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奔腾不息，其上的星辰倒影支离破碎，流淌着转进一座装修精致的宅院。

夜色静谧，偶尔有几只野生生物从林子里狂奔而过，或是头顶监测无人机时不时发出轻嗡。

“咻咻咻。”瀑布山石里射出几道暗银色粒子束，命中目标后在夜色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嗑嗒——”

“检测到外域防护网遭受破坏……”

“……已被纠正。”

提示音刚响起就被掐灭，门口的警示灯发出轻微的“滋啦”声后，正式宣告罢工。

一位身穿墨色防护服的少女自瀑布中纵跃而下，足尖点水的刹那，湍流不止的瀑布一寸寸凝结冰封起来。

——是水系相关的异能。

她伸手掌心贴墙，眼神微动，一点点地融进了墙中。

不是这一间。

也不是这里。

苏木敏目标清晰地游走在墙面之中，一间一间房间地快速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忽然，她行动一滞，脚步停了下来，定定地站在墙面之间，双瞳如同激光般穿透厚实墙砖，打量着房间内布局。

房间中央靠墙放着一张蓬松宽敞的大床，层层叠叠的黑色蕾丝床帘垂落在地。床边放着一台沉重精密的仪器，数条各色波形图不断波折向前。

苏木敏瞥了眼角落的高能量检测仪，默默将搭在腰间粒子枪的手放了下来。

几乎是出墙的同时，少女腰间简约低调的匕首流畅出鞘。床帘撩起的瞬间，尖刀猛地扎向床褥。

手感不对。

苏木敏即刻反应过来，没来得及转身，抽出利刃翻手向后先行扎了过去。

“噗呲。”

尖刀刺中皮肉，液体顺着伤口争先恐后地向外溢出。苏木敏借着拔刀的力，转身拔刀，喷涌粘稠的血液随着利刃抽出喷涌飞溅。

不对，还是不对。

苏木敏翻手往致命点补刀的功夫，抬头打量着眼前的人——身高不对，轮廓不对。

不是目标。

苏木敏干脆利落抽刀，把刀尖死了大半的人往地上一推，拎着匕首一步步向后退。

就在她重新回到墙中之前，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她肩头。

“在找我吗？”耳边声音微凉，如同一条滑腻狡黠的蛇，悄无声息缠上了她。

苏木敏血液急速聚上头颅，下意识循着声源向后重重肘击，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接了下来。

“你叫苏木敏？”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声源仿佛又靠近了自己几分，贴在苏木敏的耳边。

气息随着话语喷在她耳边，却不像是正常人般温热，更像是蛇信子湿腻腻地打探着猎物。

双眼逐渐适应黑夜，苏木敏眼前的景象清晰了几分。

理应被自己捅死丢在床边的尸体此刻已然消失不见，只剩地上斑驳的暗色斑块，许是自己杀人落下的罪证。

“谁让你来的？”背后的声音慢条斯理。

话音刚落，苏木敏摇头，没等她拒绝坦白，背部忽然抵上了一处尖锐的硬物。

如同给她时间思考般，徐徐顺着她脊骨寸寸滑动，打了两三圈后，缓缓停在了两段椎骨之间。

“好好思考。”声音偏低偏凉，“趁我还有耐心的时候。”

“我说，我都说！”苏木敏举起双手，正要借着机会转过身去，就感觉背上的尖刺挑破衣料直抵皮肤。

冰凉，不通情理的。

“从这里刺下去的话，这么完美的身材大概就废了吧？”身后的声音带笑，“羊入虎口，希望你做的每件事都深思熟虑。”

“是第七军，第七军要反。”苏木敏吸了口气，交代道。

身后的人得到答案，撤去了苏木敏背后的尖刀，满意开口：“早说呀。”

背后的压迫感顿然消失，房间四个角的灯光亮起。

苏木敏下意识遮眼，抵着突如其来的强光想要回头望一眼身后的人，手却被强行压了下来，反剪拷了起来。

“关进阁楼，别让她跑了。”

房外推门走入一位俊美儒雅的男子，金丝半框镜下的桃花长眸冰冷无情。胸口浸染的一大片血迹彰显着，他就是刚刚被她亲手捅了两刀的人！

居然没事！

苏木敏错愕。没等她思考清楚来龙去脉，就被男子压着拖出了房间，身后房门应声而关，浓重夜色，吞没了她的视野。

-

“处理干净了？”房门无声打开，背对坐在飘窗上的少女仿佛身后长了眼睛，冷冷开口。

宽松的黑色绸缎睡袍下香肩半露，半腰白色卷发微微凌乱，发丝间一只白嫩纤细的手指搭在期间。

指尖下，是一朵蔷薇纹身。

全联邦配备最完备、军种最丰富、战绩最辉煌——白蔷薇军的战旗标志。

“都按照计划处理干净了。”修顿安顿好苏木敏后再次回来，站在她身边低声开口，“一切都按照计划A进行，暂时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没有纰漏就是最大的纰漏。”少女幽幽开口，“制定的这么多个计划中，计划A是双方都损失最小的中庸计划。”

“也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她拿起身侧的匕首，迎着月光端详上面半干的血迹，“你去检验一下这把匕首。”

“卷宗上说，前任监察委林煜添就是死在一把第七军匕首之下。”少女回忆道，“而且据当时接受案件的警官回忆，那把匕首上可能存在特殊的检测信号屏蔽器。”

“就和今晚一样，能够在金属预警域中随意使用，不触发报警系统。”

修顿扶了扶眼镜，一道莹蓝色数据从他眼底划过，语气抱歉：“今晚是我的失职。”

少女随意摆了摆手：“都已经发生了，你把她打落的检测仪修好就行。”

修顿连声应下，转身在少女的目光下出了房间。“嗑嗒”一下，门锁收起又弹出，房门紧锁。

见修顿离开，少女抬腕接通了不断震动的终端，虚拟粒子缓缓浮动在空中，组成了对方的立体影像。

“听得清吗，谢青案？”对方见通讯接通，即刻开口。

谢青案懒懒拢了拢睡袍，纤细修长的双腿懒散交叠，“和你想的一样，和刺杀林煜添的不是同一人，但应该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虚拟影像把他嚣张的样子学了个十之**，他抽出书桌上的一份文件，“我在第七军和一个人有点交情，要是有事情，或许能够找他帮忙。”

“可靠吗？”谢青案问道。

“不一定。”虚拟影像耸了耸肩，“很久没联系了，也就是个小人情。”

“你可以叫他季叔，晚点我把资料整理好发到你终端上。计划一旦失败，立刻联系我。”

“好，”谢青案应了下来，“我打算尽早查清楚秋沙渚的事情，可能会频繁申请异能激发剂。”

虚拟影像点了点头，“没有再测试一下你的异能天赋吗？当年蓝图在你身上大量实验，我不信一点效果都没留下。”

谢青案不想提起回忆，皱眉摇头：“不用了，实验这么多次我也产生了抗药性，这么多激发剂打下来，我都没有多少不良反应。”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低：“也挺好的。”

虚拟影像那端似乎是有人敲门，他挥了挥手，草草结束了通讯，只留下一句：“注意安全。”

谢青案望着眼前渐渐黯淡下去的虚拟光粒子，指尖若有所思地揉着太阳穴。

“修顿，”她低声在意识海中呼唤，作为自己的专属智能管家，修顿接入了她的意识海。

“帮我给第七军季叔书信一封，就说想约他去秋沙渚钓鱼。”

正在前院调适检测无人机的修顿接到命令，疑惑道：“这似乎不在计划A之内。”

“我说过，计划A并不是最好的计划。”谢青案冷冷回应，“既然把我调任到宁恒星系，我就不止要拿到林煜添的死因。”

“我要告诉他们，谁才是应该手握检察权的人。”谢青案目光微沉，透过窗户，停在前院修顿的身上。

“秋沙渚那片水域没有鱼类资源，从刚才进行的远程监测结果来看，那里似乎是死水。”

修顿是联邦高层赠予谢青案的成人礼，作为联邦五大军用智核之首，拥有联邦所有公用设施和秘密设施的密钥，随时拿到任意一份监测报告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眸底迅速划过无数条数据，大量的计算同时进行，迅速模拟分析出了结果：“计划中显示秋沙渚是异变污染源之一，小姐贸然约他到那去，如果对方早已叛变，恐怕要打草惊蛇。”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

谢青案目光拉远，居高临下地放眼山脚下的城市，万家灯火。

“如果没有叛变，那就是秘密暗访。如果他叛变了——”谢青案话语一顿，“那正好，让我看看他们会拿我怎么办。我接手速度算得上及时，很多事情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理干净。”

“他们想要处理干净，就一定会有动作。他们先发动作的时候，就是我们出手的最好时机。”

谢青案起身倒了杯水，总觉得自己今晚的话有些多了。“修顿，你在被赠予我之前，被格式化过？”

“是的，小姐。”修顿在意识海中答道，“很多战时的信息需要保证绝密，他们似乎不希望泄露。”

谢青案端着杯子的指尖轻轻叩击杯壁，“理解。”

轻颤的鸦睫微微下垂，谢青案若有所思地望着杯中凉白开。

星际混战的所有信息都被封存在军事中心，以她的权限，凭借肩上那一处纹身，就能够调取到所有细枝末节。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格式化修顿？

修顿上一任主人又是谁？难道发生了什么吗？

谢青案蹙眉，轻叹一口气，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挥手扫尽了房间内一切乱七八糟的血迹。

——【异能·清洁】。

“对了，小姐。”修顿在谢青案将要合眼时，突然在意识海中出声，“既然已经找到了我们想找的人，是否考虑把您在暗网上的单子撤下来？”

“呀，差点忘了。”谢青案讶异出声，“撤了吧。”

话音落下没几分钟，修顿极高的办事效率就来了结果，腕间终端微震，是三条五千万星币的退款信息。

她在宁恒星系暗网上发布了三条对自己的追杀令，悬赏皆是五千万。

等的就是这位少女。

谢青案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将手腕上的终端手镯取下，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案。

蓝图实验中心当时发现的第一种可形变材料，能够通过特殊芯片连入主人意识海，根据主人的意志进行变化。

发明人：谢青案。

几乎是同一时间，联邦首都星系的男人处理好手上的事情，目光从终端上最后一通通讯记录上，缓缓转到桌面上的刚刚上交虚拟文件——《NERC-92号可随意识流形变材料投产预估报告》。

终端上幽幽蓝光透过他鼻梁上精致的平光镜映入眼底，男人双眉微皱，随手往垃圾桶里一丢。

不是谢青案本人提交的报告，没有任何讨论价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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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