来,何四娘心里是半点都没念姐妹之情了。
孟采不再说话,掠过她身旁,径直去了屋内找。何四娘的屋内就那么几件摆设,一眼看尽。
她去了镜台找,手才放上,便听见何四娘在身后道:“别找了,我拿去当铺当了,我和你表哥等着银子用,怎么办?只能当了。”
“你…”孟采眼眶湿润,喉咙一抽抽的难受。
她强忍着泪水,哽咽问她:“哪个当铺?快告诉我。”
一心急,她便拉住何四娘的胳膊,冷声质问她。冷言冷语让何四娘很不满,烦躁地甩开她的手,走到一旁。
“当都当了,知道了能怎么样?还想赎回来?”何四娘随口说了一句,让自己猛地想起什么,双眼瞬间亮了,“别赎了,把银子先给姨母,好孩子,姨母最近手头紧,正等着银子呢!”
瞧着何四娘没皮没脸,死不悔改的样子,孟采心痛的拧眉,目光移到她脸上,更觉她的笑意讽刺。
她决然转身,话语里不带一丝感情,冷漠道:“姨母,以后我们别再来往了,就当彼此不存在。”
言罢,孟采便径直离开,没有一丝回头。
何四娘怔了一小会,回过神后,孟采已经走远,她赶忙小跑到门口,大声嚷嚷:“不识好歹,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死去的人有什么惦念的,还想她从棺材里爬起来不成?”
夏风吹来,何四娘的声音飘散,空气中只残留一缕清淡的香气。
…
城中的当铺不下十家,大大小小,分布在城中各个街道。她只去过一次当铺,那次是她拿着银手镯来当,将当来的银子给父亲治病,此后再没去过。
不知何四娘是在哪家当铺当的?
孟采先去了城中最大的那家,那家的掌柜的也认识她,见她来也是温和有礼,从未看轻人。
“孟姑娘,你说的蝴蝶玉簪没有,去别家看看。”掌柜的笑笑,眉眼都是和善。
她感激的点头,而后失魂落魄的出了当铺。她不知道何四娘在哪家当的,只好一个个去问。
整个下午,她从西城跑到东城,又去了北城,总算是找到何四娘当簪子的那家当铺。
矮小的门,里头是昏暗压抑的环境,有一股难闻的味扑鼻而来,这是一间小当铺。
孟采在里头转了一圈,没瞧见人,便往里间探了探,轻喊道:“有人在吗?有人吗?”
不多时,从里间出来一位中年男子,中等身形,眉眼间透着精明和算计,盯着孟采上下打量一眼。
随即踱步到她跟前,问道:“姑娘,当何物?”
孟采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连忙摇头,“掌柜的,今日有没有一位妇人来当一支蝴蝶玉簪,不是很名贵的。”
那人依旧笑着,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了想法,“是有,不知姑娘来此何意?”
孟采双眼一亮,随即露出笑脸来,可摸摸空空的钱袋,眼里的光又暗淡下去,她底气不足的问:“赎那支簪子要多少银子?”
簪子不名贵,值不了几两银子,可她懂规矩,要想赎回来,总归是比先前多花点银子的。
她全副身家也没几个钱,再加上方才花了些,她更穷了。孟采很怕掌柜的狮子大开口,她心里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少点。
可掌柜的接下来的话,让她希望破灭。
“若是姑娘诚意想要,也是可以的。”那人双手搓在一起,神色略微迟疑地盯着她,随后道:“五两银子。”
“五…五两?”
孟采瞠目结舌,不曾想是五两银子,明明这簪子不到一两。她没有那么多银子赎回来,眼下可犯难了。
她垂首思虑良久,然后抬眸看着眼前人,试探道:“我现在没那么多银子,可否宽限几日?等我有银子了,定来赎回。”
掌柜的笑意敛了敛,摸着自己的胡须,状似为难,“这样啊…”
孟采焦急,揪着襦裙下摆道:“掌柜的,你放心,我绝不说假话,一定会拿着银子来赎回的。”
她说的诚恳严肃,因为怕簪子回不来而急得眼眸湿润,长长的眼睫上已染上雾气,瞧着楚楚可怜。
“既然姑娘这么有诚意,那就宽限五日,可咱们说好了,要是五日之后,人没来,那我就处置了。”
话音刚落,孟采松了口气,面色也缓和不少,她对掌柜的又重复一遍道:“放心,我一定来。”
出了门,她望望暗色的天,长叹一声。这边才为找到簪子而高兴,随即就被五两银子压得喘不过气。
她上哪去弄银子?
孟采踏着月色,缓慢往回走,一路垂着脑袋,无精打采。
…
天色渐渐变暗,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烛光。
孟冬从她出去后,便一直在院子里干活,新的书案已做好,她人还没回来。
他朝院门口望了望,面色焦急,突然响起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令他面色平缓。
“青青,青青。”中气十足的声音,一下让孟冬冷了脸。
他走到院门口,盯着来人,冷声道:“她不在。”
张阿树是李慧莲的儿子,在县衙当差,与孟采是一同长大的,感情极好。
“青青去哪了?”张阿树瞧见孟冬也没好脸色,当即翻了个大白眼,斜眼瞧他。
两人可谓是谁也瞧不上谁,一见面各自都没好脸色给对方看。
现在孟采不在,气氛更是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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