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确认。”

“欢迎您，来自中央星系的访客。维格兰斯太空港准许您的降落。”

温柔的女声在主指挥室响起，舷窗外应声出现一道巨大的女性虚影。

虚影与星舰遥遥相对，长发白裙的影中人冲着星舰幽幽行礼。随即，一道幽蓝的光之甬道就在她的脚下展开。

“尊敬的访客，请随指示降落。”

主控制室内，陆鸣秋回到座椅上：“走吧。”

话音一落，悬停的星舰就缓缓落在幽蓝光道上，又循着光道穿过卫星组网与空间站形成的空港，钻入人造大气层中颠簸了几分钟后，陆地才出现在主控室的屏幕之上。

大地是一块又一块斑驳的褐色，没有水域，也缺少绿色。人造阳光将视野内照耀得苍白一片。

维格兰斯——流浪星，一如它的名字一般贫瘠。

星舰持续下降，直到临近地面，视野之中才有一点绿色出现。

那是环绕地面空港所种植的一片环保绿化带。植被单一，绿化面积也不大。而被绿化带包围的建筑群，整体呈现出一种偏暗的灰色，显得非常的落魄。

陆鸣秋身旁头发灰白的阿洛克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晨曦之光……真的会出现在流浪星？”

“泉叔传来的消息，应该不会出错。”陆鸣秋说完，又笑了笑，“您也知道，即便是假消息，我也非跑这一趟不可。”

目前他手中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作品，只差一颗足够亮眼的红宝石点睛。

而“晨曦之光”，就是最顶级的红宝石。

它是一种罕见的变异红宝石，硬度比普通宝石略低，折光率却更高。帝国星域广阔，却只在三颗矿星里发现过“晨曦之光”。

而距离上一颗“晨曦之光”原石问世，已经过了七十年。当年消息一出，宝石就被别国皇族囊获，等到几年后公开展出，原石早已变成了皇冠上精雕细琢的主石。

此后整个星系，都没有其他“晨曦之光”问世。

它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但就是这样巧，就在陆鸣秋为了“点睛之石”焦头烂额时，岳映泉给陆鸣秋发来消息，说流浪星上有人宣称自己手中有一颗流落的“晨曦之光”。

陆鸣秋得到消息，当即起航。在太空中航行了半个月，才抵达流浪星。

星舰落地，立时就有工作人员快步跑来。

那是一个头顶兽耳，面部有着非常突出的黑色鼻头的年轻人。过于突出的鼻部几乎占据了大半张脸，让他看起来非常怪异。

陆鸣秋微微一怔，面部受到影响的改造人……他在中央星系，几乎从未见过。

那个工作人员停在陆鸣秋身边，黑色鼻头微微耸动：“您好香啊。”

陆鸣秋回过神：“嗯？”

工作人员一惊，黑狗耳不由得立了起来，上面坠着的绿色沙弗莱石微微颤抖：“对、对不起！请别投诉我！我有灵犬基因，可以把精神感应转换为嗅觉。我是想说，您的精神力非常平和，闻起来让人安心。”

他整张脸都涨红了，双眼泛着水光，又急切地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谢谢。”陆鸣秋略带安抚地笑道，“您的血统非常适合做安全工作，有您在边检，我也很安心。只是……”

他顿了顿，才又说：“沙弗莱诞生在高温冲撞过的岩缝之中，它自带磁场的确比较温和，适合用来安抚情绪敏感的朋友。但对于犬系来说，它的磁场过于亢奋活跃了，对您的用处很一般。”

“可是我的导购说……”

“那估计是他弄错了。”陆鸣秋温声打断他，“您喜欢绿色吗？换做高净度的绿碧玺试试。它相比之下更加适合您。”

“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工作人员搓了搓手，“我们这里很少有人来，我不太会说话……您这边请！”

这个犬系工作人员非常紧张，行走间连尾巴都紧紧垂在腿间，只有和陆鸣秋说话时，会克制不住地晃动两下。

一行人在他的带领下穿过并不太大的停机坪，进入空港内部后，又经过几道安检，才彻底被放行。

内部的工作人员也全都是特征明显的改造人，一眼望去，能看见各种形状的毛绒耳朵。

陆鸣秋压下心中的一点疑惑，领取了行李，就带着人离开了空港。

空港之外，早就有一辆老式轿车停在那里。

轿车车头上正倚坐着一个有些邋遢的男人。那人穿着皱巴巴的白色上衣，叼着根烟望着空港发呆。

他头发有些油腻，满脸的胡子拉碴，一双眼熬得血红，黑眼圈更是恨不得掉到鼻翼处。浑身遮不住的颓意。

陆鸣秋远远地看着，有些不敢认。犹豫了一瞬，才走到那人身前，轻声喊道：“泉叔？”

岳映泉如梦初醒。

他捏灭香烟，不住地上下打量着陆鸣秋，好一会儿才笑说：“是鸣秋吧？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你长得好，像你妈妈。”

他说完，又冲陆鸣秋身后的中年人点了点头：“阿洛克，好久不见。”

阿洛克微笑点头：“好久不见，你看起来不太好。”

岳映泉不在乎地笑了笑，还没说话，就听陆鸣秋问：“您这是多久没休息了？”

“没多久，就熬夜打了个游戏。”岳映泉拉开车门，“都上车。流浪星禁空，不允许私人飞行器升空，只有这种老式轿车。你们要是晕车，我这里有药。”

他不想多说，陆鸣秋也不好追问，只能依言上车。

岳映泉开车的动作很熟练。陆鸣秋坐在副驾驶上，等车子启动后，才说：“这一阵辛苦泉叔了，我们来得晚，‘晨曦之光’出手了吗？”

“你们太慢了。这要换成你爸爸，他第一时间就会安排附近星域的人过来，最多不超过一周，关于那颗‘晨曦之光’的评估就出来了。”岳映泉毫不留情，“也就幸好是在流浪星，距离又远审核又麻烦。要是换成别的地方，等你赶过来，剩饭都吃不上一口。”

听到答案，陆鸣秋松了口气：“这颗宝石太重要了，我必须亲眼见一见。赶过来的人很多？”

“很多。就这半个月，都赶得上全年来探监的总人数。”岳映泉说，“那个卖家公开宣布谁能满足他的心愿，谁就将得到宝石。目前有实力的猎人全在往这赶。”

陆鸣秋眉头微皱：“他现在还没公布他的愿望？”

“估计得等三天后的拍卖会，他才会公布。”岳映泉说着，打了个方向盘，“先带你去见见正主，东西准备好了吗？”

“我带了五十万现金，和一张不记名卡。”陆鸣秋说。

岳映泉看了他一眼，这次倒是没挑剔什么，只是问：“要是那真的是一颗‘晨曦之光’，你给它多少预算？”

“没有上限。”陆鸣秋说。

岳映泉额角一跳，又看了他一眼。

陆鸣秋冲他露了个笑：“泉叔要帮我。”

岳映泉咂了咂嘴，手中方向盘转了个大弯，车子跟着一个紧急变向，车里几人都是一晃。

等开过急弯，岳映泉才说：“流浪星是改造人监狱，你们一会儿看到什么都别惊讶。”

想到空港那些工作人员，陆鸣秋问：“这里不提供基因修复药剂？”

“监狱里能有什么资源？”岳映泉说，“中央星系提供的基因修复药剂太少，很少有人消费得起。”

说话间，远处已经出现了城市的轮廓。

老式轿车沿着公路笔直地驶入，城市的喧嚣登时从开启的车窗缝钻了进来。

空气里夹杂着尘土的涩意，陆鸣秋看着窗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维格兰斯星开发于七十年前，最初只用来关押战俘与严重违反军规的改造人。战时一切从简，因而这里的建筑也就显得长相匆忙了些。

陈旧而普通的规划，整齐但间距狭窄的楼房，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动。唯有楼墙外临时铺设的电线，像蛛丝往四方蔓延。

街道上的行人带着各色各样的耳朵尾巴，一眼看去，好像误入了某种动物王国。

前方路口跳了红灯，岳映泉降下车速：“我先带你们去清庙，消息说宝石的持宝人暂居在那里……鸣秋，看什么呢？”

陆鸣秋莫名有些心跳加速，他凝视着车外，在车窗上点了点：“有个小孩子……像是普通人。”

岳映泉顺着看去，寻找了一瞬，才在狭窄巷口的阴暗处看到了一个小男孩。

那是一个黑发的孩子，他披着一张灰扑扑的毯子，垂头靠在墙角。头顶没有耳朵，蜷缩起来的样子异常的瘦弱。

那片阴影并不起眼，也不知道陆鸣秋是怎么发现他的。

岳映泉收回了视线：“我的陆小少爷，你的注意力该收回来了。”

话音一落，轿车再次启动，昏暗的巷口就被远远地甩在车后。

岳映泉继续道：“清庙是整个流浪星唯一的宗教场所，意义不一般。你们到了那里注意谨言慎行。不知道怎么说话就保持沉默。”

这座巨大的监狱因为缺少中央星的管束，野蛮生长出了许多与外界不一样的规矩。

岳映泉一路细细叮嘱着流浪星生存守则，直到清庙的大门出现在眼前，他才闭上嘴。

“留一个人在车内，其他人跟我走。”

阿洛克自发留在了车内，只让两个保镖跟着陆鸣秋与岳映泉进入了清庙之中。

他们目的明确，一路直达“晨曦之光”所在的区域。

那是一个小巧的院落，中庭巨大的石雕佛像投下的阴影，将整个院落笼罩。岳映泉敲开居中的房门，门后披着白袍的老人看了他们一眼，沉默地侧身请他们进门。

房间最里处供奉着一座神龛，神龛上点着几支电子蜡烛。老人从蜡烛后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他们。

陆鸣秋上前一步接过木盒。随后他戴上手套，又将单边鉴定镜在左眼固定好，这才打开盒子。

木盒内放着一块比橄榄球略小一些的原石，它还未从伴生矿中分离，黑绿的伴生矿拱卫着中心深红的晶体。

晶体露出来的部分莫约有一个手掌的宽度，高度却有三厘米的左右。晶体上面最宽，而后两侧渐收，埋入伴生矿之中。

这是一颗很大的原石。陆鸣秋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左眼的鉴定镜开始检测晶体数据，他闭上右眼，看着跳动刷新的数据开始释放自己的精神力。

精神力与矿石磁场对接，而后慢慢往下，陆鸣秋缓缓转动矿石，感受着整个晶体的形状。

金色的微光，就在这时从深红的原石里流淌了出来。

微弱的光芒，犹如暗夜之中的烛火，随着陆鸣秋手掌转动而跳动。

这是深红之中藏着的晨曦之光，是“晨曦之光”特有的特性！

陆鸣秋心脏狂跳，他仔细观察完毕，才将原石仔细放回盒中，递还给了白袍的老人：“多谢您。”

老人重新将木盒放回神龛之中，就坐回了神龛旁。

见老人闭上了眼，陆鸣秋低低说了句：“打扰了。”几人就跟着他离开了房间。

清庙安静肃穆，很多话不好提。一行四人沉默着穿过被阴影笼罩的小院。走到主殿门前时，和另一群穿着西装，没有兽耳兽尾的人擦肩而过。

领头一人浑身上下都点缀着各色宝石，打眼一看，好似一颗装点好的矮胖圣诞树。

“宝石猎人？”

陆鸣秋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听有人突然喊道：“你是……鸣秋？陆鸣秋？”

陆鸣秋闻声转头，就看到那颗矮胖圣诞树疾步走了过来。他看着陆鸣秋就露了个笑脸，口气意外的熟稔：“还真是鸣秋。你怎么会来这里？”

没等陆鸣秋说话，矮胖圣诞树又自顾自的开口：“瞧我这记性，令尊陆星玄大师与令慈前一阵刚刚过世，‘观测者王座’只有一个框架，你作为他们的儿子，可不得出现在这里。”

“为了给‘观测者王座’找宝石来的吧？鸣秋，我呢，作为前辈好心劝你一句，赶紧拿着你爸妈留给你的遗产去过你的少爷日子。宝石猎人不好做，你可别毁了陆大师的遗作，还要砸了他辛苦打拼的招牌。”

陆鸣秋面色一冷：“这位先生，你我素不相识，你这样称呼我，实在很失礼。我想做什么，也无需陌生人来指手画脚。告辞。”

圣诞树盯着他的背影冷冷地哼了一声：“大名鼎鼎的陆鸣秋？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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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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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宝石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