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儿,此次事与你大姐没有干系,我今日已安排她回婆家,顺道让她将小妹也带过去照顾。”玉老爷说道。
这事玉姝还不知道,她沉默了会,半晌才轻声开口,“对不住,爹爹,是女儿带来了麻烦。”
玉老爷叹气一声,“这事情你是避不开的,我担心近几日就会有人来府上搜查。”
“爹爹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玉姝问道。
玉老爷蹙眉说道,“有人举报魏大人在选秀一事上贪污,听说大理寺已经着手去搜了,我总觉得,沐家会借此将我们玉府也拉下马。”
玉姝眉头紧锁,结合在大理寺的情况,父亲的猜测多半会成真。
玉老爷随即安慰她道,“但你莫怕,为父端得正,行得直,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担心你阿姐他们家也受此牵连,无辜惹上什么事,我才让她们回去避避。”
玉姝点了点头,说道,“女儿明白。”
玉老爷嗯了一声,倏尔又问起,“那杖罚……可说何时执行了?”
他没有陪她一起去,但也知道,那五十杖难以避开。
“一周后。”玉姝说道。
“可是当场下令了?”玉老爷问。
玉姝摇头,“一周后,当场下令执行。”
玉老爷叹气一声,“姝儿,为父给你出个主意,你考量一下如何?”
玉姝抬眼,瞧见玉老爷眼尾的褶皱,说道,“爹爹请说。”
“为父打听过,十两银子换一杖,我们出五百两便可免除。”玉老爷说道,“但是就算我们倾家荡产,但也怕沐府不会这般让我们如愿,大理寺秦少卿曾在左南王手下做事,你今日能这般顺利,其实是出乎为父意料之外的。”
若是能这般就退了亲,倒是好说,但沐郡王妃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书房内一时间冷寂,玉姝沉默下来。
她想了很多,玉府如今已成为沐府的眼中钉,魏景又在此时出事,怕是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她。
大理寺少卿言她贿赂官员,四百两所指的,不是义卖,那便是指的魏景。
玉姝想起大理寺看到的那片褐色衣角,她想了一会,说道,“爹爹,五百两银钱女儿出,我们尚且不至于倾家荡产,但女儿之后若又惹了什么事出来,还请爹爹第一时间相信女儿。”
“你要做什么?”玉老爷问道,“切莫胡来。”
“虚晃一枪而已。”玉姝宛然一笑,“沐家若无暇顾忌,我们自能得偿所愿。”
就像这次,对方有意为难,但因着什么事,他们有所顾忌。
“姝儿,你有时候的想法,为父也看不透。”玉老爷叹息道。
玉姝只笑笑,并不说话。
玉姝知道,父亲为官只做实事,不擅往来交际,更学不来溜须拍马。
本朝实行降爵世袭,父亲起初是接任伯位,直到娘亲后几年,他才终于升为侯爵。
如今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帝王重视文官,文职官员晋升要比从前更快,但爹爹却没什么进步。
可玉姝清楚,爹爹兢兢业业,已经十分努力,更是想要给她们姐妹三人好的环境,也想要做些成绩给外祖母家看。
可是有些名,终是难求的。
……
魏侯府内,已经被大理寺搜查了一遍。
秦少卿守着侯门,有些不解,他们已经查了两个时辰,这魏府简直穷的那叫一个叮当响。
府邸本就是安宁国公在时的住所,但旧的还是旧的,只是稍微将院落收拾了一番,未做任何翻新就住了进去。
府里唯一值钱的,还是书房庭院外的一棵老槐树,其余简简单单,甚至有的还破破烂烂。
说他贿赂?
秦少卿觉得是他贿赂别人才差不多。
“报!”从门外来了侍卫。
由于什么收获都没有,秦少卿有些不耐,“说。”
那侍卫递上一张字条。
秦少卿打开一看,是御史台那边查出的,魏景走访世家期间的送礼名单。
其中,绝大部分都只是送些特产,只有几家,魏景送了几件贵重的。
尤其是玉府,还送了不止一次!
好家伙!
秦少卿想,原来真是他去贿赂别人!
可若是他去贿赂他人,那牵扯的人便有些广了。
秦少卿一眼便看见,这里面大部分都是世家,其中还有丞相府与尚书府。
秦少卿有些为难起来,他拿着字条,起身去书房找人。
大理寺来时,魏景正在府上,他同意了大理寺的搜查,没有太过抗拒,十分配合。
秦少卿来的时候,就见魏景一个人待在书房,正专心致志地在书桌前研习文章。
因举报一事,他暂不参与选秀事宜,也没有进宫禀告,而是待在家里。
这事发生的突然,大理寺与御史台都有些措手不及,但魏景倒是淡定。
秦少卿惊讶他如此平静,但又一想到这一穷二白的侯府,又想了想那些礼品,突然觉得此人,怕不是一个刚入京就有些慌不择路,又得罪了人的倒霉蛋。
秦少卿比魏景年长,他进来,站了一会,见里面的人没发觉,于是上前,说道,“侯爷,搜的也差不多了,您可否跟本官去一趟大理寺?”
“好。”魏景应得爽快。
但秦少卿忽地又多问了一句,“侯爷,玉府二娘子备好的四百两银两,可是给您的?”
魏景顿住,抬眸看向秦少卿,过了一会,他轻笑起来,说道,“不是,是在下给她的。”
秦少卿眯起眼,想了下,说道,“侯爷,走吧,大理寺里聊聊。”
当日,新入宫的魏侯爷进了大理寺一事很快传了出来。
玉姝知道的时候,有些意外会这么快,但她又很快想起什么,目光在看向魏景送的兔儿尊上时闪烁。
大理寺少卿起初说她贿赂官员,而后又放弃了,玉姝不禁猜测,怕是魏景出的事替她挡了那无妄之灾。
他们想借四百两,说她贿赂魏景,不料魏景恰被人举报,上面的人需彻查此事。
这样一来,秦少卿便不能那般随意给她定罪。
玉姝眼眸深了一瞬,她刚想唤连翘进来,却想起她人已不在屋内伺候。
傍晚时分,玉姝亲自去了店里,她唤上了两个小厮,从库房里拉了一车子的布料。
料子都是去年的存货,店里的掌柜也不多问,只帮玉姝稳稳当当地用箱子装好,又拿了这月的账簿给玉姝过问。
玉姝看掌柜的一眼,嘱咐他收好账簿,随后问道,“店里可还有多余的红绸带?”
掌柜回道,“有,上月的红绸刚好剩下了些料子。”
“嗯。”玉姝说道,“你命人快马加鞭,去江陵新购红绸。”
说完,玉姝另外拿出一锭银两,说道,“此交易算入魏府名下,这是他的订金。”
但江陵红绸不需要这么多的订金,掌柜看向玉姝。
“包括这一车的存料,皆置于魏府名下。”玉姝说道,并未解释,虽然她是铺子的主人,但她从不允许月牙坊的款项送至玉府。
玉府上的资金与月牙坊是相互独立的。
这次倒有点特殊,但掌柜并未多问,他只照例记录款项与货物。
马车驶入玉府后门,连翘守在那里,接到马车货物后,她便命小厮将箱子全搬进了库房。
玉姝并不太放心,她站在自家府上的后门外不远处,四周无人,转身过去,只瞧见一个在树下酣睡的乞丐。
玉姝想了下,走过去,将身上的一袋子碎银子取出,放在乞丐的碗里,银子撞击石碗,发出清脆声响。
乞丐耳朵灵敏,听见声音便知不少于十两,但他没有当回事,依旧闭着眼睛,哼声敷衍,“多谢多谢。”
“老人家。”玉姝蹲下来,说道,“有笔买卖,不知您做不做。”
听见是位姑娘的声音,乞丐睁眼,随后就见到一张芙蓉面,他微微睁大眼睛,唤道,“玉……玉二娘子?”
竟还认识自己。
玉姝笑笑,没有觉得多么奇怪,毕竟这人是在玉府周围乞讨,认识她也正常。
玉姝说道,“老人家,若近日看见有人来玉府上查探,我需要你当给个见证人。”
那乞丐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见人耳目清晰,玉姝小声吩咐,没过一会,就听那乞丐忙点头,“听懂了听懂了,二娘子放心。”
玉姝随后将手上另一份碎银子全给了乞丐,说道,“若成了,到时候另有重谢。”
听到另外还有钱拿,乞丐内心欢喜,他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使劲握了握自个身上的另外钱财,他觉得自己今年大约是走狗屎运了,遇到的这一对,出手真是阔绰啊!
乞丐转念想起什么,于是道,“二娘子,之后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玉姝闻声点头,随后起身,回了自家府上。
……
皇宫御书房内。
皇帝手握着探子的来报,频频摇头,继而又十分感叹。
“他就不怕将自己给折里面了!”皇帝喟叹道。
一旁的内务总管马公公将尚温热的汤药递到皇帝手边,小声说道,“陛下,该喝药了。”
少年皇帝充耳不闻,只是叹息一句,“他事先不告知朕,朕还浪费人力帮他查是何人举报。马公公,派人告诉魏大人,朕这边还等着他来请罪。”
“遵命。”马公公应道,随后又说道,“陛下,您该喝药了。”
皇帝看一眼那汤药,蹙着眉头说道,“朕身上尽是药味,旁人还未靠近,就能闻到,朕真是喝厌了。”
但他还是拿起来,一口喝完,随即叫人赶紧将这汤药送走,他人又走到窗户边,想散散自己身上的药味。
马公公将皇帝的变化看在眼里。
皇帝起初对那些秀女并不在意,心里也没什么惦记,但过了没几日,陛下开始越来越注重自己的打扮了,现在开始连身上的味道都开始挑剔。
这种变化不知是好是坏,但马公公总觉得,大约还是和这次选妃相关。
他多留几个心眼,命人好好注意送进宫里的几位佳人子,里面兴许就有未来的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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