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李慎站起身，一步步逼近，“给阿姐做了香囊，就没给我做？”随后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过，戚明薇与他不过是盟友关系，凭什么给他绣香囊，于是找补道，“我的意思是，怕旁人看出来我们是假夫妻。”

明薇一整个愣住了，公主是公主，李慎是李慎。且，她和公主是真感情，她真拿公主当亲阿姐。与李慎不过假成亲，他要哪门子的香囊。

索性李慎解释了一番。

也是那么多丫鬟婆子看着，没给他做针线确实说不过去。

明薇突然想起来之前送的护膝，满嘴胡诌道，“之前送你的护膝是我亲手做的，一针一线缝的，手指头都扎了好几个窟窿，不信你可以问问掩月。再说，那可是贴身穿的，总比香囊这些小玩意有诚意吧？”

李慎面色终于是好看了些，再没说什么。

那两双护膝在南边确实发挥了大作用，虽说稍微有点紧，不怎么合身，将就一下也能穿。毕竟戚明薇不知道他的尺寸，能给他做也是一番诚意。

两人漱口换了大衣，便入宫了。

他们到的时候，李恪与戚明婉已经到了，正在与圣人和贵妃寒暄。

今日谢恩，他们四人是主角，因此旁的公主和皇子并未在场。

戚明婉一见明薇得气色与平日并无不同，便知她依旧是完璧，李慎昨晚没碰她。

她就不一样了。

戚明婉得意地笑着，昨晚李恪极尽温柔哄着她，宠着她，两人颠鸾倒凤，一直折腾到天光路出鱼肚白，她总算尝到了那□□的感觉。

父亲宠爱戚明薇又如何，那就让她尝尝她梦里尝过的全部苦头。

守活寡算什么？

后面还要被贬去蜀地，被刺客追杀，最后死于非命。

想到那些疲于奔命、担惊受怕的日子，戚明婉心中就一阵畅快。

她受过的所有的苦，戚明薇都要亲身经历过一遍，眼下，不过是刚开始。

明薇也注意到戚明婉阴恻恻的目光，不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自从换亲后，戚明婉就像换了一个人，有时候看她能看好久，也不知道她又在憋什么坏。

横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经历过前世种种遭遇，明薇没什么可怕的。

只要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她就无所畏惧。

这一世，有李慎这个盟友，总好过上一世。

不过上一世，李慎最后的结局她并不知晓，李恪登基为帝的当天，她就被关进地牢，后面发生什么她都不知道了。

不过，李慎绝不会是屈居人下之人。否则，怎么可能在陇右隐忍十年，如今又重回长安，得到圣人器重，足可见他隐忍克制。

是个干大事的。

这也是明薇选中李慎作为盟友的原因。

忽略掉戚明婉的视线，明薇与李慎向圣人和贵妃敬了茶。

圣人今日穿着常服，看着很是慈爱。明薇却知，李显隆最在意的就是皇位，对儿子儿媳不过面子上过得去就成。

之后，便是午膳，一顿饭用得很是安静。

午膳后，圣人叫李慎去了两仪殿。

知道两父子有话要说，内侍奉上茶水，便退到殿。

李显隆背剪着手在地上踱着方步，良久问，“李惕当真无人指使？他是怎么勾结西戎的，这几日你可审出了什么？”

李惕是淑妃所生的皇五子，小时候李显隆宠爱过一段时日，这小子伸手敏捷，擅骑射。后来他发现，李惕心情暴戾，恣意游乐，李显隆便疏远了。这样的人，无法守住大周江山，更不是带兵打仗的料。果然，这两年，李惕变本加厉，随意打骂宫女太监，打死宫女也是有的。

本以为，这次出征他能有所长进，却不想胆大妄为，竟敢偷换粮草，又与西戎勾结。

南诏在西南杀了一万多百姓，大周这次损失了三万将士。

天子犯法与民同罪，若不严惩，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李慎拱手道，“启禀父皇，五弟将罪名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抄家时，他府上没发现与旁人往来的书信。”

其实搜身时，李慎发现他身上有一封李恪写给李惕的信。只是几句话，看着并无不妥，就算拿出来，也不能说明什么，反倒打草惊蛇。

李慎便装作毫不知情，将此事瞒下。

他不明白的是，若李恪是幕后主使，为何李惕宁愿死也要护着李恪。

圣人坐在榻上，长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三日后，便让他上路吧。这次老六表现不错，临危不乱，你这个兄长调教有功。”

李慎不敢居功自傲，忙道，“都是父皇教导有方，六弟聪明好学，这才让阿鲁达入局，查出内奸。”

提到阿鲁达，李显隆气就不打一处来，“本以为把他留在大周，能安分些。他倒好，竟拿着太子令牌到青云司昭狱肆意妄为。当真觉得朕不敢处置他？太子也是胡闹，令牌怎么能随意送人，阿鲁达与他关系再好，他也是西戎世子。回西戎后，势必与大周为敌。”

李慎知晓，圣人现在也不要所谓的贤名了。因为，他也发现阿鲁达就是一头有野心的狼。且，此人聪明好学，骑射娴熟，熟读兵法，实在是大周第一劲敌。

“父皇息怒，万万不可处置阿鲁达。”

李慎劝道，“大周与西戎好不容易签订盟约，当下之际应该休养生息才是。这些年百姓倍受西戎骚扰，民不聊生。如今大周与西戎立下合约，北地的百姓无不称赞圣人贤明，是难得一见的明君。这才几个月，听闻西北的商人贸易都繁荣起来，百姓也终于能踏踏实实过个年。”

这些事李显隆倒也听说过，鄯州刺史崔山北曾连上三个折子，盛赞他的功绩。

闻言，李显隆的面色总算好看了些，“王子腾你继续盯着，还有阿鲁达，万万不可再让他做出出格的事。”

李慎：“儿臣遵旨。”

李显隆点点头，“李寂老家查得如何？”

李慎这次去南边，不止平定南诏，圣人还交给他一个任务，那就是查李寂的仆人是否在老家胡作非为，抢占民田。本来这事用不如此大张旗鼓，实在是李寂家中恶仆太过嚣张，弄出了人命。苦主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告御状，如今御史都知道这事。

他虽然宠幸李寂，可李寂的家仆也要有个分寸。

这天下虽姓李，却不是他李寂的天下！

李慎道，“儿臣已经查明，李相老家的老仆确实抢占民田，还打死了苦主两个儿子，当地父母官不敢管，官官相护，层层推诿。苦主求告无门，这才上京告御状，李相家仆又一路追杀，好在苦主机敏，乔装改扮混在商队中，才得意保全性命。”

“好个李寂，纵容家仆行凶！这事明日交给大理寺顾言，让他主审，你从旁协助。”

李慎：“是，儿臣领命。”

说完正事，临了，李显隆又嘱咐道，“朕只有你们几个成年的儿子，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好在你与老四如今都已大婚，你们要早日给皇家开枝散叶才好。”说完重重地拍了拍李慎的肩膀，这个儿子也长大了，成家立业了。

太子成婚多年，一男半女都未生下。

李惕府上宠妾成群，也是无所出。

皇家子嗣成了李显隆的一块心病。

是老天在惩罚他吗？

如果他当年网开一面，饶过太子李怀和不满周岁皇孙的性命，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还是和当初的选择一样。

帝王身侧，岂容他人鼾睡？

李显隆长叹了一声，挥挥手，李慎默默地退了出来。

*

女眷这边，太后叫走了戚明薇与戚明婉两姐妹，贵妃正好有话与自己儿子说。

贵妃担忧道，“平定南诏后，你父皇更器重李慎，把戚明薇嫁给他，我们这步棋是不是走错了？万一戚北虎支持他，他的威胁不比太子小。”

李恪也未料到，事情最后会发展成这样的局面，“李惕这个废物，不但没除掉李慎和太子，还让他们立了大功。这次是他们运气好，西戎与南诏设下重重埋伏，都能让他逃出升天。不过您也不必担心，戚明婉也是戚北虎的女儿，她现在对我言听计从，儿臣从她身上下手，不愁戚北虎不就范。至于李慎，是得防着一些，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搬倒太子，让父皇立我为储君。李惕这枚棋子算是废了，阿鲁达可以一用。”

“李慎毒发的频率越来越高，早晚毒发身亡。过几日，我让御医去给他诊脉，探探虚实。对了，上次阿鲁达大闹青云司昭狱，已经被你父皇严密监视起来，如何还能再用他？”

李恪一笑，“母妃不要忘了，太子与阿鲁达关系匪浅，这次他出征在外，否则定会为阿鲁达求情。不用我们做什么，凭太子和阿鲁达的交情，若知晓阿鲁达现在的处境，定会为他出头。”

这点他还是有把握的，太子对阿鲁达的感情，远超他们这些兄弟。

他也挺奇怪的，太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好好的兄弟不处，偏偏要和西戎世子称兄道弟。

他的父皇也是能忍，就不怕，有朝一日，太子将江山拱手让给西戎吗？

李恪摩挲着手指，忽然就想出一个对付太子的计策来。

贵妃道，“李惕事发，万幸没牵连到你，母妃真担心李惕把你攀咬出来。”

“他敢？淑妃在您手上，他还指望您照顾他母妃，他不敢轻举妄动。再说，李惕能不能活着到岭南都是问题。”李恪眼中闪出一道寒光，“此人不能留了，没有人比死人更安全。”

贵妃颔首，“做得干净点，莫要让人发现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