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掌柜带着自己的人往一旁退开来一些,间隙还给带过来的一个镖头使了个眼色,那镖头会意,往棺材后边一些的位置挪了挪。
这小小的挪动楚剡溪看的分明,从那镖头所在的位置是很容易护住曹婉玉的。
陆掌柜退开之后,曹婉玉便转了个身,直面那老弱病残四人组。
只见曹婉玉上前两步,在那牵着小朋友的老妇身前站定,随后不顾那老妇横眉冷眼的模样施施然的行了一礼。
“未亡人婉玉见过叔母。”
回应曹婉玉的只有老妇从鼻腔里重重的一个哼。
“不知叔母为何要将棺材停在镖局门口?若是相公的身后事,那婉玉自会替相公料理周全。”
曹婉玉话音落下,那老妇面上的表情瞬间就狰狞起来,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就从这老妇口中嚎出来。
楚剡溪不理解但抱手啧啧,感情这死了老公的不是曹婉玉而是这位吧,话都没说呢,就先让她哭完了。
“天可怜见的,我的庆林好侄儿啊,你生前行侠好义,是这十里八乡公认的好儿郎啊,死后你这媳妇却不让你在自家门前停灵,你那父亲和叔父去的早,老妇我拖着这残躯来为你操持后事,可你这天杀的媳妇呐!”
眼泪没多少,但这老夫人嗓门倒是不小,紧接着这老妇话风一转,目光直勾勾的瞪向曹婉玉。
“曹氏,你个小贱人,你说的什么话啊,你一个小妇人怎的就能把庆林的后事操持周全了?且不说你嫁过来才多久庆林就惨死异乡,就看庆林尸骨未寒你就已经将他的镖局卖了,你好狠的心啊!”
她这一通输出,看热闹的人群眼神一亮。
好家伙昨日晚间才听说镇远镖局的张总镖头的续弦不远千里上京为张镖头扶灵回来了,还道这曹氏是个有情有义的呢,谁想到啊,这小女子不声不响的居然就将张镖头的祖业卖了,啧啧啧,果然啊,越漂亮的女人越坏。
“叔母当真不知我为何要卖镖局吗?庆林他是为何客死异乡的叔母当真不知吗?今日婉玉要为庆林出殡,若叔母今日是来送一送庆林的,婉玉自当设宴答谢,如若不是,还请叔母自去。”
曹婉玉的神情愈发冷厉,看向老妇人的目光也多了些不善。
而听着曹婉玉的话,那老妇人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瞬间龇牙咧嘴起来,随后转身一把扯过站在她身后半步的白面单薄似纸糊的年轻男人。
“庆春你倒是站出来说句话啊,你与你大堂兄自幼一起长大情谊深厚,现在你大堂兄他尸骨未寒,他这天杀的媳妇就变卖了他的镖局,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吗?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被她这么一扯,那年轻男人忍不住猛咳了几声,一张脸显得更白了。
“大嫂,人死为大,堂兄他于情于理是该从家里出殡的,可你怎的就能将这镖局买了,且不说大堂兄他膝下无子,他一走这镖局该归族里所有的,就说你……”
话说到这,年轻男人说不下去了,只因曹婉玉看他的眼神实在是让他瘆的慌。
年轻男人不敢再开口,偏过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老妇人。
接收到自家儿子的眼神,老妇人心中暗骂一声不争气的玩意儿,面上倒是没显出来,只是再次对上了曹婉玉的目光,虽然这目光让她也觉得有些瘆人,但她也知道此刻她不能怂不能退喽。
“归族里?庆春,你莫不是忘了,庆林在时就自请出族谱了,他当时此举你们当真记不起来了?此刻众乡亲里也在,需不需要我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
曹婉玉此刻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强自让自己镇定冷静,只是语气里终究是带了几分颤音。
楚剡溪看着那个站在四人组面前的女子,心中不由得感慨,果然是个有气性的,难怪敢在京都这样的人生地不熟,遍地达官贵人的地方直接到原身家里去堵赫赫威名的原身她爹。
想到这,楚剡溪又不由升起丝丝好奇,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虽然她大概能从曹婉玉的话里猜到一些这四人组在人家老公还在的时候应该是做了些类似什么我的极品亲戚那一类的事,可楚剡溪还是好想听一听具体细节啊。
“哼,你这小贱人可别血口喷人啊,庆林当初自请出族谱还不是你这小贱人撺掇的,否则庆林这么一个孝顺孩子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接着老妇人话风再一转:
“倒是你小贱人,我可是听说了,你这么着急的变卖庆林的镖局全是因为你在京城里好上了小白脸姘头。我可是托人打听过了,你那姘头就是你身后那群人家的少爷。”
“你自己不检点,自家相公尸骨未寒,就将他的遗产拿去讨好你那小白脸少爷,姓曹的,你还真是不知羞啊,今日我来就是要为我这可怜的侄儿讨个公道!”
说着老妇人那幽怨的目光已经越过了曹婉玉看向了陆掌柜一行。
等她再收回目光看向曹婉玉的时候,眼中的幽怨里还多了几分得意,那意思大概就是,我现在可是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了,你能拿我怎的。
嗯嗯嗯!?
听着这老妇人的话风突变,以及看着曹婉玉因为气极而涨的通红的脸楚剡溪愣住了!
这特么的这老妇人咋还乱给人泼脏水呢?楚剡溪就算是再傻也知道万恶的封建社会里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哪怕曹婉玉现在能当着众人的面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这老妇人的话是在众目睽睽下说的,曹婉玉想要保全自己的名声,当中自杀都有可能!
这种事情在后世的小说电视剧里可多了!
楚剡溪自己都看过不少的!
这一刻,楚剡溪也有些火气了,这火气倒不是因为这老妇人攀咬了原身,也就是现在的自己,而是为曹婉玉不忿。
脑海中快速的盘算着要怎么既给曹婉玉解了围,又能保全曹婉玉的名节。
其实最直接粗暴的方法倒是有一个,那就是站出去亮明自己女子的身份,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就暴露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身要以男子身份示人,可别的不说,她以男子身份示人各种行事都要方便一些,毕竟这可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那亮明女子身份不行,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楚剡溪瞬间陷入了沉思
“叔母慎言!”
曹婉玉好看的脸上已经寒的能结出一层冰来了,这句慎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而原本站在旁等曹婉玉处理家事的陆元丰也沉了脸。
“你这老虔婆,莫要攀污我家少爷声名!”
开口的不是陆元丰,是那个一直为楚剡溪这一路开道打点的楚鲤!
此刻的楚鲤满脸的气愤,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朴刀刀柄上,看样子似乎那老妇人再敢多说一句他就直接拔刀了!
见几人间的气氛开始剑拔弩张起来,原本站在老妇人三人身后的那杵拐的独眼男人突然用拐杖轻轻砸了一下地面,一时间似有一道涟漪以那拐杖落地的点缓缓向外荡漾扩散开来。
楚鲤只觉得脚下一震,握着刀柄的手一麻,几乎要握不住刀柄,与此同时陆掌柜及时伸手轻轻扶了楚鲤一把,随后抬眼,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那杵拐独眼男身上,眸底露出几分惊骇与忌惮。
“呦呦呦,这镖局今日怎么这么热闹啊!”
一道清朗的声音就这么施施然的在看戏的人群中响起,众人齐齐转身,看向声音的主人处,原本一触即发的氛围就在这一声中消弭。
“让让啊让让,各位乡亲父老都让让啊!”
人群随着这声音缓缓让出一条道来,于是众人就看见一个满身华衣锦服的俊秀少年郎从人群后方走近镖局正门对持的几人之中。
“我说这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呢,原来是张镖头出殡的日子,欸,曹夫人,你们愣在这干嘛呢,这时辰都要过了,倒是先让张镖头入土为安啊!你说说你们一群大活人的,不知道死者为大吗?”
看着一边说一边走近的人,陆掌柜眼睛都瞪大了,不是少爷,这时候你来凑什么热闹啊!对面有高手!可就在陆掌柜要开口喊人时,楚剡溪却给了一个你假装不认识我的眼神过去。
与陆元丰不同,其他人看见走来的楚剡溪脸上的神色却是各有风采。
曹婉玉一双秀眉微蹙,看向楚剡溪的目光有几分嫌恶,几分不解,至于那老弱病残四人组的前三位面上倒是有些错愕,似乎不太明白这突然冒出来的这人是什么身份,最后那杵拐的独眼男人看向楚剡溪的时候嘴角倒是扬起一点幅度来。
楚剡溪偏头时觑见了一眼那笑容,瞬间浑身汗毛倒立,说不出的不舒服和难受。
“愣着干嘛呢?那边的,过来帮忙抬棺啊!你们几个大男人的,还指望着这老弱病残寡的家属们抬棺啊?来都来了就这么看着啊,帮帮忙啊!有气力的乡亲父老也来几个,大家都搭把手,让张镖头走的体面些!”
暗自压了一下心中的不适,楚剡溪自然的冲站在一边的陆掌柜一行人招了招手,顺便的也对着看热闹的人群喊了一嗓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楚剡溪表现的太过自然了,还真有看热闹的人群里的粗壮汉子上前来准备搭把手。
而陆元丰一行自然不用说,自家少爷的吩咐能不听吗?
“小娃娃,你哭几声啊,这你最小你哭丧最为合适,还有那个谁,张庆春是吧?作为张镖头的堂弟,你也该哭起来的啊!死者为大知道不,张镖头这么好的哥哥,你给他哭个丧不过分吧?”
见陆元丰他们动了,楚剡溪又转过头去安排那弱病两人。
“曹夫人,出殡的唢呐班子请了没有啊?哦,还有是吧,那个谁,对,就是那个杵拐杖的大叔,你跟张镖头的堂弟一起来的,应该也是张镖头的亲人吧,那就劳烦您去请一下唢呐班子啊!”
“这位夫人是张镖头的叔母是吧!您说您也真是的,打秋风您也不看看时候,这天上日头这么大,您老这身子骨怎么耐得住晒哦,还有啊,您这一点都不专业,至少也得先哭个灵不是?您一哭父老乡亲都看着呢,你说张镖头的夫人不得就意思的给点了。得了,您先靠边先哭着,我还没安排完呢,一会再给您教啊!”
看着老妇人眼神从错愕到愤愤再到好像有理,最后到学到了的样子,楚剡溪满意的点点头随后转头看向最后一个还没安排上的人。
“曹夫人,你……嗯,你暂时没啥事,你先招呼客人吧!”
对上曹婉玉复杂的眸子,楚剡溪突然就顿住了,慌张的避开曹婉玉的眸子,语速飞快的将话说完,转头就往另一边在棺木前忙碌的人踱去,只留下曹婉玉错愕的站在原地。
看着楚剡溪有些仓惶的背影,曹婉玉原本冰霜凝结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来,微微翘起的唇角似勾起了二月的春风,一时间暖风熏得游人醉被具象开来,只可惜楚剡溪此刻没有回头并未看到这抹笑。
很快曹婉玉便收了脸上的笑意,转头看向一旁被忙碌的众人挤到角落的老弱病三人,眼中神色再次凌冽起来。
楚剡溪突然站出来这么自然的一番指挥,镇远镖局门口的众人莫名的变得井然有序起来,大家各司其职,就好像大家都是来给张镖头办后事的一般。
看着眼前变得和谐友爱文明互助的画面,楚剡溪心下暗暗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我!
果然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只要我足够的能装,你们就看不出来我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小饼干!
只要我出门带张嘴就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叭叭的!舌战群儒知道不?以先祖为榜样,做先祖能做,做先祖不能做的,发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优良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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