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〇〇二/搭救

就在她颤抖地握紧腰间的木剑时,准备决一死战时,身后响起如沐春风的话语。

“我还没见过这么笨的寻死方法。想死就找个厉害些的,尸傀至多附身夺你心神。”

是女声。

随后,听得锐器破空之声。

温热血腥的液体溅在黎幼薇的后衣摆,身后那人从挥剑到入鞘,只在须臾。

尸傀重重倒地,带起漫天尘沙。

身后那人从腰间的小竹篓取出一颗青梅蜜饯,放入口中,神情顿然惬意:

“黎幼薇,好久不见,你和那群趋利避害的修士不同。”

黑衣女子饶有兴趣地念出自己名姓,尾音也轻轻翘起,不知是否是因蜜饯的酸甜滋味,嘴角不经意扬起弧度。

黎幼薇猛然转身,看那身黑袍的女子莫名感觉熟悉。

她怎么知晓自己的名字?

少女歪歪头,指腹快速抹去嘴角的甜渍。

她腰间的蜜饯竹桶……

等等,她不就是在茶馆见到的那个人吗!?

对方武功明显在自己之上,唯恐抢夺降除水祟之功,故意跟随自己而来。

黎幼薇警惕地退却几步,抬眼镇定地说:

“好久不见?我与你恐怕只有一面之缘,还是一个时辰前。”

清风撩起少女帷帽上的轻纱,恰到好处地露出那张较好面庞。

她和自己年纪相仿,薄唇让这清秀容颜笼上不该有的薄情。

黎幼薇瞥瞅见她腰间的玉牌。

上面刻着“弥”字。

那是她的名字么?

“的确是第一面,但我不是。你,叫我阿弥便好。”

阿弥神秘地低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 “更何况,一个时辰也是好久。”

黎幼薇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身后寒江水潮涌动的声音愈烈,巨大的水泡如雨后春笋冒出。

就在阿弥介绍完毕之后,黎幼薇的身后尸傀越聚越多,有的甚至伸出枯槁的手,抓向她的后心窝处。

“有动静。”

阿弥瞳孔骤缩,眼底微沉。

说时迟、那时快,阿弥足尖方向倏地一拧,不由分说地挡在黎幼薇身侧,牢牢地揽住她的肩膀。

阿弥无意间瞥到黎幼薇颈上的护命符,面无表情地批判道:

“没用的东西。”

这种低阶的护命符至多防些荒郊野鬼,对于性命攸关的事情完全起不到作用。

绝了,这个时候都要骂我。

黎幼薇悄悄翻了个白眼,虽然会错了意。

一只体型偌大的龙形水祟破水而出,双目赤红如血,锋利獠牙犹如匕首般锋芒毕露,浑身散发着凶戾之气。

水祟张口便朝黎幼薇咬去!

阿弥目光不移,她分析好水祟的行进轨迹后,对黎幼薇厉声说道:

“抓紧我!”

就在水祟咬合前夕,阿弥脚尖一踮地,干脆利落地将她带入怀中,暖意莫名让黎幼薇心安。

阿弥从袖中取出一枚烟雾花,朝着水祟砸去。

“嘭!”

淆乱水祟视觉后,两人朝着竹林疾行,终于转入京畿小道。

黎幼薇瞥到竹林尽头处,同门弟子还在紧锣密鼓地完善阵法,庄堂主手握的罗盘也已有水祟行动的迹象,城中大火已然浇熄。

黎幼薇扶着膝盖喘息,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谢天谢地,终于甩掉了水祟。

阿弥看到远方喧闹的人群,目光似有波光流转,步伐稍稍向前挪移了些。

但不知出于何种顾忌,她还是向后退却了三步。

阿弥故作无趣道:“我并不喜这群修士虚伪的做派。就送你到这了,不必言谢。”

想到之前阿弥说的那句“没用的东西”,黎幼薇倔强地嘟囔道:

“谁要跟你说谢谢……”

要不是她来的快一步,自己也能引开水祟,不就……是时间长一点嘛。

阿弥转过身离去,笑意忽然敛却,她惜字如金地掷出几个冷冰冰的字眼:

“我们以后还会相见。”

真是奇怪的人。

半晌,黎幼薇风尘仆仆地赶到同门的聚集地。

她显得是那样狼狈,衣袂的两角都被烧出黑窟窿,滑稽可笑。

她恭敬作揖:“堂主,我回来了。”

“嗯。对了,霸天,把阵法防线稳固好。昭缨记得让武部弟子续好箭矢。水祟长居水下视力极弱,但听力甚好……”

庄礼音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带过黎幼薇,但是仅仅是一瞬,随后便雨露均沾地落在她的得意门生池昭缨上。

黎幼薇自知碰一鼻子灰,很是识趣地走回弟子之后,共设阵法防线。

果然自己哪怕曾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依旧被认作理所应当。

但是黎幼薇心态好。

她不在乎。

毕竟这具身躯又不是真正的自己,活下去才是希望,别人的疑目与自己何干?

所幸有斩情堂池昭缨的“百里箭”加持,镇压水祟还算顺利。

怪不得是原著里的女主。黎幼薇感叹。

故此池昭缨不过十招,虽未彻底绞杀水祟,但弟子与堂主联手将水祟重新镇压回寒江,当地村民感激涕零,欢欣雀跃。至于纵火原因,先搁置后提。

十日后。

不负堂,别鹤阁。

彼时晴光正好,悠悠杨柳阴翳下,一位中年白发女子坐在轮椅上,只手翻看典籍。

白发女子是不负堂的堂主,名唤宋音尘,颦笑温婉动人。但平日里她深居简出,靠轮椅而行,门下弟子无甚功绩,看不出个中名堂。

有关宋堂主的传闻甚少,最耳熟能详的是当年封印魔尊林疏雪时,她走运成了唯一的幸存者,被魔修吸收元魂,故此一夜白头。

都道她容颜不老,已有三百岁年纪,但不知其真假。

黎幼薇则躺在怀抱大的合欢树树干上,长叹息毕,感叹道:

“师父。我好菜啊。”

听到黎幼薇的抱怨,她充耳不闻般将典籍翻过一页。

宋音尘神色泰然:“嗯。”

日头不声不响地西移,余晖有些刺目,黎幼薇用树叶遮住双眼,羡慕地说道:

“师父啊,什么时候能不用木剑啊,我看斩情堂每个弟子都分到好高端的配剑。灵光闪闪的,好厉害。”

宋音尘颔首:“嗯。听到了。”

于是又翻过一页。

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真的耳背。

黎幼薇面露羡色,她比划着剑招,“贴心”地补充:

“师父,好漂亮的剑啊!剑周好多光,出招的时候嗖嗖的~”

黎幼薇自襁褓时便被宋音尘收留,至今足足十五年。黎幼薇想的什么、肚子里什么心思,宋音尘闭着眼都能想到。

于是乎,宋音尘无情拒绝黎幼薇的内在请求:

“经费不足,凑合着用。木剑和铁剑都是剑,无甚差异,而且木剑对你的心性大有裨益。”

黎幼薇扶额:“……”

她头一次知道,还有人能如此振振有词地解释自己穷,还穷的理所当然。

的确,从不负堂外遭受风吹日晒、位置都岌岌可危的牌匾来看,横竖都透着寒酸二字。

黎幼薇深以为,这不负堂的不负寓意是祈祷师父早日还清建堂的债,永不负贷。

“活得久还是有好处的,把别人熬死就不用还钱了。整挺好。”

黎幼薇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

话音刚落,背后两道颇具腾腾杀气的目光就投射过来。

“嗯?”宋音尘面无表情。

黎幼薇内心咯噔。

遭了遭了,她忘了师父大人不仅一穷二白,还死要面子这回事了。

“啊……对,”黎幼薇跳下树,笑嘻嘻地捏着宋音尘的肩膀,“我说师父大人,就不考虑考虑纳新弟子吗?”

她才发现,师父她老人家看的哪里是剑术典籍,而是整个清风派的账本。

“乖徒,你觉得呢?”

宋音尘“啪”地一声合上,仿佛关爱智障般地望向了黎幼薇,没有正面答复。

黎幼薇从她师父大人的神情里读出“养你一个就倾家荡产,再收留一个,直接到归墟山开荒”的意味。

宋音尘无恶意地乜斜一眼黎幼薇:

“不要假意献殷勤。你献殷勤准没好事。”

“不过,近日清风派开办纳新大典,庄堂主确是邀请我同去,又推辞不得。”

黎幼薇理解,宋音尘象征性的出席,然后跟黎幼薇上课一般打瞌睡是吧。她理解。

“唉,这预算又要吃紧了。不能让你过捉襟见肘的日子。但为师自有办法。”

宋音尘把账本小心翼翼搁置在一旁,喟叹道:

“彼时你随我同去,穿着尽量朴素些,表现得畏惧点,他们便不会轻易选不负堂。”

黎幼薇讪讪:“……好。”

也是,同门弟子越少,自己被暗算的几率越小,按照小说的套路,自己就是被师妹陆笙笙戕害,下场凄惨。

与其整日担惊受怕、与狼为伍,倒不如从把见面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她与那个陆笙笙,老死不相往来!她就不信没有交集,还能NG了不成?

……

几日后,清风派纳新大典。

场上热闹非凡,宾客如云,俱是三五成□□谈甚欢。

前来比试的世家适龄弟子不少,基本都带上自家的祖传武器,当然也不乏寒门的才俊,都是铆足了劲要到来仙门大展宏图。

仙长们望女成凤、望子成龙,一遍遍嘱托自家或交好世家的孩童比赛的要领。

比试擂台外的小阁楼中,黎幼薇身着粗布麻衣,松松垮垮地绾了个髻,就差把锅灰抹自己脸上。

黎幼薇把宋音尘推到铜镜前,恳切地问:

“师父,这样行吗?”

量哪个正常人看到这么凄惨、又没前途的堂主师徒,都不会将拜门请帖交给宋音尘。

宋音尘闭目养神,眼帘微微眯起罅缝,她随意回答:

“差不多便好。走吧。”

得到宋音尘首肯,黎幼薇把宋音尘推至清静台的长老席位。

长老席的左侧座位,除了宋音尘,还坐着身着仙风道袍的庄礼音,眉宇间透着凌厉之气,身边站着得意门生池昭缨。

黎幼薇总是隐隐觉得,这场上的长老中,唯独师父的眼睛却是精光灼灼,透着股奸诈的味道。

有的注意到宋音尘师徒二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二人衣着。

诸如此类的议论皆是师徒二人想得到的结果。

二人随便找个不显眼的地方落座。

日高人渴,不久黎幼薇就陷入了踏实安稳的梦乡。

瞌睡许久,黎幼薇醒来发现比试过的弟子都已过大半,宋音尘却面前没有一张请帖。

师父果然妙计。

而她也意外的发现,师父竟然难得没有昏睡,而是津津有味地盯着比武台的情况。

怎么这么难得?

黎幼薇挺起身,好奇地顺着师父的目光瞅了过去,见到一道熟悉身影时,她不由得怔了一怔——

是阿弥。

与身着朴素的阿弥不同,阿弥的对手体型硕大,身着价值连城的蚕缕衣,手中握着笨重又惹眼的青铜斧钺,一看便是修真界大能的子嗣。

“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在他面前,阿弥显得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他自信昂起首,抬起步逼近阿弥,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同时黎幼薇意外地发现,阿弥的指尖竟只有三枚柳叶。

宋音尘:穷,但理直气壮~

别鹤堂选自:鹤别青山,不见桃花。

——

宝贝们多多撒花,么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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