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没听完转生就跑,直往天台。
猎人九暗骂一声,如果不是担心人死了什么都捞不着,李晓晨早下地狱了。
闯入者像怒涛一般涌进楼梯间,小李看看朱成碧,一脚陷入不可名状之物。他如同装了大米的袋子放进海里,一步步走向塌陷,他出不去,秃着上半身。
一场空前残忍的血战开始了。
李晓晨吞下毒药,死了。不远处凭空列出坟墓,猎人五十九妄想踢倒墓碑,脚却被缠住,小李扒出地面猛然挥动手中长刀利刃,翻腕劈开淋淋的血。不设防下被猎人二十一切开右肩,锐痛使他倒下。反应过来时,半个腔子早已被剖开,他低头看了一眼脏器,不顾后颈刺进的骨刀,死了。顿时只落下骨架,血肉化作浆水返还大地。
由人□□液组成的他再度从坟墓爬出,一脚踹飞猎人五十九,紧跟几步刺入胸口,直直剌过地面数米,甩进猎人九设下的【范围禁锢领域】。他浮上来的尸体饱胀,肚脐有黑色的肿块,看上去像眼睛。
——几百颗子弹凄厉地狂叫着!李晓晨背后火烧得燎燎,皮浇肉绽,死了。猎人三十七那刻像一条得了瘟疫的狗,亢奋地踩爆他脑袋,才发现他体内的机械组织快死绝了,溅起的猩红将猎人啃噬。
“骨头呢?”猎人三十七哑声。
“在这儿呢。”由骨节汇集拼接而成的李晓晨从坟墓里爬出,面容狠厉,鸱视狼顾。半边脸堪堪有丝丝缕缕的血肉,四面八方地兜住鼓鼓眼球,毁容了。他悍然将毫无斗志的猎人三十七斩杀,钉死于墙壁。
猎人二十一嘴唇抽搐歪了,像条赖狗瘫在边角,这种不死的能力……他眼中满是**唆使的绿光,发展到后期开始人杀人也不是没道理,这么多人竞出的那个幸运儿不一定是自己,但李晓晨死了谁也无法得到,却是切切实实的!
他扑上去,不习惯这堆松骨头的小李趔趔趄趄地站不直,后脑勺磕在瓷砖上,双腿高高仰着竖立。惯性带动两人顺势滚下层层阶梯。
及时赶到一楼的猎人九骤裂的眼球只来得及映下猎人二十一被捅个对穿,李晓晨惊恐地瞟猎人九一眼,他也急速死于雇佣兵一的刀下。
李晓晨警惕地盯着她。
雇佣兵一笑了,更靠近他一些。
“得了吧,小朋友,”她说,“我知道的可比你多多了。”
她说话竟能如此软款款:“拿着它,对,收好。你多大了?我知道亚洲人好显年轻,告诉我吧,我很老了。”
“Seventeen.”小李别扭地使用了她的语言。
“在我们州还没成年呢,中国也是。”
他表情越来越难受,在这样的情境讲这么轻松的话题?为什么表现得像他长辈,她真的很老吗?
“别这么不耐烦,请握紧它,阴沉木十字架将会保佑你,上帝会宽宥所有人。你走吧。”
他困惑地一个劲儿瞅她,一步三回头,在她带着笑意的鼓励下,大步向前可能是最后那点儿不安促使他枪杀了雇佣兵一。
李晓晨漫无目的,他打开手机,9:21。
站在楼梯上,他尝试着迈开第一步,往后每一步都走成一团乱麻。不知道被内心哪一处想法牵引到了垃圾桶,无意识地踢翻它。
他知道这儿有他和姬漫一起埋的尸,那个怀孕的数学老师。他从没对祁忌撒过谎,她确实不是他杀的。
竟有个活生生的人从垃圾桶里冒出来!
李晓晨吓傻了。
下意识扫射对方致命部位,对方却不急不缓地站起身,面上带笑地向他伸手。
他狐疑地瞪着他。
“你就是李晓晨吧,还活着呢,我很好奇你怎么从雇佣兵一手下逃跑的。据我所知,你没有技能。”
小李眼神飘忽,迟疑道:“她没把我怎么样。”但是我把她杀了。一般情况下他绝不会开口说,但是强烈的道德感一直在谴责自己,事实上,除了姬漫没有任何人能让他有安全感。积分的富足,祁忌看似精神的强大,都那么假,他不觉得这些和自己有任何关系,都无关,全部都无关。
对方哼笑:“她还是那么软。”
这话好难听。
“你也是来抢积分的吗?为什么在这儿和我聊上了。”
“你们都叫积分啊,我们更喜欢称它为‘游职分’,履行游戏指责所获得的积分,很扯对吧?玩游戏哪是责任。”
“那我以后也叫游职分。”
“我对这具女性尸体更感兴趣。”
“难为你还能看出这是女性。”
“这不是你杀的吧?”他理所当然道,“一看就不像,肯定是那家伙,这个新鲜度……三天前就有了……喂,你怎么不走?”
见李晓晨还不动,他扯出笑:“不是我恫吓你,如果你还想活就去天台,这具尸体也是他杀的。”
李晓晨惊疑不定:“‘它’是谁?”再三确认对方只中意那袋碎块后,拔腿跑向天台。
铁栅栏打开的瞬间,他被一股力掼到水泥地上,粗糙颗粒剌得他脸疼,一摸才发现从额头至下巴火辣辣的疼,夜晚的寒风像是浇了一把碘伏。一定是毁容了,皮也不知道淅沥成什么样。
一团黑幕徐步而来,其实,所有的闯入者在他眼中都是摸不着边际的脏东西,蠢蠢欲动地网罩整个副本,只是程度稍有差别。那点点黑色散在他瞳孔,犹如蝗虫过境,而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搋夺之势直冲门面,李晓晨反仰身子,原本偃旗息鼓的心思因为被按着打而点燃烧没了。
他周身劲风刮刮杂杂,仿佛被他的个人意志所撕裂,大衣呼呼作响,李晓晨立身。对方似乎只想和他谈条件而已,先前来那么一下纯属下马威。
……有必要这么惨烈吗。
谙熟自己心理的李晓晨却明白他绝不会放过对方,尤其对方还说出以下这番话来:
“李晓晨,我不想危及你性命。我们坦诚一些,你是否把姬漫设定为继承人,虽然你们共享游职分,但毕竟是你把他拉入游戏,害得他没有技能。”
他面容灰败:“什么时候你们才能明白这东西根本不能转移,我不会送给任何人,因为那会要了我的命。”
话落瞬间,对方锵然拔剑,轻利地凝在他脸侧,一股女性胜过荼蘼花般**杂乱的气味渗入他体内,迷得他引颈嗅闻。
肉畜玩家!!
他打一激灵,全身的厌恶振奋,悍然抽离自己的胫骨,飞入对方正眉心,直穿而过。骨头浑体干干净净落在不远处。
肉畜玩家干脆地死了。
……那根胫骨,是自己的。李晓晨腹地最柔软的地方被这根骨头戳了一下,姬漫也说自己胫骨露出来了。
他很累,贴着墙角蹲下身。他眉头呼地一拧,痛到卧倒,掀开上衣一看,原来肚脐眼有黑色的肿块,臭得跟厕所一个味儿。
呆呆转动着脑筋,想起来这和猎人五十九的一样。
真奇怪,他和猎人五十九的共通之处就是泡了猎人九那团黑玩意儿。
他尝试着抠出来,但每一下都牵动着肚脐眼下的小腹,一抽一抽的痛莫名给人一种危险感,无奈放弃。
“嘿,你就是那什么……”小李旁若无人地擦鼻血,一吸一吸的。
那个人没骗他,阳台确实有个人。
依旧是一片灰影。
人死活不搭理他,旁边两个人厮打也能安然处之。
李晓晨不觉得来找他就能偏安一隅,再次打开手机,76个玩家,没死几个,看来剩下的玩家都被控制起来了。
11:03,距离12点还有57分,他感到绝望。
这时候想走也来不及了。
他贴着铁栅栏,吊着身子,身旁的人拿着个装满碎纸条的箱子,很苦恼的模样。
他眯着眼睛感受了一下,空气中有一张血织成的网笼罩着整个阳台,整个副本,整个世界。难以计量的蝗虫又冒出了头。
反正有游职分,反正自己死不了。
带着这种认知,他敏捷地踩进铁栅栏的空隙,翻身跳了下去。
这是很高的。
——哗哗哗。
那个人把纸箱开口朝楼下倾注,碎纸条顷刻覆盖住他全身,李晓晨挣扎了下,像一颗星子般坠落了。
2.
指针滑向12点。
姬漫从梦中惊醒,胸腔内脏器狂跳不止。他起身坐起来,发劲儿揉着心脏,张口气还没喘,眼泪就哭了出来。
他头脑发胀,眼前一片混沌。
一声嗒,寝室灯亮,一个熟悉的人猫着腰钻进来。
“小李!?”
姬漫惊喜地跳下床铺。
“我们走吧!”
小李郑重其事地宣布。
“哦,好。”
虽然很仓促。姬漫抬眼看时针,12:03,这是他第一次在系统强制睡眠时间内醒来,而且是小李唤起他的,他不由得充满了崇拜之情,那是跟其他人——例如奸诈的祁忌——不会有的感受。
寂静间迎面走来一只“神经元”,姬漫比了个手枪的手势。
“砰!”打死了。
两人都大喜过望。
可能是枪声使消息不胫而走,所有怪都知道有两个人类要先所有人一步出副本,争先恐后地冒出头。
姬漫眼睁睁看一只巨大的“神经元”从他化学老师的脑袋里爬出来,被教导主任吞吃,教导主任又被校长吞吃,最后的成果有天花板那么高。
他感到自己的系统背包也躁动起来。
那里面有什么?
他记不清了。
终于到校门口,月光把彼此照得亮堂堂,面容是那么清晰温暖,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小李步履放缓,手勾着铁栅栏,垂下眼睫问:
“……你有没有介意过我拉你进游戏这件事?我也是被别人拉进来的替死鬼,我这么做,因为我也很害怕,我只有你了。”
姬漫坚决地摇头。
他张口想说什么,系统背包却尖锐地叫嚷。他捂住耳朵,只见里面那11个奖品化作黑色的液体流满整个界面,从视野前直跃到眼睛前,如此自然。
那就是“神经元”!
他像被掐住脖子的鸡讲不出话,“神经元”迫不及待攀满他全身。姬漫猛然想起他还没给予任何语言回应,可那黑色的潮水却到了喉结处。
他引颈嘶声:“从不,从不!”
我从不!
“你还不肯清醒吗?!”
一声怒喝不容置疑地插进来,炸响在脑畔,他战栗不已。
像是一阵极天的罡风,把他扇到世界的边界,他站起来爬了出去,不过了了而已。
姬漫醒了。
易一诺和祁忌在他床前,他跳下床铺,脸着地。
姬漫彻底醒了。
两人一个面色青灰,一个形容疲惫。
正常人试试四天四夜不睡觉呢?
祁忌则比另外两人多了一份心焦,他甚至比那些掠夺游职责分的玩家更加明白谁才是真正中了大奖的那个。
在第一次颁奖的时候他就有疑问,凭什么是这11个玩家?现在想来是依靠积分取胜,在阶梯会议厅,他捡了两具尸体才察觉。
可惜现在看来,小李恐怕凶多吉少,他叹息。
昨晚他和易一诺被那群人监禁起来,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
尤其昨晚易一诺被针对惨了,谁能料到人形怪物那颗头颅就对着寝室小半天,也有人注意到,而且还被盘问出来了。
虽说这只是个人过副本的小事儿,还是被拎出来审查。
后半夜是易一诺杀了拷问她的人员,才跑走了2分钟。好在那群人集体意识薄弱。
“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干嘛?”她狡黠一笑,“秘诀在于裹了人肉酱汁的青苹果。”
姬漫趿着半只鞋,晃晃悠悠地扑开门。祁忌揪住他衣领,这傻货还一个劲朝前冲。
“清醒点儿。”祁忌把他脸掰正,他却一根根扣开他手指,魂不守舍地头也不回。
那副小样儿看得祁忌直呼纳闷,感情自己就什么也不是,关系这么好?
他更好奇姬漫怎么还好好的。
10分钟后,三人顶着全校广播通缉,边躲边把学校捅了个底朝天。最后一站天台都是被学校老师逼上去的。
“我们行事是不是太张扬了?”易一诺悄咪咪地说。
她行动可一点也不悄咪咪。
踹开栅栏,搭上铁锁链,一片豪情面临的却是空无一物,几人都手足无措,如果连这也没有小李的话,是真的没法子了。
朝阳中学的老师一起冲上来,扣押住三人。校长大手一挥,勒令将坏学生关禁闭,延迟放学。
祁忌生无可恋地耷拉着四肢,脚尖勾着水泥地。随着刺耳刮杂声的褪去,一张废纸条粘在他鞋底。他眼前发愣,直至被丢进禁闭室,他才借着手电筒的灯恍然发现,“姓名:蔺如。”
根本不是被学业逼疯的学生!
激动让他干涩的喉咙颤着嗬嗬声。
蔺如就是混入副本的老玩家之一。
甚至于,“它”比任何人都先一步,在副本第一天就有所行动,没准小李的死也和“它”有关。
是的,祁忌早就认定小李死亡。
但是他盯着姬漫愤怒不已的面容,强压下想法。
“你们看这个。”
姬漫抓着两人的手放在一块坚硬的物体上。
“……石头?”她迟疑道。
“坚硬的石头。”他尖锐地强调。
祁忌惊异地看他。
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手指绕着那块石头打转:“R……Rr……”
祁忌也试着凭空摸索,模模糊糊的像“R”字开头的一个大写英文字母。
“你从哪儿得来的?”
“……楼梯间。”
“你怎么就确认这是小李的东西?”
姬漫死了心眼儿了。
其余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无奈。
一开始祁忌还憧憬马志鸿会不会猛地亮点给力,一个小时后的他只能说这是白日做梦。
蜷在地上的姬漫无声响了好久,在某一时刻,豁然起身。几秒后铁门断口横生,竟就这么出去了,两人急忙跟上,七拐八绕还是来到天台下。
地处偏僻,斜插向上只有一小片铁丝网,视线再偏一点是厕所的窗口,顺下来,祁忌哑然。
赫然是小李的尸身。
知道他死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对于姬漫来说更是颠覆性的刺激。他以为小李还是“在昨晚像个英雄一样带他出副本”的小李。
易一诺是三人中最理性的一个,如果她是做梦的那个,会冷静地指出“一小李是假的,二手枪是假的,三那只是一场梦,四学校老师是否都是‘神经元’,五那11个奖品有待考究。”但她不是姬漫,所以不会做梦。
他的背影如雷亟后的枯木,他伸出颤动的枯指,将小李的头发抖开。
小李面容模糊,从眼睛到下巴有一道清晰的泪痕,冲刷着蒙满尘土的脸庞。
从眼心落的泪有什么不同?更集中吗?
姬漫摒弃一切,执拗地抹去他的泪,碰到了娇嫩的眼白,小李眨了下眼,光滑水润的眼膜看着他心痴:
“我知道你还没死。”
他沉默了一会,眼泪也下来了:
“你连死都不挑个让我好找的地。”
祁忌远远看着那滴泪从眼心聚集,滑下眼眶,渐渐打湿小李脸上一点纯洁的泪痕,睫毛也被浇灌得乌黑鲜活。
卡了好久,一直没有理想效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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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朝阳中学 小李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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