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虽说也惦记儿子,嘴上却不肯表露,只说叶氏担心的多余。盛重云是那般做事妥贴的人,岂会让寒酥饿着。
提到盛重云,萧氏夫妇便下意识瞄了眼苏榛。
苏榛自然清楚萧氏夫妇在想些什么,定是还在替她可惜,为免这个话题没完没了的延伸,她赶紧引出新的话题:“萧伯、伯娘,一会儿吃完饭,咱们是不是先把番薯清好碎好?等寒酥把锅买回来就能开工,客栈那边肯定还等着呢。”
萧容点点头,“这些活儿简单,我一个人做就好,榛娘你同你伯娘和谨哥儿去附近转转,认认邻居们,往后遇事也能喊个人。”
叶氏也认同萧容的安排。远亲不如近邻,尤其在这山里,想独善自家是不可能的但第一次认门儿,也不好空着手。
带点儿什么好?
萧氏夫妇不约而同看向苏榛。
苏榛已有想法:送酱酥鱼。
昨天捞了十七条,减去自家要吃的,余下数量自然是不太够。
说做就做。
吃完了早食,家里也没留人,门一锁,一起抱着工具走去旁边的白水河,连谨哥儿也被苏榛安排了抱网子。
倒也不是就缺他这么个豆丁儿劳动力,而是苏榛觉得教育孩子做些力所能及的,让他也有参与感、满足感。
今儿天气大好,阳光耀目,白毛风跟昨晚比可是小了太多太多。
四人穿的虽不及里正家那种皮毛保暖,但袍子里也毕竟絮了厚厚的棉花,还是管用。
到了冰面上,就还按照昨儿的操作下网,使大力气的是萧容,苏榛跟叶氏负责在旁边引网、舀冰。
等网的时候苏榛也没闲着,又去割了些桦树皮搁水桶里泡着,准备带回家做些针线笸箩之类的小玩儿意。
最后约摸一个时辰就收了网。收获虽不如昨天,但也捞出十二条,以鲫鱼和草鱼最多,苏榛最爱吃的胖头鱼只有两条。
最开心的显然是萧氏夫妇。昨儿个见家里有那么多鱼,还以为是盛公子带的人能干,却没想到又是苏榛的办法管用。
萧容在心里默默感怀已经仙逝的苏行止夫妇,倘若他们还活着,养女如苏榛,该是多么大的安慰。
四人拎着收获乐呵呵的回了家。
加上昨天冻在“冰箱”里的十七条,一共便是二十九条鱼。
至于鱼怎么做、怎么送、送谁家,萧容就不操心了,他去照着昨天的方法做树皮锅。谨哥儿觉得好玩,便蹲在旁边跟着打杂。
叶氏则苏榛一起收拾鱼。
白水村百户人家近千口,自然是不可能家家都送。叶氏的想法是送离得最近的五家人,这也跟苏楱的意思不谋而合。
“乔里正家人最多,足足十四口,送几条合适?”叶氏一边刮鱼鳞一边问。
苏榛正给鱼开膛破肚,用的是小司给她的那把匕首。
她自然也知道其实匕首是盛重云的,削铁如泥,比她在杂货铺买的厨刀可强多了,果然是一分银子一分货啊……
“伯娘,我想的是一共二十九条鱼,咱家留下十一条,今儿只做四条,另外的给寒酥冻起来。其余十八条,乔里正家送六条、附近的四家每家送三条。想吃鱼吃饱肯定是不够,就当是给各家加个菜。”
“行,就依你的。”叶氏自然同意。
反正只要是苏榛的安排,就没有她不同意的。
河里捞上来的鲫鱼和草鱼刺多,胖头鱼虽然只有大刺,但同一锅鱼也不必两种作法了。
苏榛决定全部先用油煎了,做成酱焖酥鱼,让小刺都能化掉。酱汁也调得重口些,想必也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能接受的口味。
见鱼收拾完大半了,苏榛嘱咐叶氏一会儿用盐、姜、葱和酒把鱼腌上,她先去准备配菜配料。
配菜也简单,就是葱切段,姜切块,蒜拍下。配料就不放苏榛制的香辣粉了,毕竟各家都有娃,未必能吃。
全部备好,萧容就过来把灶台里的火拔旺,又多添了些石炭进去。
苏榛把昨天的碎陶片继续拿来当煎锅,好在鱼也没有特别大的,否则半条半条煎的话真的会麻烦死。
她煎鱼用的是猪油,自己用肥肉熬的,毕竟菜籽油更贵些。油热了就下入姜蒜爆香,鱼逐条丢进去、煎成两面金黄再盛出搁另外的木盆里。
同时,把萧容做好的桦皮锅加了水放另一个灶眼上,鱼炖进去加酱油、酒、醋、豆豉、糖、橘皮、孜然、花椒,最后还加了一大勺成树娘子制的黄豆酱,大火烧开转小火焖炖,差不多熟了再加至大火收汁,直到汁水几乎炖干便算做完。
桦皮锅不大,除了给寒酥留的鱼没做,其余二十二条不间断的做了三次才炖完。整间屋子被酱香、鲜香、醇香包裹着,味道又浓又呛,苏榛赶紧把门打开放风,外面的冷空气一进来立时把人刺激得精神了。
此时正当午,叶氏和苏榛便也没休息,直接把鱼分成六份。留一份在家,其它的都用桦皮盘装了,盖上草帘放两个篮子里,出发挨家送去。
可临出门,叶氏又把苏榛和谨哥儿都叫住。
先帮苏榛梳了头,虽然没钗环,却还是挑了根彩绳替她绕在发间。
至于苏谨,流放路上全部的好吃的都先紧着他吃,倒是养得比其他人都胖乎。此时戴着个虎头帽、穿着厚棉衣,好看得像个福娃,已经不用再打扮什么。
叶氏这就是做母亲的心态,出门不想让自家孩子被小瞧了去。
其实苏榛正值锦瑟年华,除了流放导致的瘦、哪哪都好,此刻在叶氏眼里更是美得一朵花似的。
但这么美的花儿在村里走,会不会不安全……叶氏又开始犯纠结的毛病,寻思要不再回屋给榛娘扮个丑?
苏榛听了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向叶氏保证自己的相貌绝对达不到走个路就能引人犯错的程度!
边保证边劝的,好歹是把叶氏拉出了家,俩人一人挎一个篮子。
叶氏还牵着谨哥儿,娘仨一起朝着乔里正家走去。
说是一个村,其实乔家距离萧家足有一里多地,地上又有积雪,苏榛怕叶氏跟谨哥儿摔跤,一路是紧盯加搀扶。
终于走到乔家院门外了,把苏榛累得小脸红扑扑的。见乔家大门紧闭,便上前抬手叩门。
可还没等手挨上门板,门从里面“呼”的一下被拉开了。
苏榛只觉眼前一黑,一头“熊”从里面出来,几乎要跟她正面相撞,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真不怪她胆子小,而是这“熊”……哦不,这老太太实在……长得也太壮了!
苏榛怔怔的看着她,不停的在心里骂自己:不要以貌取人、不要以貌取人!
但这老太太真的是她活了两辈子见过的最吓人的:
老太太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沟壑壑,眸色黄中泛红,混浊不堪,但身形格外壮硕,且还穿了一整身黑狼皮的袍子。头上戴了同样料子的皮帽,帽上还缝了类似于兽耳的装饰,脚上的靴子更是又厚又高。狼脖子皮做的靴底、狍腿皮缝的靴面高及膝盖,里面还翻出同样毛皮制的袜子。
苏榛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乔里长、乔家长子朴素的短袄……赶情乔家最好的东西都穿在这老太太身上呢。
苏榛不认识这老太太,叶氏却在办户贴的时候就见了,知道她是乔里正的生母费氏,便赶紧走上前施了礼:“乔老太太好,我昨儿来过,是新搬来的萧家娘子,这是我义女榛娘,义子谨哥儿。”
苏榛跟谨哥儿也赶紧各自施礼,“乔奶奶好!”
乔老太太出门本来虎着一张脸,此刻面对外人神情立时变得柔和,声音更是与外貌完全不相配的温婉慈祥,“对对,我记得你家,萧家娘子好。”
又笑眯眯地看向苏榛和苏谨:“这两孩子长得可真俊呐,不愧是京城来的!”
夸归夸,老太太堵着门口纹丝不动,显然并不打算让客进去。
叶氏当然看得出,便朝苏榛使了个眼色。
苏榛的心跳仍旧处于被吓的恢复期,压根也没想进门,便赶紧从篮子里取了最大的一包酱酥鱼出来,双手捧给老太太:“乔奶奶,我家刚搬来,也来不及准备什么。今儿去白水河捞了些鱼拿酱炖了,给四方邻居们尝个鲜、加个菜。以后常来常往的,您家若是吃了觉得还成,再喊我做了送来便是。”
老太太接了鱼,脸上笑容更甚,一边说着“都是邻居,这哪里好意思收”,一边摸自己皮衣口袋,捞出几颗红枣要往谨哥儿手里塞。
谨哥儿刚说半句:“谢谢奶——”
“哎呀,瞧我这记性,枣还没洗,可不敢给娃娃吃。等我洗了再让大江给你家拿过去吧。”老太太手里的红枣又回了她的兜。
苏谨:???
叶氏:……
苏榛:噗……
从乔家出来,又赶紧送了另外四家。
前面三家分别姓杜、白、李。苏榛对他们的第一印象都不错,人都是热情又识礼的。
尤其李家。
昨天符秀才家的疯妻跑到萧家闹事,最后也是李家掌家的寡母李王氏帮忙把疯妻拉走的。否则在场的大多是男性,也不方便去拉别人家娘子,而靠符秀才一个人根本不行。
感谢小天使投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