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一案(十九)

“我的异能……”

脑海里逐渐闪过一些记忆的片段,像是放电影,转瞬即逝。

尖锐的刺痛感袭来,犹如无数根尖针刺穿了神经末梢,他下意识捂住头,无力地蹲了下来。

四周的幻影渐渐退去,黑暗悄然降临,将一切化为虚无,那些声音越来越大,剧烈地震动着耳骨,他忍不住呻吟出来,直到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

她轻轻地呼唤着陆淮远的乳名。

这一刻,所有的噪音戛然而止,世界再度安静下来。

回忆从大脑皮层深处,逐渐漫了上来,如奔涌的潮水,一点点将他淹没。

时间似乎回到了帝国3108年。

殡仪馆。

白色花圈沿着墙壁,摆满了整间灵堂,正中央一口木质的棺材,躺着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

陆国安在台上念完送葬的悼词,亲人们纷纷抱作一团,痛哭流涕,同龄的孩子也红了眼角,躲在家人身后偷偷抹眼泪。

小陆淮远站在灵位前,仰头看向照片里笑容慈爱的老人,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陆老爷子生前最疼爱他了,从他出生起,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养,什么好的都想着他,可你看,他在葬礼上连哭都不哭,真是个白眼狼。”

“那孩子呀,他从出生就没哭过,我跟你们讲,他就是个怪胎,听说他还会一个人去医院的太平间……”

身边的人都变了脸,露出鄙夷的神情。

“你说奇葩不奇葩?反正我叮嘱我家小孩了,千万别和这个怪胎一起玩。”

陆淮远的视线转了过来,说话的人赶紧低压声音,“嘘!小声点,别被他听到了。”

葬礼结束之后,那些宾客们陆续走出大厅,没走多远,天空忽然下起了石头。

那些石头像是凭空出现的,从天而降,正好砸在方才说闲话的几个人身上。

为首的人被砸破了额头,捂着脸跑了回来,又被路过的小狗跘了一跤,狼狈地摔在地上,手里的包包滑了出去,化妆品散落一地。

她觉得很丢脸,立刻爬了起来,伸手去捡地上的包包,把化妆品一个个塞了回去。

一只细嫩的小手捡起口红,拿到她面前,轻声说,“阿姨,你的东西。”

“谢谢,”她接过口红,站了起来,目光扫过面前的孩子,忽然惊叫出声。

眼前哪里是孩子,赫然是一只血肉模糊的怪物,他的眼睛空洞洞的,鲜血流了出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一条血痕。

怪物冲她咧嘴一笑,轻声问道,“阿姨,我是怪胎吗?”

她脚下一软,跪坐在地上,花容失色,“啊——”

殡仪馆里的人全部回头看向她,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你没事吧?”

她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面前哪有什么怪物。

陆国安还站在台上,仿佛才念完悼词,台下依旧哭作一团,所有人投来不悦的目光。

旁边的人问她,“我们原本在好好的聊天,你为什么突然尖叫起来?”

她神情恍惚,“什么?”

那人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你刚才不是还在说陆淮远是怪胎。”

“啊?”她惊魂未定,猛地站了起来,一时间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幻影。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各异的脸,最终落到陆淮远身上。

陆淮远朝她微微一笑。

他的身上趴着那只血肉模糊的怪物,随着陆淮远扬起的笑脸,一同朝她裂开了嘴,露出一口渗人的白牙,鲜血滴在地上。

她吓的再次尖叫出声,一屁股摔到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指着陆淮远的脸,憋出一句话,“怪物——”

台上陆国安的脸沉了下来。

陆淮远扬起脸,天真地问,“阿姨?”

她的脸色发白,嘴唇一阵瑟缩,“怪物,你是个怪物——”

“啊啊啊,救命——”

轰隆——

闪电划破夜空的宁静,大雨随之倾盆而下,空气中处处弥漫着雨后的咸湿。

陆家老宅的书房里,灯光隐隐绰绰照出两人的身影。

陆国安站在书桌的一角,额头青筋暴起,“老爷子的异能是制造幻觉,把人拉到另一个维度里,给人制造精神压力,这原本是用于拷问犯人的手段。”

他的对面站着一位优雅端庄的女人,她皮肤白皙,五官明艳大气,穿着一身丝绸睡衣,坐在椅子上,翻着一本厚厚的书。

“帝国异能种类收录簿,编号369,是帝国目前危险程度最高的异能——掠夺,弱点是必须要有人死去,才能把死人身上的异能转移到自己这来,为己所用。”

陆国安猛地把桌子上的文件扫到地上,怒气冲天道,“他竟然趁着老爷子去世,把老爷子的异能偷到自己身上!”

“上午的葬礼你也看到了,他利用老爷子的异能给陈夫人制造幻觉,闹出那么大的事,这如果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

傅诗玉冷淡地看过来,“难道不是因为陈夫人说错话在先?”

陆国安揉着太阳穴,万般无奈,“她说的是实话。”

傅诗玉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你竟然也这么觉得?”

陆国安说,“他的亲子结果,显示不是我陆国安的亲生儿子,他不是怪胎吗?他是谁的孩子?傅浩当年做了什么,你难道一点都不知情?”

傅诗玉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微微颤抖,“你怀疑我?”

陆国安意识到他说错话了,语气顿时缓和下来,想要解释,“不是的,诗玉。”

傅诗玉转身要走,刚走出几步,陆国安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臂,“诗玉,你听我说,怪胎就只是怪胎,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变。”

傅诗玉把头撇了过去。

陆国安低声说,“依他的性格发展下去,说不定哪天真的会变成杀人犯,如果有那一天,我该怎么和家族交代!你知道的!”

傅诗玉没有说话,冷着一张脸。

“有这么一个怪胎似的孩子,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只觉得很丢人,恨不得他哪天消失……”

“陆国安。”傅诗玉出声打断他,把头转了过来。

她看着陆国安的眼睛,眼眶微微发红,“我不管你怎么想,外界怎么说,陆淮远是我的孩子,从他出生起就不会变,我会爱他,守护他,哪怕某天,你们都不要他了,我也会是他唯一的后盾。”

陆国安一时语塞,松开了她的手。

傅诗玉说,“你曾经问我,生为怪胎也有良知吗?”

陆国安垂头倾听。

“我认为有。”

陆国安低声说,“你错了。”

“是你错了,我是他的母亲,所以我知道。”傅诗玉的目光坚定而温柔。

“傅诗玉……”

她没有理会陆国安的呼唤,转身去推门。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陆淮远躲在门后偷听的小脸,他被人抓了现行,垂下头小声说,“妈妈。”

傅诗玉装作不知道他偷听这件事,惊喜地弯下腰,“小远!”

她抱起陆淮远,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

陆淮远摆弄着手里的玩具,“我睡不着。”

“那妈妈给你讲故事,好吗?”傅诗玉抱着他往卧室里走,“你想听什么故事?”

陆淮远抱紧了傅诗玉的脖子,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低声问道,“妈妈,你也觉得我是怪胎吗?”

傅诗玉脚步一滞,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把头贴在他的头上,“你在说什么呢?我们小远可不是怪胎哦,你是妈妈心里最聪明的孩子。”

“可他们都这么说,”陆淮远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今天那个阿姨也这么说。”

“那个阿姨瞎说的。”

傅诗玉把他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侧身从书桌上拿出儿童书来,把封面展示给陆淮远看,“今晚听这个故事怎么样?”

陆淮远的目光盯着书上的小人,沉默了很久,不回答也不否定。

“小远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

“妈妈,”陆淮远抓紧了手中的玩具,“我看到了。”

傅诗玉诧异地坐床前,看着他的眼睛。

“我看到那个阿姨牵着的孩子身上有很多淤青。”

空气瞬间凝固了,暴雨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卧室里一灯如豆,映着两人的脸。

“他和我一样。”

陆淮远掀起上衣,衣服遮挡住的身体部位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从大腿一直延伸到手臂,旧伤康复了,新伤再次落了下来,一旦用衣服盖住,就什么也看不出来。

“爷爷经常问我,为什么我没有异能,”陆淮远转过脸,声音很清脆,“他一边问我,一边让我跪在地上。”

“现在我终于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了,他却死了。”

“小远,”傅诗玉抱住了他,把下巴放在他的头顶,不断安慰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应该把你放在爷爷家。”

陆淮远感受到傅诗玉的体温,逐渐安静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地上的影子。

“妈妈,我是怪胎吗?”

傅诗玉摸着他的头,泪水湿透了眼眶。

她怕被陆淮远看见,转过头偷偷擦眼泪,强忍着情绪说,“小远啊,你听妈妈讲,人生在世,会有无数次被误解,被伤害的时候,你不要理会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全都当耳边风。”

“妈妈,我每一天都在做噩梦,我睡不着。”

傅诗玉松开怀抱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小远,我的异能是治疗型异能,可以暂时让你忘记过去的记忆。”

“你的过去,包括你的异能,全都会忘记,这样你就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陆淮远愣愣地看着傅诗玉。

傅诗玉靠近他,把手放在陆淮远的眼睛上,“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还你一个幸福的童年。”

倦怠爬上陆淮远的全身,眼皮沉重地仿佛睁不开。

“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个自私的决定……”

“我爱你……”

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傅山一脸震惊地后退几步,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他的手即将刺入皮肤的那一瞬间,原本落在地上的水果刀,忽然从身后横飞而来,插进他的身体里,瞬间刺穿了胸膛。

他的异能竟然失败了!

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异能正迅速地被面前的人蚕食。

这不可能!陆淮远不是没有异能吗!

“舅舅,”陆淮远慢慢抬起头,“多亏了你,我想起来了小时候的事。”

他轻轻一抬手,傅山身后的飓风瞬间消失殆尽,邵辰从墙上滑了下来,捂着胸膛痛苦地坐在地上。

“这就是你的异能吗?”陆淮远看着自己的手心,嘴边逐渐浮起一丝笑意,“它现在归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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