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山李大当家的首级,在益州城墙上已经挂了三天三夜。
清风山上一片愁云惨淡。
牛头山与清风山首尾相连,两山上的山寨之间,相距不过二十余里。
清风寨土匪用来向过路行人收取钱财的茶寮,只得被迫歇业躲避风头。
七月烈日当空,晒得鸣蝉都懒得叫唤。
“今日操练不努力,明日努力去投胎。”
“吼,杀......”
山寨里众人皆提心吊胆,校场上操练的土匪,因为士气受挫,又缺粮吃不饱,口号喊得稀稀拉拉有气无力。
宁迟迟坐在廊檐下的躺椅上,脸上搭着片荷叶看不清表情。
山寨其他四个当家,或蹲或坐围在她身边,皆忧心忡忡。
“报.......,大王......”
小喽啰远远就开始着急叫唤,待最后一个“王”字音落,他人也跟着单膝跪地抱拳道:“大王,牛头山的土匪,全部被镇南王官兵抓走啦!”
宁迟迟巍然不动,只轻抬手挥了挥,小喽啰又无声退下。
“大当......大王!”军师杨二当家蹲在地上,瘦巴巴黑梭梭的一张脸满是忧虑,“开会吧,你说过,再穷不能穷土匪啊!”
说到这里他的话已经带上了哭腔,其他几个当家也乞求道:“大王,快想想法子,牛头山没了,下一个就轮到清风寨了啊!”
宁迟迟伸手揭开荷叶,露出秾艳若牡丹的小脸,虽山寨危机重重,神情仍旧淡定如常。
她撑着扶手站起身,晃悠悠往正厅里走,几个当家神色一喜,忙跟在身后进了屋。
正厅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条案几,众人依次排开,宁迟迟当仁不让坐在了首位。
杨二当家挺直腰杆,举起右手开始大声宣誓:“以大王之乐为乐!”
随匪大夫沈三当家跟着大吼:“以大王之忧为忧!”
随匪作匠宋四当家不甘落后:“大王的性命高于一切!”
随匪打手于五当家跟紧其后:“誓死守护大王!”
杨二当家喊道:“我们的目标是......”
众人齐声振臂高呼:“紧紧跟随大王的步伐,以大王的指令为最高领导方针,坚信大王最美,大王最帅!”
会议前例行仪式完毕,宁迟迟很是满意,喊口号虽没多大用处,但喊多了深入骨髓,等官兵打上来,弃她而逃时总得先掂量掂量。
宁迟迟神情威严,抬起手往下按了按,众人依次落座,面对几张期待的脸,她先是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说道:“当土匪,没有前途啊!”
众人脸色一变,眼含焦急。
她语气温和,劝解道:“镇南王这是杀鸡儆猴,明显在警告我们。就此解散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娘,耕田织布,总比被挂在城墙上做腊肉强。”
沈三当家小气抠门,伸手死死按住腰间的荷包,先哀嚎起来:“我没有家,成家要好多银子咧。”
宋四当家贪生怕死,“哎哟要命咧,我没有娘咧,下了山谁来保护我咧。”
于五当家最爱美,拿出小铜镜对影自怜,抱怨道:“耕田织布这些活太脏,不太适合我呢。”
杨二当家多读了些书,自诩为读书人,很是沉得住气,他斜了一眼几人训斥道:“大王不过随口一说,你们这些蠢货竟然信以为真?大王怎么舍得抛弃我们这些比手足还要亲的兄弟们?”
宁迟迟眼神无比诚恳:“舍得,真的,反正再这样下去,不是被饿死就是走牛头山当家的老路,还不如解散自去寻条活路。”
众人都选择了无视,杨二当家掐着指头学神棍,嘴里念念有词:“茶寮关门不能收取过路银子,又不敢下山去打劫,撑不到过年就会彻底断粮,从今天起晚饭大家都别吃了吧。”
吃不饱那还了得,根本不用官兵上山,他们自己先倒下了,何况几位当家最怕的就是饿肚子。
众人又眼巴巴齐刷刷看向宁迟迟。
她神情始终不变,大马金刀坐在高背圈椅里,翘着二郎腿,一只手随意之极搭在扶手上,抬起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阿圆。”
婢女阿圆蹭蹭蹭跑上前,递上了本被翻得起卷的旧书。
宁迟迟看也不看,将书“啪”一声扔在案几上,“赚钱的方法都在这本书里。”
于五当家身手好,眼疾手快抢过书,嘴里念叨道:“大齐律。”
“对,诛九族的最赚钱,要是造反成功,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何愁没饭吃。”
宁迟迟眼带笑意,凑上前晃动着脑袋:“亲,心不心动,还不赶紧出手要待何时?”
于五当家运气,将书扔出正厅不见了踪影。
“扔了就能当做大齐律不在了吗?五当家啊,做人不要太掩耳盗铃。”
宁迟迟语重心长的教训他,顺带教训众人,“镇南王眼见就要回益州,他麾下大军十万,他们一人一吐一口唾沫,也能将清风寨给淹了。”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扫过众人,将鬓角掉下来的发丝拨到耳后,突然抿嘴一笑,“虽然我长得美,能祸乱军心做个清风寨妲己绰绰有余,可那镇南王太丑,我下不了嘴啊!”
众人纷纷别开眼,不忍猝视。
杨二当家眼神一亮,从怀里掏出张纸铺在宁迟迟眼前,语重心长地道:“再看看呢,我好不容易搞来了镇南王的画像,他也不是丑得没得救,眼一闭心一横,把他当做潘驴邓小闲不就得了?
你做出一丁点牺牲,就能拯救整个清风寨兄弟,以后我们保证给你立个长生碑,每天给你磕头。”
宁迟迟瞄了一眼那张画像,木着脸道:“呸。”
众人探头过来,争先恐后观赏镇南王是怎样的丑法。
膀大腰圆,黑面虬髯,瞪大的一双眼似铜铃,凶神恶煞恶灵散退。
“你从谁家偷来了镇宅的画像?”于五当家好心劝解他,“快还回去吧,人家买来驱邪保平安,你偷了来不厚道。”
杨二当家神情讪讪,将那张纸叠起来又塞进腰间,嘀咕道:“大家都在传镇南王长得这般模样,说他上了战场,根本不用动手,敌人就吓得闻风丧胆不战而逃。”
宁迟迟笑着点头,“嗯,镇南王应该叫钟馗吧?”
众人哄堂大笑,杨二当家翻了个大白眼,淬了一口,伸手敲向他身边沈三当家的头,“笑你妹,你有本事想出办法来啊。”
宁迟迟笑得肚子疼,趴在案几上怪叫:“不许学我骂人啊。”
众人笑成一团,喽啰的喊声又起:“报......,大王,官兵来啦!”
宁迟迟腿一软,大惊失色道:“扯呼快逃啊!包裹,阿圆我装满了金银财宝的包裹!”
阿圆拿着早就备好的包裹奔来,宁迟迟已被于五当家架了出去,在山腰的瞭望塔上,她扶着柱子,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打量。
山下茶寮,被官兵砸得稀巴烂。
有声音大扯着嗓子朝山上喊话:“山上的匪徒你们听着,识相的交出匪首,弃暗投明,不仅绕你们一死,还能领取丰厚赏银!”
宁迟迟泪流成河。
就知道,土匪头子目标最大。
宁迟迟死过一场,睁开眼见自己虽然貌美如花,身份却是山寨女土匪,还是匪首的那种。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手下几个当家虽是一言难尽,可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当这个头。
作为一个前世从事法律工作之人,她熟读大齐律之后得知,依着律法里诛首恶的条例,估摸着自己就是被推出来挡刀的。
这可不行呢。
清风山绵延几十里,清风寨建在益州荆州两州通往京城的要道之处,山山环绕,山外是宽阔的大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此处不设关卡打劫,简直对不起这样的地形。
山上众匪虽然天天打架斗殴,却如一盘散沙没有章法,宁迟迟还没摸清这个世道,自然是先保命为主。
经过一段时日不动声色观察之后,她先下令整顿匪纪,有武装力量保护自己,夜里才能睡得安稳些。
官兵虽没有攻打上山寨,山上日子却愈发艰难,饭食减半,用于防暑驱蚊的药汤药包药材也被减少了剂量。
宁迟迟雪白的肌肤在被蚊子叮咬出第二个包之后,她将沈三当家唤来骂了个狗血淋头。
“吃不饱也就算了,这药的剂量能减少吗?山上这么多兄弟中暑,要是官兵这时候打上来,还有力气抵挡吗?我看你不是活腻了找死,就是丧心病狂抠门死!”
沈三当家很委屈:“不是我抠门,山上没了银子,药材好贵的,药汤少放点药也没事。”
宁迟迟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沈三当家往后退了两步,声音低下来:“你驱虫鼠蛇蚁的药包,只减少了一丁点。”
宁迟迟表情不变,眼里已经刷刷放冷箭。
沈三当家干笑,从怀里掏出腰包放在她面前,像是被剜去了一大块肉般心疼,哭兮兮地道:“好贵的,绝没缺斤少两,药汤我也会加够分量,呜呜呜,好穷啊......”
宁迟迟拿起药包,转身进了屋,嘭一声关上了门。
黎明拂晓时分。
弯月挂在天际似坠非坠,四下渐渐昏暗,山上只余虫鸣,偶尔响起的巡夜之人脚步声,众人都在沉睡。
宁迟迟悄然起身,摸出枕头下的包袱背在身后,灵活避开夜间巡逻队伍,飞快潜逃下山。
这山上太过诡异,吃不饱危机重重,说不定随时会被抓起来砍掉脑袋,像牛头山的大当家首级被吊在墙上示众。
这种情形也太恐怖,好不容不易再活一世,她坚决不接受这样的结局,当土匪头子风险太太太大,她还是早些逃走保命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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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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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仪穿成了辅国公夫人。
上有刻薄婆婆,下有不省心嫡庶子女一堆,后院挤满了国公爷的心尖宠。
国公爷战功累累,深受帝宠,听说他在战场上受伤,皇帝更亲自出宫迎接他班师回朝。
明仪的眼泪,流得比依萍去要钱那晚的雨还要大。
哭完之后,明仪还如以前那般只知礼佛,小妾欺侮时忍气吞声,在婆婆面前唯唯诺诺,衣不解带侍奉夫君。
很快,夫君伤口恶化去世,婆婆也一病不起跟着一命呜呼,小妾伤心过度以身殉情....
有御史参揍明仪,指责她是杀人凶手,皇帝将奏折扔到一旁,随意找了个借口将御史贬谪至苦寒之地。
京城权贵一边对明仪表示同情,一边却又暗戳戳期待,国公府何时轰然倒塌。
谁知多年过去,国公府仍旧盛宠不绝,爵位还变成了世袭罔替。
#论一手佛经一手屠刀的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在夫君灵前种了一片草原#
排雷:女主她没有心,又渣又海王,为达成目的不折手段。
非双洁。
架空,请勿考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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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当土匪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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