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漾正看戏看得起劲,沈回川突然压低声音问:“咱们要不出去劝架?”
她看着画面中剪不断理还乱的三人,想了想说:“再等等吧,咱们凑过去也劝不了,等他们自己掰扯完。”
“不是这样的,凝霜。”疑似被毒哑的傅辰彦终于开了金口,他扶住冷凝霜的手臂,“我今晚是想……”
“你为什么喜欢香水百合!”冷凝霜强硬地打断了他,她很少有这样掷地有声的时候,显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的心态非常重要。
“……喜欢就是喜欢,哪还有什么理由。”傅辰彦试图用烦躁的语气来掩饰他的心虚,虽然他的回答有些不讲道理,但皱起的眉头和谴责的目光还是替他清楚明白地表达出“你这个女人不要无理取闹”的意思。
少见的是,冷凝霜这一次并没有立刻顺从下来,“你说实话。”
傅辰彦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就是个花儿……你……”
“她说的就是真的,对不对?”
傅辰彦看着对这个问题意外固执的冷凝霜,眼神中有压抑和不耐,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于是,他沉默了。
然而在冷凝霜的眼里,沉默已经代表着答案。她一时间也感觉柔肠寸断,无话可说。
两人沉默着,沉默着……一阵二胡声从纱帘后传来,如泣如诉,哀啭不绝——拉的是送葬必备曲目《悲歌》。
“傅辰彦个崇洋媚外的不是只听西洋乐队吗,怎么今天还有二胡?”
吴漾被突然响起的乐声惊呆了,调子一起,她再看屏幕里的花海感觉满眼全是白菊,扎花的飘带全成了挽联,左书【三人携手进退维谷】,右书【一颗真心左右逢源】,横批【入墓三分】。
吴漾疯狂晃了晃脑袋,“幻觉、幻觉,都是幻觉。”
沈回川看着傅辰彦机械地转过头,目光冷冷盯向纱帘后,觉得自己好像好心办了坏事,“我安排的……傅总天天想一出是一出,民乐和西洋乐我都准备了,其实帘子后面还有个吹唢呐的……”
他好像也产生了幻觉,这个月奖金长出了两只翅膀飞走了,还和他挥手说再见。
“停停停,你这拉的什么曲子,谁死了!”傅辰彦的脖颈上青筋毕露。
这位二胡老师想必技艺十分高朝,曲调未断,尾音一转就成了喜羊羊。
众人:“……”
吴漾大为叹服,“你从哪儿找来的二胡老师,是个人才啊……”
沈回川紧抿着嘴摇了摇头,“大学生群里白嫖的,我答应给他实习证明盖章来着……”
吴漾点头,“难怪这么机灵。”
可惜,傅辰彦此刻没有心情回忆童年老片,他快要择人而噬了,“停停停,不是让你换一首,是让你不要拉了。”
乐声终于停止,四周又是一阵沉默。
“那天,你告诉我,你最喜欢香水百合。”冷凝霜整个人快要碎了。
傅辰彦又捏了捏鼻梁,“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偏厅里,吴漾不屑道:“不会是理由还没编好吧。”
沈回川附和:“应该是,傅总每次心虚的时候就捏鼻子,上次捏是他告诉要签字的文件都签完了。”
“实际上呢?”吴漾挑眉。
“实际上他一份都没看,一整天都和冷小姐抓娃娃去了。”沈助理的回答中有一种平静的疯癫。
吴漾:“……”
傅氏集团没倒闭真应该好好感谢系统没有逻辑。
那边正厅,阮星辞看两人对视着都没有搭理自己,恰到好处地惊讶道:“啊?!辰彦你告诉凝霜你喜欢香水百合呀,你怎么能这样糊弄,凝霜又不是外人。”
“阮星辞你闭嘴!”傅辰彦一声怒喝,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然而当他看见阮星辞小脸煞白,一手捂住脖颈开始深呼吸时,立刻又想起了对方对自己有着救命之恩的事实,克制地放低声音:“你先回家,我晚点去给你补过生日。”
这下阮星辞也摇摇欲坠了,她泪如雨下,踉跄后退几步:“辰彦,你今晚这些布置不是为我过生日的吗?你不是说过,你会和我一起度过每一年的生日,你会永远陪着我的,你……你怎么能忘记你的承诺呢……”
这话说完,傅辰彦还没什么反应,冷凝霜已经偏过头去,以为不看不听便可以逃避,只是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坠个不停。
“凝霜你别哭,你冷静一下,我跟你解释。”傅辰彦急切地搂住冷凝霜不让她离开。
“呼——唔——”急促而沉重的呼吸突然响起,阮星辞大张着嘴喘息,一边艰难地吐字:“该走的是……我……我走……”一边踉跄着后退,下一秒却身形摇晃着就要倒下。
傅辰彦只好一把捞过她的身体,“星辞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放开我傅辰彦,你拉着我干什么。”冷凝霜开始挣扎。
“不行,我不放,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的,你永远也别想离开我。”
傅辰彦左手紧紧攥住冷凝霜的胳膊不让她逃离,右手又将快要昏迷的阮星辞揽在臂弯里,两只眼睛看完冷凝霜的哭脸再看阮星辞的病情,这场面,怎一个混乱了得。
偏厅里,沈回川早已经站起身,“咱们是不是应该……”话音未落,就见吴漾已经暴躁地冲出门去。
傅辰彦的胳膊横在阮星辞的腰后,这让无力萎靡的阮星辞整个人身体后倾。
“有没有点常识啊,你嫌她死的不够快是不是!”吴漾冲进正厅,一把将阮星辞抢过来,换成上身前屈的姿势,让她的呼吸更为顺畅,又在她随身小包里翻出急救药物塞进她嘴里。
剩下的人好像这才意识到局面的危险,不过他们的反应还是仅限于愣愣地看着。
“别发呆了,赶紧联系你的车队,送她去医院。”吴漾朝傅辰彦吼道。
傅辰彦正要掏出手机,发现沈回川在侧,立刻顺嘴吩咐:“沈助理,快去安排。”自己专心抓着冷凝霜。
沈回川认命干活,阮星辞尖叫一声“辰彦——”,从吴漾手里挣脱,扑到傅辰彦身上环住他的腰,接着她腿脚无力的软倒下去,身体下滑,只好改为抱住大腿。
“哎哎哎,星辞,星辞。”傅辰彦急忙想拉住她。
趁这个机会,冷凝霜终于脱身,毫不留恋地跑上楼去,只给众人留下一个悲伤绝望的背影。
于是傅辰彦叫喊的名字又变成了“凝霜,凝霜!”他刚想拔腿去追,阮星辞的纠缠却让拔腿这个简单的动作根本没办法执行。
眼看着场面一团乱,准备好的烛光晚餐泡汤了,傅辰彦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矛头便转向旁边的两人,“沈助理你在磨蹭什么,人呢?!车呢?!吴医生你发什么呆,你的医术呢?!一分钟,我要看见星辞恢复健康。”
“已经联系了,马上马上。”沈助理唯唯诺诺。
吴漾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我?”
什么时候阮星辞的病也归她管了,还限时一分钟……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两人树袋熊与树杈子的造型组合,“傅总,之前你可是在凝霜面前亲**代过,我是她的私人医生,专心照顾她的健康就好,现在你又让我给阮星辞看病,你确定?”脑袋偏向冷凝霜逃离的方向,提高音量:“冷小姐,傅总说……”
“好好好,不归你管,你照顾好凝霜就好。”傅辰彦一张俊脸黑的彻底。
“早有这觉悟不就好了,你有这指挥别人的功夫,赶紧送她去医院吧。”吴漾早知道今晚肯定会有乱子,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乱得这么有戏剧性。
她看了看满屋子花卉、餐桌上精致的烛光晚餐、纱帘后拿着各种乐器站成木头人模样的乐团,再看看紧抓着傅辰彦不放的阮星辞——“傅总,事实证明,爱一个人不必藏,但是爱两个人,那你可一定得藏好了。”
她不再关注傅辰彦难看的脸色,迅速逃离“案发现场”,身后传来傅辰彦理直气壮地安排声:“吴医生,看好凝霜,等我回来,有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二楼,画室房门紧闭,冷凝霜正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吴漾坐在门边的楼梯上,看起来是在玩手机,实际上借助系统监控各方动向。
“吴老师,傅辰彦已经出发送阮星辞去医院了。冷凝霜正在画画。”
“画画?现在这种时候?”吴漾疑惑道,冷凝霜的心理素质什么时候这么强大了。
系统把画室内的场景投送到吴漾的手机上:
【
先出现在镜头内的是围绕座椅散布的一地纸团。
视线上移,冷凝霜抽泣着坐在画板前,左手不停抽纸擦着滑落的鼻涕眼泪,右手沾着水彩正在画板上涂改着什么,仔细看去,画稿上原本是一束娇嫩的香水百合,花瓣上还点缀着水珠,栩栩如生。
然而一笔浓黑刷过,百合就破了相。
一直到整幅画成了个黑乎乎的墨团,冷凝霜才换了下一张继续销毁。
】
吴漾粗略数了数,发现她满屋子至少还有二十张画好的百合,真是浪费颜料啊,“为什么不直接撕掉呢……”
“可能情绪激动,没有想到。”系统说。
冷凝霜正在奋力毁掉这些令人伤心的痕迹,突然接到绘画老师的电话,她用力抽噎几下平复了呼吸,才故作镇定的接起:“喂?叶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凝霜。”
冷凝霜一脸诧异,看了看手机显示通话中的确实是绘画叶老师,“学长,你怎么会用叶老师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这是我师姐,我们在美术学院是同系。我怕冒昧打电话会引起傅辰彦的误会,到时候他又拿你撒气,就请学姐帮这个小忙。”
听着裴以安温柔的声音,冷凝霜只觉得一阵阵委屈涌上心头,禁不住又抽泣了几下。
“凝霜,你是在哭吗?怎么回事儿,傅辰彦又欺负你了是不是?”
冷凝霜呜咽道:“没,没有,我只是觉得,我的存在很多余,学长,你之前说我可以留在海岛上生活,是真的吗?”
“当然。”裴以安斩钉截铁道:“我现在就来接你。”
“谢谢你学长,我早就应该离开了,我……我不属于这里……我”
“别哭了凝霜,是那个傅辰彦,都是他的错,我现在就来接你,我们立刻就走。”
裴以安耐心安抚着冷凝霜,两人约定时间和见面的地点。
听完对话的吴漾却觉得这个行动安排地太过粗糙,“又去海岛,上次那个海岛已经在傅辰彦眼皮子地下挂过好了,去海岛那不得明天一早就被拎回来。”
她想了想傅辰彦离开前的话,冷笑一声,“唯我是问,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办。系统,把地图调出来,按照我给的6条路线做好规划发到手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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