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僭越

青云宗脚下的街道,繁华非常,与他们来时一般热闹,此刻已到正午时分,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谢厌七拉着张不问的手腕,几乎要和他凑到一起。

少年脸微微泛红,不自然地看向其他地方,轻道,“张不问,你饿不饿?”

“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男人声音淡淡的,“可以。”

少年抿嘴偷笑了一下,又抬眸打量着他的侧颜,心里却在遗憾自己还可以长高点,这样才能轻而易举地在人群中第一眼找到他。

谢厌七:“你想吃什么?”

张不问:“今日可是什么日子?”

二人的话不约而同响起,谢厌七即刻回答,“下来时,似听到师兄弟们提到了,今日为年中乞巧,是有情人期盼终成的日子。”他眸光灼灼,字字句句所出,都看向了他。

张不问直视前方,沉默了半刻,才道,“那便去前方那家酒楼看看。”

谢厌七愣了一下,才听懂他是在回他上一个问题。

手腕中的手臂被缓缓抽出,他垂下眼眸,看到了张不问不动声色抚上碗口褶皱袖口的模样,他依旧直视前方,率先一步从人群中走出。

少年深呼出一口气,追了上去。

“你来过甲州?”

他的步伐实在熟悉到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谢厌七心中猜忌,忍不住问出了声,男人浅浅应了一声,再见时,他已经进了酒楼,利落坐在了一处空桌前。

伙计二话不说,便将一壶酒摆了上来,似早就知晓他会要什么。

谢厌七在他右侧坐下,微拧着眉,瞥见他自顾自地替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是他第一次见他喝酒。

此前都是细品斟茶,缘何今日……

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却没有问出口。

接下张不问手上欲放下的酒壶,他拿起一个大碗,替自己满上,目光往前的街道上,是一众欢乐游玩的百姓,有男有女,似同时朝着一处地方而去。

张不问朝他看了过来,眉目中带着些许探究。

谢厌七笑道,“一个人喝未免太无趣,我陪你一起。”话落,他拿着碗一饮而下,些许酒水从一侧掉落,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滴在白皙的脖领,往下滑到锁骨的铜钱之上停住,张不问盯着他看了一瞬,喉咙微动,瞬间移开了目光。

“我喝完了!”少年将酒碗翻转。

男人唇角的笑突然放大了些,将酒碗端了起来,就往外面走。

“哎?你去哪儿?”谢厌七站了起来,头有点晕晕的,五指撑住桌面,晃了晃脑袋,他才看清楚前面的场景。

张不问已经到了门口,他手中端着酒,侧首看他,声音温和,“记得付钱,我等你。”

心尖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谢厌七从金袋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提着酒壶就追了上去。

“我们去哪儿?”喝了一碗酒,少年的脸蛋现在红红的,说话时柔的吓人,他身体有些无力,只能勉强支撑站住,张不问在他面前向左右两侧移动,他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嗝,提着酒壶的那只手抬了起来,指着他笑道,“咦……为何你在左右踱步?”

“是有什么心事吗?”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抓住了男人垂落在一侧的手,紧紧握住,按在自己的胸口,眸子有些许的迷离,“有什么事,一定要与我说!千万别憋在心里!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男人温和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少年软着身子,看起来比他还矮了些,却仰着头,脸颊的红隐隐有往鼻尖蔓延的姿态,说话间,壶中酒的味道扑面,张不问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头,侧头看向了外面人群,叹了口气。

任由少年紧紧抓住他的手,呢喃道,“一杯倒,怎么陪我喝酒。”

垂着头的少年似是听到了这句话,瞬间抬起头来,眼眸泛着水雾,定眼看他,有些委屈道,“我听到了。”

张不问:“?”

谢厌七往前一步,道:“我没醉,你瞎说,我还能喝。”说罢,他举着手中的酒壶,就要往嘴里灌,张不问眉头一跳,拦了下来,紧接着抽空瞥了一眼屋外的人群,两人这样僵持在酒楼门前也不是个事,他拿出一张符,注入灵力后,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再出现时,周遭的景色已经变了样。

两人似到了山顶,又像是另一个地方,张不问一手拉着晕乎乎的谢厌七,另一只手依旧稳稳端着那碗酒。

他仰着头,立于山顶,看向了一处。

那处似为悬浮山脉,远远地,青天白日,只能看到两颗黑点,而黑点中间,是一道天堑,银白色的天上之水流落,留下一片泛着星光的点缀,滴滴落下,不知下往何处。

他们身后,已经有百姓相继赶来,手中一一都是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酒水,立于山顶之上,朝那天堑之处就地跪拜,有男女老少,也有牵着手的有情人。

以酒为聘,敬天上之水,求生世长情。

拜天地,敬山水,为谋求心中所爱一世平安,永伴身侧。

张不问眸光幽深,他的手依旧被谢厌七牵着,另一只手却已经朝天堑方向递送,不过一个来回,他垂眸,将那碗酒梗倒在脚下。

没入泥土之中,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扑鼻的清香。

他所求,只为能寻得转世之人。

手上突然一紧,谢厌七似短暂的清明了一下,他被身后的所求声吵到了,往张不问靠了靠,又似乎想到什么,抬头看他。

“为何他们都跪在地上?”

张不问指着天堑之处,“你想跪,也可以跪。”

谢厌七眯了眯眸子,迷迷蒙蒙地看了过去,他听到有人问,“你看到了什么。”这声音很耳熟,他下意识地心安,又仔细看了天堑之处,天水从上落下,云雾其中,很是漂亮。

可透过那美景,他却又看到了其他东西。

瞳孔猛然一缩,他五指蓦然收拢,双目逐渐清明,“为何……会血流成河?”他晃了晃脑袋,再一看,却又不见那一闪而过的伏尸百万之象。

张不问心念微动,迟疑地看过来,“你方才说什么?”

少年又晃了晃脑袋,却有些看不明白了,他侧首,回看向他,道,“不知道,我应该看错了。”

话落,他瞥见了他空荡荡的酒碗,扬了扬酒壶,“要不要再喝点?”

张不问刚想拒绝,却被谢厌七拉着去了一侧平坦之处,地面扑了一些干净的树叶,不由分说将他按了下去,自己则坐在旁边,将他手上的碗中倒满了酒。

两人眼前,是四处飘荡的云雾,以及远处天际之上的银河之水。

少年帮他倒了满满一大碗,最后提着酒壶,与他轻轻碰了一下,壶碗相撞,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他看着他,微微一笑,“敬——”

敬什么,他没有说出声来,只是眸含希冀地凝着张不问,深深看了他良久,才仰头,就着酒壶大口饮下。

酒香流连于唇齿之间,他喝了一大口,放下时,却看到了张不问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他眨了眨眼,笑道,“你这么悲伤做什么?你看,这里风景不错,对酒当歌,怡然自得。”

如果忽略身后朝天跪拜的百姓的话。

“对了,他们在拜什么,为何我们不拜?”

少年声音闷闷地,两碗酒下肚,声音相比之前已经有些虚浮了,他揉了揉眉眼,听到了张不问的回答。

“相传,几百年前,甲州有一对有情人,飞升之际,相约买了两壶酒,于这望情峰道别,并约好飞升之后,十二京再见。可两人刚饮下第一杯酒,天雷猛然所至,劈中一人,那人当场飞升,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天门便开了,另一个人心中牵挂,便以手中之剑试图劈开天界,但与天抗衡,大多都以失败告终,天没有劈开,却出现了一条口子,天上之水流落在地,即便有十二京各自京主修补,用结界封闭,都无济于事。”

“自那之后,那天堑便存在了,至于天上之水,尽数流入十四州与阎罗殿的忘川河中。忘川之水一半源天一半源地,能辨魑魅魍魉,审人间阴魂。”

男人将这些故事尽数说出,他的声音很慢,却温和不已,带着罕见的心安,唇瓣一张一合之际,又举碗饮下一口,水渍停留在侧,被他轻轻舔去。

谢厌七只觉喉咙有些干涩,头脑发着热,他脸颊红的像熟透了一般,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又习惯性地喝了一口酒。

“你说的这么详细,难道是亲眼所见吗?”

这话有些质问,又夹杂着好奇,张不问声音突然停下,看向了他,良久,才看向其他地方,轻道,“你醉了。”话落,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后,依旧面不改色。

谢厌七也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但他还知晓现在是什么情况,脑袋虽然有些晕晕沉沉,但眼前人眼前景,他能看的明明白白。

他突然往前凑了凑,双眸迷离地看着张不问,嘴硬道,“我没醉!”

张不问眼眸微动,却没往后退,任由少年靠近,他知晓他会懂的分寸,不会做出任何僭越之举,他伸出一只手,想抵着他的额头缓慢推开,可手指还未曾伸出,整只手便被少年陡然握住,用着力气压在一侧。

张不问眉心一跳,但还是不打算跟这个醉酒嘴硬的小孩儿计较,喉结上下滑动,不紧不慢道,“谢厌七……”

然他以为的这个不会做出任何僭越之举的小孩儿,却在注视他良久之后,在下一刻猛然倾身,在他脸侧落下一吻。

纯爱战士应声倒地!啊!我人没了!(捂胸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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