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后,岳金群发现外面还是有不少人在四处找他,他小心在植物的遮挡下挪动,按照尹月指的北方,居然一路有惊无险地到了山下。
山下也有人在找他,不过要比村子内的人要少,离他最近的只有两人,岳金群小心躲到一堆茂密的植物下,想等这两人走了便上山去。
“爸,我们要到山上去找吗?”
“不去,我们在周边随便找找就行,山上有蛇,大晚上的还是不要去。”
“他程有柱都四十多了,还能娶上媳妇。爸,我也快三十了,我什么时候能娶啊?”
“还不是你小子没本事,也没带个媳妇回来。
不过这种买来的媳妇咱们不要,你看,这不就跑了,找不回来的话钱也打水漂了。”
说话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看老李家的云云怎么样,我跟老李说下,把你妹妹嫁给老李的儿子,云云嫁给你,都不用额外出钱,也都能娶上媳妇,唉,他们家也是娶不上发愁。”
“云云?也行吧,那妹妹愿意吗?”
“我让你妈跟你妹妹说下就行了。”
岳金群看着这两人越走越远,说话的声音也逐渐消失,这两人也是用方言在交谈,他听不太懂。
零星听到什么“娶媳妇”的字眼,经历这一切后,只觉得这个村子的人太恶心了,不择手段地娶媳妇,人生只剩这一个追求吗?
岳金群趁着这时四下无人,快速爬到山上,借着闪电照射出的光,看到了被踏出来的山间小路,但是他不敢走,怕还有人顺着小路抓他,只敢往茂密处乱钻,向着北方走。
感觉爬了不短的路,许久没听到人声,岳金群双手扶在膝上,累得气喘吁吁,饥渴难耐,但不敢在地上一直待着,正好走到一棵大树下,一人多高的位置正好伸出一枝较粗的树杈。
他还记得小时候调皮爬过树,于是使出自小的手艺,手脚并用艰难往树上爬,粗糙的树皮磨的皮肤生疼。所幸多年不用的技艺没有丢下,好歹是爬到了树杈上。
现在下着大雨,时不时还电闪雷鸣,很是危险,但是现在就算来一道雷把他劈死,他也不愿意被人发现抓去做媳妇。
岳金群坐在树杈上,拿出被挤压变形的馒头,就着雨水啃了几口,也不管会不会吃进什么细菌虫子。
往日他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现在饥渴下,雨也喝得,粗糙馒头也吃得。
很快一个馒头下肚,勉强糊弄了一下肚子,希望剩下的几个馒头能够支撑他翻越这3座山,成功逃出去。
岳金群正要把装着馒头的塑料袋系上,突然感觉小腿一阵刺痛,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
用手摸了一把,好像流了血,岳金群心里一惊,不会是被毒蛇咬了吧?
他感觉头越来越晕,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似乎也有点困难,不知道是真的毒性发作,还是被自己的猜测给吓到了。
不一会儿,他的头不受控制一低,便从树杈上栽到地上,失去了知觉,馒头也散落在地,吸饱了雨水,与泥土混成一团。
雨过天晴,旭日初升,黑暗在林中渐渐退去。
一对母女一前一后向山上走来。
“妈,慢点啊,我快跟不上了。”
“一大早把我叫醒来捡蘑菇,你怎么不叫哥哥啊。”
女孩十六七岁的样子,肤色微黑,穿着朴素,声音越来越小,低声抱怨。
纵使女儿说的声音小,王引娣还是听到了,
“你爸爸和哥哥昨天晚上帮程老根家抓他家新买的媳妇了,一晚上没睡还没找到,才回去没睡一会儿,你还挑起你哥哥的理来了。”一边说一边轻打了女儿一下。
“那你也没叫弟弟啊,弟弟昨天晚上又没去找。”
女孩又低声抱怨一句,又引来母亲的一记巴掌,快速闪身躲过。
“还没找到啊,那有柱哥岂不是又没媳妇了?”女孩又凑近母亲,八卦地低声问道。
“没找到,你可不要到你有柱哥面前蹦跶去,他老爹淋雨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已经病倒了。小心把你扣下当媳妇。”
“我才不会去他们家,他们家想媳妇想疯了,看见个女的都恨不得拉家里去。”
“他们家那一支两代单传,家里两光棍儿,程老根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现在有柱又四十多岁,娶不上就在他这断了,他们着急也是应该的。”王引娣向女儿解释道。
“爱娣,咱家的情况其实也和程老根家差不多,你哥哥快三十了,现在女娃都少,一直娶不上。
我和你爸商量了,想让你跟老李家换亲,你嫁给老李的大儿子李天恩,他家的云云嫁给你哥哥,一个村子都知根知底的,他们一家子老实本分,咱们也好互相照应着。”
王引娣面带为难地跟程爱娣说道,紧张盯着女儿的反应。
“你不让我上高中,也不让我出去打工,就是为了这个吧?”
程爱娣敛了笑容,目光直直看向母亲,眼中有失望,更有埋在深处的怨恨。
“你这是什么话?你不上学也是你自己愿意的,还有你这么小,去哪儿打工?出去就被骗走了。”王引娣呵斥道。
“我愿意的?弟弟能上学,我就不能上学?你们跟我说,供不起我了,我除了退学还能怎么办?我知道,你们就是觉得我是要嫁出去的女儿,供我上学亏本呗。”
“爱娣,咱们也不说以前的事,村里都是这样的,妈妈也没办法。
就说这亲事,你爸爸想让你嫁给李天恩换亲,行吗?
等你嫁人后,你想去上学,想去打工都行,我们都管不着你。”
“哼,真是给我找的好男人,他李天恩又丑又矮,从小就手脚不干净,还笨的不行。
而且我要是嫁人了还怎么去上学啊?打工也是给他李天恩打。”
程爱娣嘲讽道,“哦~,我早就应该知道的,这不是给我找男人,而是给我哥哥找媳妇,媳妇好就行,给我找男人只是个搭头,才不管他怎么样呢,什么丑的赖的都能塞给我”。
“不行,我不愿意。”
程爱娣最后明确大声拒绝,扭头向山上快步走去,一边走,一边将路上捡的树枝甩到小路两侧的树叶上,发泄着怒气。
王引娣一路追着女儿,向女儿解释道:“爱娣,你也要体谅我们这当父母的啊,我们把你们拉扯大容易吗?不就是想看着你哥哥和弟弟娶妻,你嫁人吗?”
“我不想嫁人,我想上学,我想要出去挣钱,我能自己养活自己。”
“爱娣,你听妈说,养家是他们男人的事,你看咱家,也是你爸爸在养家啊。咱们女人就是要嫁人生孩子啊。”
“爸爸的养家就是让你一个接一个生孩子,每天不停地做家务,还要下田干农活,还要来捡蘑菇吗?不顺心的时候还要打你出气吗?”
“爱娣,从小你就最听话了,你是妈妈的小棉袄,最能心疼妈妈,妈妈有什么烦心事都跟你说,就是你爸爸打我的时候,也是你护着我,养你这么大,你就不能再体谅妈妈一次,不能孝顺我们吗?”
“我可以孝顺你们,我可以挣钱给你们,但是我对我哥哥没义务,他们是否娶上媳妇跟我没关系,你们不能牺牲我的幸福去换他们的幸福。”
“当初初中都不应该让你上,我看你就是上学上多了,人家云云都答应了。
你帮你哥哥娶媳妇,就是帮我和你爸爸呀,就是帮我们分担啊,就是孝顺我们啊。”
看女儿又不说话,只顾发狠似的鞭打小树,王引娣只好又继续诉苦道:
“生了你哥哥后,他体弱多病,我生一个死一个,生一个死一个,里面可是有两个儿子啊,生下来就死了,我哭得眼都要瞎了。
好不容易有了你,又有了你弟弟,咱家的日子才算好过了,你爸爸也不怎么打我了。”
王引娣声泪俱下:“我这一辈子苦啊,就想过过顺心的日子,你就不让我好过是吧?
现在就是让你嫁人,又不是让你去死,女人不都是这样吗?我也是被我爸妈嫁给你爸爸的,不也是好好过了一辈子吗?”
“在我之前死掉的3个姐姐,也是生下来就是死的?”程爱娣讥讽看向母亲。
“你只想着死掉的那2个儿子,忘了这3个女儿了吧?你就是重男轻女!亏你自己都是个女的。”
“要不是那个看事的说你们必须要养个女儿才能养活得了儿子,我能活下来吗?”程爱娣向母亲质问道。
“你,你真是上学上多了,心都野了。”王引娣手指颤抖地指向女儿,狠狠扇了女儿一巴掌。
程爱娣眼中蓄满泪水,恨恨看了母亲一眼后向树林中冲去,也不管是不是小路,胡乱跑着。
脑子乱糟糟的,这么活着,像母亲一样活一辈子,还不如现在跑出一头狼啊,虎啊来咬死她,现在死了都比嫁人好。
突然,程爱娣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爬起来一看,地上居然趴着一个女人。
头发盖在女人的半边脸上,看不清面容。
程爱娣被吓得尖叫一声,手脚并用爬远一些,这不会是个死人吧?
王引娣也追上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女人也吓了一跳,小心试了鼻息,又看到女人好像有微弱的胸膛起伏,向女儿说道:“这人应该还活着。”
“姑娘,你醒醒?”王引娣将女人脸上的头发拨向脑后,程爱娣也凑上前看。
“妈,这不是我们村的人吧?我没见过她。”
“不是,我也没见过。”王引娣摇头。
“她不会就是有柱哥跑了的媳妇吧?”
“有可能,爱娣你看,她腿上有伤,可能是咱们这山上的蛇咬的。”
王引娣一直生活在村子里,经常上山,对蛇咬伤口再清楚不过,见女人只是昏迷而未死,便猜测她是被本地一种常见毒蛇咬伤。
短时间内不会死,但是会昏迷,一直水米不进也会饿死,得找有治疗经验的村医判断中毒轻重,精准用药才能救醒。
“妈,这不就是现成的媳妇吗?把她给我哥当媳妇呗?我不想嫁给那个李天恩。”程爱娣见四下无人,眼珠一转,向妈妈撒娇。
“先把她送到村医那里去解毒。”王引娣不置可否,将外套脱下来罩在这女人头上,在女儿的帮助下将女人背了起来。
王引娣常年做活,力气也不小,这昏迷的女人虽已成年,但背起来不比一袋粮食重,她轻松得将这女人送到了村医那里。
二人在村医指引下找个空床位放下女人后,却看到程有柱将程老根搀扶着进来,王引娣母女两个都紧张起来,将外套盖的更严实一些,不断挪动身体尽量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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