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爽的风突然变得好刺骨。

“我同意…”说到这里，棠青嘴唇颤抖，撑在桌面上的指尖死死扣进掌心里，仿佛用光了全部力气，“青菜安乐死。”

青菜虚弱地躺着，它没多少力气了，却还是努力睁开眼，看表情似乎很不理解棠青在说什么。

医生离开房间去做准备，让棠青和青菜单独做告别。

棠青终于再次抱到她的小猫，就像无数次它在她怀里一样，轻轻蹭了蹭青菜的脸颊，最后再狠狠吸上一大口。

青菜以前浑身都是太阳直晒的爆米花气味，现在只有医院里的针水味。

它毛发逐渐被打湿，棠青不愿抬头，也不想面对现实，哽咽道：“青菜，妈妈又抱到你了，妈妈就是这样抱着你长大的。”

“六年了青菜，妈妈好爱你啊。”

“如果得心脏病的是妈妈就好了，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啊青菜。”

青菜不明白棠青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看着棠青。

“下辈子还来当妈妈的小猫好不好？妈妈真的好舍不得你啊，妈妈给你买的那个猫爬架就要到了，你好起来和妈妈回家玩啊。”

无法抹去的疼痛一点一点撕碎棠青的心脏，曾经美好的记忆浮现在脑海。

调皮的青菜、可爱的青菜、吃饭的青菜、睡觉的青菜。

她都再也没办法看到了，生死离别是棠青一生都学不会的难题。

医生进来，让棠青放下青菜。

青菜离开温暖的怀抱，重新躺回冰冷的桌面，手被主人紧紧抓在手里，但它也给不了回应了。

眼神锁定棠青，深深地眷恋。

棠青看着针头扎进青菜身体，随着针水推进，青菜原本还水润的眸子慢慢变得暗淡，最后闭上眼。

“青菜！”

棠青再也支撑不住了，手发抖的想触碰青菜却又不敢，眼泪将眼前一切打湿，巨大的悲痛将她淹没。

“青菜，青菜！”

青菜的身子还是软的，有温度的。可小小的猫儿不会再醒来伸懒腰打哈欠，也不会再窝在棠青身上踩奶。

“啊…啊——”棠青胸膛上下剧烈起伏。

这一刻莫过于心死。

她不知道她怎么联系的殡葬馆，又是怎么将青菜火化的，等回神来她手里就已经拿着青菜的骨灰罐。

很小，只有她巴掌那么大。

青菜刚来她身边的时候，也是只有这么大。

骨灰罐很烫。

来的时候烫烫的，烫到棠青要用一生照顾它；走的时候也烫烫的，烫到棠青心口破了一个永远都不会修复好的洞。

“青菜。”棠青摩挲着骨灰罐，“还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我叫棠青，海棠花的棠，青菜的青。”

“你要是回来找我，可千万不要找错人了啊…妈妈等你。”

棠青依旧每天准时上下班，依旧用笑脸面对每一只小动物，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甚至比以前还要努力。

她拿来青菜的玩具逗小猫小狗玩，玩嗨了还会哈哈笑。

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栾如愿和周萃面面相觑，很担心棠青的心理健康，怀疑是不是青菜离世对她打击太大，于是想邀请她晚上一起出去逛逛街散心。

棠青收起笑容：“啊逛街吗？不用了我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肚子好饿的，打算今晚自己做饭吃了。”

栾如愿还想坚持：“逛街也可以在外面吃饭呀。”

“不用啦，冰箱里的菜都要烂了。”棠青看出她们是在担心自己，无所谓地摆摆手，“我没事放心吧，青菜走了，我一个活人肯定要好好生活的嘛。”

说完，朝她们眉眼弯弯一笑。

既然棠青二次拒绝，那栾如愿和周萃就没再说什么，任由她去了。

.

棠青等电梯上楼回家时，那个男人牵着一只重点色英短从外面遛弯回来。

重点色英短并不怕人，倒是想过来闻棠青，被骆青酌抱了起来。

“好可爱的小猫，我家里也有一只小猫和它一样可爱。”

有了昨晚的交流，棠青鼓起勇气和骆青酌说话，她看他高高瘦瘦的，黑眼圈那么重，之前还担心这个人有什么问题。

但他养狗养猫，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

而且这只重点色英短也确实可爱。

骆青酌很少在现实里与人交流，昨晚要不是不得不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和棠青说话。

现在她主动建立交流，骆青酌思考一番还是决定回答：“嗯。”

“你的小猫叫什么呀？我的叫青菜。”

骆青酌在听见青菜的名字时微微眉头一皱：“花卷。”

“好名字，和它好配哦。”

棠青到达12楼出来，骆青酌继续往上。

“青菜，妈妈回来啦。”棠青推开门，青菜噔蹬噔地跑过来站在她脚边，又折返回去在猫抓板上磨爪。

棠青心软软地在玄关换好鞋，走过去抱起青菜：“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呀？妈妈开冻干给你吃哦。”

“喵～喵～”青菜扯着大嗓子喊，声音清脆，期待地看着棠青。

棠青打开冻干倒在猫碗里，然后看青菜暴风吸入，碰碰它毛茸茸的脑袋说道：“猫爬架明天就到咯，妈妈一下班就给你带回来，不让你羡慕别的小猫。”

青菜吃美了，咕噜咕噜地响，像是在开摩托车。

“笨蛋小猫。”

棠青看着它吃完，想拿起猫碗去洗干净，冻干混着猫粮噼里啪啦落在地板上，也重重地落在棠青心口。

“…”

装了一天的棠青也把自己骗过去了。

眼前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现在地上是刚拆开的冻干袋子，碗里是满到溢出来的猫粮和冻干。

没有小猫吃，什么都没有。

青菜不在了。

不会再有人吃这些猫粮和冻干了。

她囤这么多做什么呢？谁能来吃呢？柜子里一个星期才给青菜吃一次的罐头给谁吃呢？舍不得买的猫爬架现在买了又给谁玩呢？

青菜不在了。

“好累啊。”

棠青放下猫碗，将自己深深陷入沙发，好想狠狠睡一场，睡到昏天暗地，睡到宇宙爆炸，睡到时间逆转回青菜还在的时空。

视线不经意瞥过靠背，真皮被猫爪抓的一小点一小点裸露出来。棠青扭头不想再看，又瞧见放在茶几下面小猫的羊奶粉。

这里面全都是青菜的踪迹，连棠青自己也是它的遗物，她能避去哪呢？

她避无可避。

第二天晚上，猫爬架准时送货上门，棠青把它拼凑好，放到阳台青菜最喜欢待的位置。猫爬架一米九很高，青菜可以在上面看到很远的地方。

棠青还将青菜喜欢的小老鼠玩具放在最上面，它那么聪明肯定一下子就能发现。

看着自己的杰作，棠青拍拍手十分满意。

可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落寞感，她现在再怎么做，青菜也没玩上，也再也都玩不上了。

棠青向老板请了假，将自己独自困在家里，不断地在相册翻看青菜的照片，从它小时候看到离世那天，一遍又一遍地看，怎么都看不腻。

青菜，妈妈好想你。

棠青开始日夜颠倒，浑浑噩噩地念叨青菜的名字，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少天。

直到“装鱿鱼被烤”开播的消息跳出来在她眼前，才将她从混沌的世界里拉出。

对啊…宠物沟通师，她可以问问青菜现在的情况，想知道青菜恨不恨她，还愿不愿意回来找她。

棠青赶紧下单排队，还用金钱加急排到了最前面。

现在这个连线沟通的是一只小鸡。

五大三粗的大叔把它抱在怀里，语无伦次道：“我第一次搞这种东西啊，我就想问一下这个鸡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没有活力像要没了一样，一会我女儿放假回来，以为是我把她宠物鸡弄没了就不理我嘞。”

主播笑：“有去看过兽医吗？它的姓名年龄性别。”

“看过了没病，我哪敢让它生病啊，我女儿回来要吵架的。”叔叔挠挠头，很是纠结：“不过什么名字，几岁的我也不知道啊，那我现在给它取一个好了，就、就、就叫小□□，应该是三四个月大，公的。”

主播又不知道在吸溜什么：“有点难沟通，脾气很大这只小鸡，它在骂人。”

大叔像找到知音了一样，激动地拍着大腿，喊道：“终于来个人知道了，我女儿喜欢它连带着我老婆也喜欢，我就不喜欢，因为天天来啄我屁股，我都快气死了！在她们娘俩面前就乖得很。”

zzz：好好笑啊

我不问谁：叔叔天天被啄，还能带小鸡去看病以及连线沟通，是个很好的家长了。

棠青撑着脸，唇角不明察觉的也因为叔叔勾起。

主播：“大概就是它觉得你很凶，怕你伤害它，所以要这样防御。你女儿去上学后它更害怕，能不动引起你注意就不动。”

叔叔撇嘴：“我也没伤害它嘞，哎呀搞不懂搞不懂，算了我晚上煮点鸡胸肉给它吃好了。”

下雨天你好不好：我吃我舅。

不吃姜：给小鸡吃鸡胸肉…我不行了。

“扑哧。”棠青没忍住笑出来，可笑容却很疲惫。

沟通需求大，但主播仍旧很细心地解答每个人的疑问，尽量说清楚每一只宠物的心理需求。

“今天到十五个了，主播要下播了，拜拜。”

棠青着急地打字：你好，我可以再加钱现在看吗？

棠青才知道这个主播一天就只看十五个，那她刚刚肯定会加钱排到最最最前面，她现在就很想知道青菜在想什么。

骆青酌看到熟悉的“青菜鱼块”ID发来评论。但一天十五个是他很久之前就固定好的，给一万块他都不看第十六个。

不过她夸了花卷可爱，他看看也行：“上麦吧。”

“青菜鱼块”又在私信里给它发小猫的图片，骆青酌在看清图片内容时瞳孔接连地震。

小猫很虚弱地躺在动物监护仓里，身上插着很多管子。眼睛微眯，委屈地看着手机镜头后面的主人。

骆青酌犹豫道：“你的小猫青菜，是已经离世了吗？”

棠青听到“离世”这个词，顿感觉得心很慌，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不安地揪着衣角：“对，对。”

邪恶花生：青菜？我记得这个姐妹上次连线，主播说她的小猫生病了，没想到…

我要打电竞：天啊那好难受啊，代入一下自己真的要哭死了。

骆青酌：“那这个我就不露给他们看了，你想问什么？”

问什么？

她要问什么？

棠青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大口呼吸努力平复下来心情，磕磕绊绊道：“它现在还好吗？恨我吗？还会回来找我吗？”

原本应该要一个个问题问的，但骆青酌也没和她计较那么多，一一解答她的疑问。

棠青每个月开销实在是太大了，必须要制定一个计划来管束自己。

她只允许自己一个月花四千五，不能再多了，再多就超工资了。

甚至还把钱全换成了现金，防止自己网购下单。

但这个帐记着记着，好像就有点不对了。

为什么这个钱昨天是剩两千五，今天数了数还是两千五，她记得昨天买东西了：“完蛋了骆青酌，我昨天去小吃街买吃的没给钱。”

骆青酌：“…””

（作话与人设无关，与正文无关，与走向无关，当个日常向小段子看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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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