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可是阴邪入体,再不救他,日后可就成傻子了。”
鹤守凤笑眯眯地盯着张不问,有意无意地试探着他,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不可多见的忧心,他只想知道这人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大。
“要救,但需要你来。”
男人撩袍坐下,颔首看他,“一刻钟,救不回来,你青云宗的爱徒,可就危险了。”
鹤守凤抽了抽嘴角,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这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用温柔的语气说威胁的话,也是他惯用的伎俩……
鹤守凤摆了摆手,“怎么会让他成傻子呢,放心吧。”他跳下座位,赶紧跑过去查看了一番,不免啧啧称奇。
“不过此子倒也奇特,那阴灵未曾侵染到他的心,只残存在外部。”
张不问应了一声,眸光微动。
阴邪入体,会让人陷入沉睡,堕入梦魇之中,而身体则会被阴灵操控。但回来时,阴灵已经全部被张不问消灭了,如今他体内没了阴灵,身体没被操控,若是强行唤醒,只会成为痴儿。
鹤守凤暗暗称赞,倒是谨慎。
他掌心为令,一丝凉气传输过去,停滞于他的眉心,缓慢进入,谢厌七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些许,一侧摩挲着铜钱的男人,也习惯性地动了手。
一刻钟后,鹤守凤才擦了擦虚汗,灵活跳到了凳子上,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可依旧还没喝到,就被男人横手抢了过去,缓慢饮下后,他才放下茶杯,朝少年走去。
鹤守凤:“……”
你能不能自己倒?
但这话他没说,他只是垂眸看着少年,问道,“他住哪儿?”
“九院。”
张不问直起身子,拂了拂袖,“叫个人把他带回去。”
鹤守凤诧异了,“你不带他?”
毕竟刚才的阵仗已经在青云宗传开了,有人擅闯却无人阻拦,再加上谢厌七如今身份特殊,又有蓄意伤害同门的帽子被扣上,他就这么安心让别人来接他?
男人眸子微阖,“我很忙的。”
他摩挲着铜钱,见鹤守凤还想说什么,却只是抬手,让他噤声,轻道。
“来了。”
鹤守凤张嘴,却见他已经消失在原地,徒留谢厌七一人在长老堂内,下一刻,屋外响起了简绥的声音。
“简绥求见宗主。”
原来如此。
鹤守凤扶额,无奈地跳下了凳子,打开门走出去,就见到简绥上前一步,喘了口气,有些急切道,“宗主,谢厌七并非传言那般,莫爻并不是他故意杀的。”
“简师兄莫非还想护着那人不成?”
“莫爻是如何被伤的,你我都看的一清二楚!”
跪在一侧的管惊仰着头,毫不留情地质问。
鹤守凤却谁的话都没听见似的,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简绥褶皱杂乱的衣裳,不禁啧啧称奇,“简绥,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这么慌乱。”他伸手,指着他,“就连衣裳都乱了。”
简绥眸子一颤。
立刻低下头,在看到那的确杂乱的衣裳时,微不可闻地蹙了眉,紧接着伸手,快速整理了一下。
“宗主,我方才所说……”
鹤守凤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谢厌七在里面还没醒,将他接回九院养伤。”
简绥迟疑了一下,确定自己所听到的东西后,才后知后觉地朝他拱手,快步进了屋子。
管惊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不甘心地看向鹤守凤,“宗主偏心,我们就不是你的弟子吗?”
鹤守凤呵呵一笑,和蔼看他,“想什么呢,你们都是宗主的好弟子,我只是让他带他回九院养伤,其他事不还是随便你们?”
说完,悠闲地离开了这里。
跪着的人突然站了起来,目送鹤守凤离开。
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之前不见他,他便跪在门口求见。
可之前那人,明明是光明正大地带着谢厌七进去的,而进去之后,那人并未出来,简绥便进去了。
没有惊呼,没有惊讶。
那人就这般消失了。
可宗主依旧毫无反应,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甲州历练三年后才悟成的一个道。
世间有心人,多是自私郎。
而宗主,便是这样的人吧。
九院内,祝伶之与薛叶等在屋外,屋内已有长老为莫爻疗伤。
“师兄,你真的觉得,谢小师弟会将莫爻师姐刺伤?”即便是亲眼看到,薛叶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他们都知道,谢厌七是一个连御剑飞行都不会的新弟子,又怎么会刺伤对付阴灵高度警惕时三品金刚凡境的莫爻师姐?
但她不敢跟别人说,只敢祝伶之私下说一说。
毕竟当时,也不止他们俩。
“我也不知。”祝伶之叹了口气,他实则也不太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
沉重之际,却见简绥带着昏迷的谢厌七回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阴沉着脸的管惊,他们相处似乎并不愉快。
薛叶抿了抿唇,立刻上前帮忙,“简师兄,小师弟怎么样了?他也受伤了?”
简绥应了一声,边往屋内走边问,“莫爻如何了?”
薛叶:“伤口不深,已经有长老在里面替她疗伤了。”
简绥闻言不再说话,将谢厌七放在了床榻上,关上门走了出去,他抬眸与管惊对视了一眼,随即四人不约而同地坐在了院内的石桌前。
“我们看到的是谢厌七刺伤莫爻。”
祝伶之点头。
“莫非有蹊跷?”薛叶小心地瞥了管惊一眼,压低声音好奇问道。
“那时阴灵盘旋,我们六人在时,他便被控了心智。”三人目光落在了管惊身上,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简绥正色,“我们带他出去时,里面也就只剩下他们两人,阴灵不减反多,谢厌七修为较低,若是被阴灵控制心神,做出这种事,也属正常。”
薛叶立刻附和,“对,管师兄被控制那会儿还想杀了简师兄呢。”
管惊张了张嘴:“……”
“那好,你既这么说,那我们便等两人醒来,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风吹起简绥的白发,他垂眸,心中却隐隐担忧,这是他第一次说谎。
谢厌七那时并未失去神智,甚至他与他独处那会儿,他都还有一丝清明。
指尖暗自摩挲着,他屏着一口气,静静地等待着屋内的情况。
半盏茶骨过后,长老从莫爻房中走出,而她的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莫爻,她搀扶着门框,一双眼睛接近猩红。
盯着四人,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谢厌七杀我时,并未失去神智。”
简绥眸子微眯,脸色有些紧绷,他艰难地张了张嘴,“你所言可真?”
他眸子幽深,与她对视,声音冷淡。
莫爻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重复那句话,“谢厌七并未失去神智!”
管惊吐出一口气,大步往谢厌七所在的屋子走过去,“故意残害同门,谢厌七不可留在青云宗!!”
一个瞬身,简绥挡在了他的面前。
伸出一只手,语气严肃,“他也受了伤,不可擅闯,凡事等他醒来再问也不迟。”
“简师兄,我敬你才称你一声师兄,可我视莫爻为妹妹,你护着他,我替莫爻讨回公道,发生了这种事,他如何能睡得安稳?”
简绥张了张嘴。
却听身后传来开门声,谢厌七脚步踉跄地走了出来,颓然的眉眼微抬,看着莫爻,又看向了管惊。
一出声,有些嘶哑,“你想知道真相是吗。”
管惊拧眉。
谢厌七叹出一口气,从自己的金袋中翻找了很久,这才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灵力注入,默念口诀,符纸发出光芒,飞向半空。
与五城时用符纸不同,这次的符像是有了生命力,飞至半空中停下,随即出现了一个画面,正是他与莫爻对峙时候的场景。
在场的几人不免大惊,薛叶张了张嘴,“这是三品回溯符?”
他怎么会有?
谢厌七长睫颤动,脸色苍白地瞪着上空,那里正上演着他与莫爻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
待场景全部放完,符纸彻底消散,四人的表情逐渐复杂,管惊更是愣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阴沉着脸的莫爻,连嘴唇都在颤抖。
“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管惊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像个笑话,所以他之前在义正辞严什么。
莫爻垂着头,手指逐渐收紧,再抬头时,双眸已经猩红,她咬着牙,指着谢厌七,“他在那时所用的功法,是我家族用命换来的!”
“他凭什么能用?那明明是我族的东西!他这是偷盗!”
“这功法,乃我珍视之人所赠,你说他偷盗,有何证据?你大可拿出能够证明这功法是你一族的,为何要遮遮掩掩,甚至还诬陷我。”
谢厌七舔了舔干涸的唇,眸光微凉地盯着他,“其实你根本不确定这功法是不是你一族的,你的初衷,只是想将我赶出青云宗,对吗?”
莫爻瞪了过来,大声道,“那又怎样,我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功法是我的,可我亲眼见过族中多人用过这个功法,甚至……甚至不惜失去了性命。”
“我想将你赶出青云宗,我有错吗?”
谢厌七紧抿着唇,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却觉喉间蓦然涌上腥甜,吐出一口闷血来,他擦了擦唇角,满是疲惫。
“我虽不知这其中因果,但我能去问问赠我功法之人缘由,若真有你所说的这件事,若这功法真是你一族的,那我必会还给你,将我体内的这份记忆消除。”
简绥脸色微变。
记忆消除于修士而言未免太过于残忍……
莫爻冷哼一声,“那你最好快些。”
谢厌七眼前一阵发晕,却依旧扶着旁边的栏杆,缓慢走到院子,还想继续往外走时,身体却骤然无力,向一侧倒了过去。
“谢厌七!”
余下几人一拥而上,有人却比他们更快。
这人似凭空出现,轻而易举地就将谢厌七扶稳,长臂搀扶着他的臂膀,身姿颀长,脊背笔直,可样貌却普通的很。
他微微侧首,看向莫爻,声音温凉。
“我来了,姑娘想问什么?”
小谢所说的:此功法乃我珍视之人所赠,你说他偷盗……
老张听到的:……我珍视之人所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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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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