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城是沿海城市,对于本地人来说看海是习以为常的事。
从医院出来,走十分钟就到海边。
连雨走向岸边的护栏,此时太阳落在海面上,海风带着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长长的波浪卷发在空中飘扬,镶了一层金边,从身后看跟不远处的浪花融为一体。
她上次看海还是一年前的生日,秦怡彤陪她来海边度过。
“夏深,忘了跟你说,上午的事谢谢你。”
夏深走到她身边,背靠在护栏上,逆着风,看她,及肩的头发还保留着波浪,“我们说好的,必要时要扮演好夫妻的角色。怎么了,看起来好忧郁。”
“嘁,你才忧郁。”连雨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被小孩看穿心情,觉得有点好笑,“你还小,不懂。”
夏深脸上的笑意淡去,盯着她的脸,“我也就比你小三岁。”
“好好好,你不小,是个大男人了。”
温柔,要温柔,修复童年阴影。
夏深挑眉,这个敷衍的样子不像在夸人。
“请问——”
连雨转头看到一个女生站在他们面前。
穿着JK制服,怯生生的,有些害羞地看着夏深。
“请问您是‘夏个菜’博主吗?”
夏深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然后看向女生,“嗯,是。”
得到答案的女生激动的原地跺脚,转身招呼不远处的同伴。
不到一分钟,夏深被六个女生围着,连雨往旁边移动两步。
“夏大厨,我们很喜欢你的视频,方便签个名吗?”
“谢谢谢谢,嗯...可不可以拍张照。”
听到他们要拍照,连雨又往旁边移动三步。
偏头看过去的时候,对上夏深的视线,“小雨,可以帮我和小粉丝们拍个照吗?”
“她是我太太。”他略带害羞地跟女生们解释。
女生们齐刷刷看过去,满既兴奋又羡慕,“好般配哦。”
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很难说不。
这群女孩子都穿了制服,又带了相机,一看就是专门来海边拍照的。
早几年她还没大学毕业的时候,无忧无虑,也喜欢跟同学朋友打扮漂亮用相机留下青春模样。
取景框夏深两边各站了三个女孩,每个女孩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连带着夏深也活泼了几份,这群年轻人的氛围跟身后的夕阳形成对比。
等都女孩子们兴高采烈地离开,连雨抢过他的手机,上面有女孩子用蓝牙传过来的合照,打趣到,“原来跟女孩子们一起拍照可以笑得这么开心。”
“我就不能冲着镜头笑吗。”凭借身高手长的优势,他很轻松抢回手机。
连雨瞥他一眼,看个照片而已,紧张什么。
这片海滩被开发为公共休闲区,跟商业街隔了一条宽阔的双向四车道。
岸边的石头很多,没有松软的沙滩,适合吹海风散步。沿着蜿蜒的海岸线往前走三公里,才有公共浴场,这个时间点,那边是最热闹。
前面有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在护栏边上玩耍打闹,让她想起以前她跟放羊人一样,领着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坐公交车到海边玩。
夏深喜欢安静地坐在大礁石上看海,连风喜欢泡在海水里感受海浪的冲刷,俩人常常因为去那一片区域争执。在她的劝说下,他俩愿意用石头剪刀布决出胜负,结果夏深连着好几次都赢连风,连风破防跟他们绝交。
在她陷入两难时,夏深主动说已经不喜欢散步了,想要去浴场。
作为同时出生的姐弟俩,在她眼里,连风却不及小他们三岁的夏深懂事。也正是这样,为了涂清净,她会第一时间选择劝夏深让步,多年后回想,这也是导致夏深后来跟她对着干的原因之一吧。
“笑什么?笑得那什么难看。”夏深抱臂偏头看她。
连雨摇摇头,绕过护栏的尽头,走在礁石上,跟他闲聊起来,“我记得你不会做饭,怎么就成了美食博主。”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夏深跟在她身后,观察她脚下的路,低头浅笑。
当年进入青春期后的少年开始疏远她,逆反心理重,做什么都唱反调。就像现在这样,不愿意跟她分享心事,她当时好一阵失落,习以为常担任了他的家长的角色,有种孩子与自己为敌的无力感呵落寞感。
工作之后,那群小孩已经各奔东西,她也有各自的生活,慢慢从“家长”角色中跳脱出来。重逢后的问候仅限于成年人之间的客套,没有过多的窥探欲。
在礁石的最高处是日落的最佳观赏点,边缘处是锈迹斑驳的护栏。
在这里还能看到前面的浴场,一到夏天,那里就跟下饺子一样热闹。
在她旁边坐下,夏深继续说到,“吃不惯国外的东西,就自己研究菜谱。”
“是不是想念幸福餐馆的味道,可以联系我,我让我爸妈发菜谱给你......”她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说完有些后悔地咬了咬舌头。
七年前他们已经有对方各社交平台的联系方式,一起长大的邻居出国后,她贴心地组织孩子们给身在异国他乡的邻居发过问候,谁知道对方一条信息也没有回,像是单方面跟他们绝交一样。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如此脆弱。
夏深的沉默让她更尴尬,就像那时候他们单方面表示关心,对方却不领情一样。
太阳把海水和半个天空染成各种红色,她转移话题,“好久没看到这样的落日了,真美。”
闻言,夏深偏头看向她的侧脸。
他也很久没看到这样的落日了。
“连雨,我们可以回到小时候那样吗?”
连雨:“现在不是吗?”
他们在一起生活,还是像小时候一样。
“总感觉我们之间客气了很多。”
他看向海和天的边际,天空唯一是的彩色逐渐暗淡,看起来那么近,实际上很远,伸手无法触碰。
“你也是呀。”连雨看向他,“小时候你可是什么都跟我这个姐姐说的,后来你长大了一些,很多事情也不跟我分享了,有自己的心事和秘密,变得叛逆了。人就是这样,时过境迁,我们不能总活在过去吧。夏深,我们生命中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只是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你不是过客。”夏深语气笃定。
天空变成深蓝色,喧嚣的城市变得静谧。
她到底给这个孩子造成多大的童年阴影,看起来是个独立成熟的成年人,实则心理还跟小孩一样戒不掉依赖人的毛病。
连雨呀连雨,你真是罪大恶极,在人家没爸妈护着的年纪里摧残了祖国的一朵娇嫩的花。
收起眼底的怜悯,她扯了扯嘴角哄到:“夏深小朋友说什么就是什么。”
“姐说错了,咱们夏深不是小朋友了。”路灯亮起,她清楚地看到男人面露怒色,连忙改口,脑中搜刮话题,“你在国外的那几年吃不惯,真是难为你了。有没有交到新朋友,你看你长得这么帅还有才华,应该有不少女生喜欢吧。”
他抿着嘴唇,看向别处,"我不喜欢他们。"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连雨:“没关系,现在回到番城了,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那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像这次一样,一声不吭地搬走。”夏深看向她。
海已经被黑夜吞噬,只听到一层又一层的浪拍击的声音。
她的行李都还在碧水湾呢,只是回家住两天怎么就是搬走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好的,姐下次会注意的。”
想了想,又说到:“夏深,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跟我说,你不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信息通讯这么发达,我们不能浪费了,有啥你都可以随时给姐发微信。”
他说他们之间变得客气,她又何尝没有这种感觉。
以前的夏深,不管是安静不爱说话的版本,还是叛逆唱反调的版本,她都能感觉到夏深对她的行人和依赖,这种关系就像家人一样紧密安全。
“我怕,你会觉得我烦。”磁性的声音在海浪背景声中显得格外孤独。
或许七年前的那一场分离,让这种安全关系面临崩塌,让他们明白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路程遥远。
“怎么会。”连雨伸手默默他的头,“我们一起长大感情没有那么脆弱,只要你愿意,姐永远是你值得信任的家人。”
夏深的头发看起来粗/硬,平时好像没有抹发蜡做造型的习惯,摸起来十分柔软,手感极好,跟小时候一眼。
她平时看到猫猫狗狗都会忍不住去摸摸,人类和动物的毛发的手感是有些不一样。
“你的头发比小猫小狗的好摸多了。”
温热的大手握着她的手,然后轻轻放下,“我已经长大了,不要像小时候一样摸头。”
连雨站起来,举起双手妥协道:“好啦,我以后会注意的。”
夏深站起来,跟在她身后。
前面的人步伐轻松,看起来心情很好,“走吧,去跟夏爷爷说一声,我们就回家了。”
夏深:“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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