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热腾腾的夕阳中,大大吉的员工们浩浩荡荡走在马路上。
没有一个人提起“开车”、“打车”之类的字眼,大家都默认走路就是前往酒楼合适的方式。
对于早已习惯首都巨大面积的秦韶仙和吴有朋,这倒是个新奇体验。
秦韶仙默默观察人群。
大约有三十多个人。
这就是办公室这边的所有员工了。
作为养殖公司,大大吉还有众多一线工人,比如育种工人,捕捞工人,还有船员等等。
秦韶仙默默思索着,那些人肯定也是要找机会亲自去会一会的。
一个人悄悄凑近,是之前端茶又端蛋糕的赵姐。
赵姐亲热道:“秦总,在看什么呢?是要找谁吗?”
秦韶仙眨眨眼。
这是第一个管自己叫秦总的人。
也就是说,是第一个正式承认自己总经理地位的人。
不错,很上道,我记住你了。
她亲切笑笑,“找舅妈呢。怎么没看见她?”
赵姐探头看一圈,“好像真的不在哦。可能回家去了吧。她不怎么参加这种场合的。哎,她不是针对秦总你啊。以前胡总也经常请我们吃饭,她也是从来不参加的。”
秦韶仙随口问道:“她和舅舅感情不好吗?”
赵姐瞬间警惕,连忙摇手:“没有没有。只是她那个人有点内向,不爱和人说话。”
秦韶仙不置可否。
财务主任王二梅落在人群最后,转头看一眼胡正山,笑道:“你看,你的秘书已经去讨好新任总经理了。”
胡正山白过去一眼:“你闭嘴吧。”
酒楼果然不远。
沿着海岸线走了二十分钟左右,队伍一个拐弯,将大海和海鸥抛在身后,拐进了广告牌林立、灯光闪烁的商业街。
眼前便是商业街上最辉煌的大酒楼。
员工们回头笑:“这里很贵哦,在这里吃没关系吗?”
不等秦韶仙说话,吴有朋已经挥手道:“你们秦总说一不二,说了请最贵的客,就是请最贵的客!”
大家欢呼着涌进酒楼。
三十几个人把最大的包厢挤得满满的。
秦韶仙端着大号扎啤站起身。
全场一下子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秦韶仙清清嗓子:“我就简单讲两句,保证不耽误大家吃饭。”
一个年轻男员工立刻接话:“一般来说,这句话一出来,大家短时间内就吃不上饭了。”
秦韶仙哈哈笑:“看来你很有经验嘛。其实我也很有经验。大家放心,是吃不上饭的经验,不是让别人吃不上的经验。”
满堂哄笑。
秦韶仙笑完,稍微严肃神色。
“大家可能以为我是不愁生活的大小姐,觉得我这一趟是来玩的,是来瞎胡闹的。”
“放心,我绝不是。”
“我是认认真真来干这一份事业的。”
“来这里之前,我把大大吉过去15年的财报都看过了。”
新任总经理的眉毛打成死结。
“说句不客气的,这个经营状况……根本就是在破产边缘试探。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指不定哪天就真的破产了。”
“但是没关系,过去的失败不足挂齿。”
“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提升业绩,重振这家公司。”
秦韶仙举起巨大的扎啤杯:“我会努力,大家也要努力,从明天开始,让大大吉走上盈利之路!”
吴有朋立刻站起来,举着杯子和表姐响亮的碰了一下:“从明天开始扭亏为盈!从此大家一起吃香喝辣!”
大家全体站起来,叮叮当当一片碰杯之声中,兴奋呼声此起彼伏:“扭亏为盈!吃香喝辣!”
大家不说,但大家都在悄悄观察,默默考量。
这是一场总经理之位争夺战。
新人有总公司背书,胡总人脉稳固
新人势在必得,胡总也不会轻易放弃。
究竟鹿死谁手?
暂时不得而知。
赵姐凑在秦韶仙边上,细心介绍着:“这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海鲜粥,里头有瑶柱、海参、虾仁、蟹
棒。毕竟是原产地嘛,下料可舍得了。熬粥也是讲究,最后快出锅的时候,要加一点点生姜辟腥,一点点胡椒提香,再来点胡萝卜,用甜味彻底把鲜味提出来。”
秦韶仙用勺子舀了,认真品味,睁大眼睛,满脸惊喜。
赵姐兴奋起来,“秦总,还没正式自我介绍呢。我叫赵兰,是胡总的秘书。胡总办公室里的各种杂事都是我在做。你的秘书怎么安排的,是从总部过来吗?”
“我没有秘书哦。这一趟过来,就我和吴组长两个人,没有别人了。”
“哦哦!这样的话,有什么杂事都可以找我。”
赵兰十分热情:“我会尽力为领导服务!”
胡正山坐在桌子对面,也不知道听了多久,这时忽然冷笑一声。
“这就改投明主了?行吧,你干脆把我这儿的工作辞了,去大小姐那里上班吧。”
赵兰吓了一跳,挤出笑容:“哈哈,胡总真会开玩笑。我当然是胡总的秘书,我不会辞职的。”
秦韶仙也笑:“舅舅你这话逻辑上就不对啊。我们两是一家的,帮你做事,帮我做事,不都是在这个公司上班吗?什么叫做把你那儿辞了,来我这里上班?这从现实来说就根本做不到啊。”
大家纷纷附和:“是啊,秦总和胡总是一家的,分什么彼此。”
胡正山哼哼两声,自顾自继续灌啤酒。
他的目光转了一圈,落回到外甥女的手腕上。
不得不说,这块蓝宝石一般的腕表十分吸引视线。
不止他一个人被吸引。
旁边一个年轻男员工也是看了半天,忍不住问出口:“秦总,你这块表,我在《精品购物指南》上看到过哦。看图片已经很好看了,没想到实物还要更好看。这个质感……太绝了。说起来,我记得价格是……”
那个数字似乎有些烫嘴,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口:“15万?”
周围听到他说话的人都吓了一跳。
桌子对面的胡正山眼睛也睁得圆溜溜。
秦韶仙举起手腕,硕大的腕表向下滑落少许,白金表盘在灯光下激起耀眼光晕,“我不知道价格呀。这块表是爸爸送我的。”
她突然伤感,“是爸爸临终前送我的。”
大家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吴有朋觉得心抽抽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昂起下巴,趾高气昂:“董事长真的很看重大小姐。明明遗产早就分配好了,就因为突然找回了大小姐,立刻把遗嘱改了,原本要留给其他亲戚的东西,全留给大小姐了。”
秦韶仙:……
她看一眼表弟,眼神复杂。
若大姑听到你这么说话,怕不是要噎死哦。
吴有朋这话一出,现场气氛立刻松动了。
大家纷纷附和:“哎呀,那不是理所当然吗,亲生女儿回来了,亲戚当然要靠边站。谁奋斗一生是为了把财产留给亲戚啊,哈哈哈哈哈!”
吴有朋:……
秦韶仙:……
胡正山的眼睛还黏在那块大金表上。
他哼哼一声,“这是块男表吧。真是的,你爸怎么想的,送你个男表。那么大一块,看着都沉。就你那个细手腕子上,真怕你抬不起手来。”
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的粗手腕。
秦韶仙举起手腕一顿晃动,“是有点重,但是怎么会抬不起来?而且重是应该的吧,越贵的手表越重。”
胡正山:……
他眼珠子一转,调笑道:“赵姐,看看你这粗手腕子,应该挺适合男表的啊。不如跟秦总借来试戴一下?”
赵兰吓了一跳,连忙摇手:“不用了!不用了!”
秦韶仙二话不说,摁开表链卡扣,脱下,戴在了赵兰手上。
她一边扣扣子一边细声叮嘱:“只是借你戴一下,不是送给你哦,戴完要还给我的哦。”
赵兰轻松下来,笑道:“放心吧,肯定还你。”
秦韶仙扣好扣子,举起赵兰的手腕认真端详一番,“确实挺适合的呢。赵姐你适合这种大体量的款式。”
大家轰的一下笑起来,“赵姐,你如今也是戴过15万名表的人了!”
赵兰也笑,举着手腕向四周炫耀:“那可不是,我再也不是那个普通的赵姐了,以后你们跟我说话都注意点!”
现场一片快活的空气。
大家不说,但大家都在悄悄观察,默默考量。
这是一场权力和地位的争夺战。
鹿死谁手暂时不得而知,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开始有了一些计较。
秦韶仙从洗手间隔间出来,看到赵兰正在镜子前整理头发。
赵兰笑着打招呼:“秦总,好巧啊。”
秦韶仙也笑:“是啊,赵姐。”
她拧开龙头,哗啦啦洗手。
赵兰突然出声:“我们公司的这个所谓亏损吧……”
秦韶仙抬起眼睛,从镜子里去看赵兰。
“我们办公室这边的员工,只负责处理书面工作。我们拿到手的资料和数据,总是写着各种意外导致扇贝减产。饲料,疫苗,机器,人工……这些成本一毛不少的花出去,却总是收不回来足够的扇贝。所以总是在亏损。但是……”
秦韶仙目光灼灼望着赵兰。
赵兰也从镜子里回望。
“捕捞季的时候,捕捞船开出去收扇贝,收完之后直接从海路开到南边的港口,批发商会在那里收货。”
“我们这些坐办公室的,全程根本见不到扇贝的影子。”
“也就是说,扇贝的真实出产量,我们是没法知道的。”
“但是……”
赵兰向秦韶仙这边倾身,压低声音:“我表姐在市场做工。扇贝啊,海参啊,螃蟹啊,虾啊,这些东西上岸之后都需要先清理一道,她就是做这个的。我表姐认识我们公司的船,她说……”
声音变得更低了:“她经常看到我们公司的船靠岸,船员往下搬扇贝,一箱又一箱,一点不比别家公司少。”
赵兰忽然抽回身体,关上水龙头,自己给自己打补丁:“当然这些我都是听表姐说的。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秦韶仙转头直接看着赵兰,“应该是真的吧。”
“我之前不是说,看过大大吉过去15年的财报吗。这15年的亏损有明显的规律。连着亏损两三年,然后盈利一年,把之前的亏损补上。也就是说,总盈利一直维持在零的位置。这毫无疑问是人为的。”
赵兰瞪大了眼睛。
“你……你什么都知道?所以你其实是来……”
秦韶仙打断她:“我是来重振大大吉的。我希望这家公司走上盈利之路。其他都是次要。”
赵兰瞪了好一会儿,最后用力点头。
“我明白,我不会坏事的。你放心吧,秦总!”
“嗯。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再过去。”
赵兰遵命离去。
秦韶仙对着镜子整理刘海。
心脏有些鼓噪。
哇哦,人设**果然好用。
都不用我亲手挖掘,线索自动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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