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信帮着这两个小孩搬回几大捆木材，再去森林里摘些能吃的的野菜，然后被招呼着回去吃饭。

“阿商姐，晚上我们去看看陷阱吧。”

塔塔在白天的时候有挖陷阱捕猎，猎物一般晚上中招，但像她们这样的小孩晚上村里是不允许出门的。

所以当白天再去看的时候，要么猎物自己挣扎着跑掉了，要么就被别人捡走了，只剩下一下较小的猎物，甚至有时候还会没有。

塔塔和莉莉有段时间一无所获，意识到是其他人故意捡走之后，她们也很生气，也去找人对峙，但最后都会被以记错了，是不是弄混了，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猎物来堵住。

塔塔和莉莉怎么能说，她们晚上有跑出来，她们看到了村里毫不掩饰留下的脚印和被树枝挂下的碎衣片？

她们不能说。

她们只能骗自己，只是运气不好而已，说不定下次就有猎物了。

这种情况一直一直持续到她们捡到商信。

这就是为什么两个小孩愿意捡个人回来的原因了。

不是村里的人，是个看起来很好心的姐姐。

最重要的是，山神也……

总而言之，这不是一笔亏的买卖。

商信点点头：“好啊。”

小孩们还带着商信到村长那里过了明路。

说她是远方的表姐，过来看她们。

老村长看起来很老了，看向商信的目光也是十分尖锐的审视。

商信也没闲着，帮这两小孩跑腿的同时，悄悄打听哪里有绒絮和陌生人出没。

除了这两个没心眼的小孩，村子里其他人可是对商信十分防备。

商信暂时一无所获。

晚上，商信照常带着这兄妹两中的塔塔出门了。

跟着小孩进入森林里，翻找着留下来的陷阱标记。

商信察觉到什么，将前面仔细检查的塔塔提起来，捂住他的嘴。

塔塔呼吸一顿，藏着手中的刀滑出来，在看见鬼鬼祟祟出现的人的同时收了回去。

但同时，压抑的怒火也止不住的冒出来。

没有真正看见还好，一旦看见。

欺骗自己其实是运气不好的谎言瞬间破碎。

本来就和村子里摇摇欲坠的信任，如同高阁坠落，崩塌殆尽。

收回去的刀被塔塔握在手中，下一秒，他踏出去的第一步被阻止。

“想想家里的莉莉。”

他的怒火被浇灭，愤怒变红的脸转为苍白。

商信抓住他的手腕，两人看着那人翻看着塔塔的陷阱，挑着带走了几只猎物。

等到那人离开。

塔塔猛的甩开了商信的手。

商信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轻声说：“不是现在，先回家吧，塔塔。”

莉莉见到空手回来的两人时，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

三人坐在火堆旁，片刻寂静无声。

只有火在燃烧。

“你会帮我们的，对吧。”

在漆黑的房间里，莉莉的脸被映的通红，忽明忽暗的光线下。

商信终于看清了自己遇见的两个孩子。

她要阻止吗？

她凭什么阻止呢？

雪不是一天积累起来的，只是今天，成了最后彻底崩塌的那片飘雪。

而她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在将天空染红的火光下。

莉莉讲了一个故事。

她们三人站在森林的边缘，面前就是在火光中越来越扭曲的村庄，而人们在其中，欢欣跳舞。

“母亲从山的那边而来，带着我们最初的先祖。”

“由于太高，引路的飞鸟摔断了翅膀。”

“由于大雾，开路的狼犬滚下了山坡。”

“由于没有食物，三个婴孩死了两个。”

“最后，只剩下最听话的孩子留在原地踌躇不前。”

商信的瞳孔紧缩，她意识到她一直没有注意的，或者说完全忽视的一件事。

“可是啊，塔维尔平原没有山。”

“那母亲究竟是从何处来？”

火光逐渐逼近，商信看着微笑的双子，身体无法行动。

她被禁锢在原地。

“姐姐，那里很快会有一团火燃起来。”

“阿商姐，那里很快会有一团火燃烧起来。”

……

商信深吸一口气，她静默两秒，伸手将散落的头发扎起来。

要命，她遇见什么玩意了。

商信从一片漆黑的森林里站起来。

周围还是一片漆黑。

除了她，没有任何活物。

突然，一团微小的白色的光在黑暗中起伏飘动。

一团绒絮从商信旁边飘过去。

商信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上上下下的起伏飘动，然后飘三下回两下的停在她面前。

商信盯着她看，一时间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绒絮却是着急一样在原地转了几圈。

商信刚想说话，就被一团从天而降的白色绒絮再次淹没了。

……

“给她起个名字吧，塔塔。”

商信站在窗外，藏在阴影中，谁也没有发现她。

这里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小镇，一切都是崭新的，欢欣的。

一个刚建立起来的小镇。

商信出现在这里，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商信往房子里看去，见到了两位熟人。

塔塔和莉莉。

她们长大了，看起来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了。

莉莉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在熟睡。

小小的手抓着莉莉的手指不放，看起来很是可爱。

“维罗妮卡。”塔塔说。

“啊，她是我们的胜利。”

莉莉温柔的亲吻孩子的额头，她说：“塔塔，麻烦就拜托你了。”

塔塔点头离开。

然后，是人们挣扎大骂的声音。

随后是拖拽声，和刀刺入血肉的声音。

商信看见塔塔走进来，血染红了他的衣角，脚下是趟着的血痕，塔塔拿着滴血的刀走到莉莉旁边。

他说：“魔物又跑出来了，我得再去一趟，最近不要离开阿尔法太远。”

一只银灰色的狼犬迈着步子走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一只浅黄色的狐犬。

狐犬看见莉莉，两只绿眼睛一亮，嗷呜一声凑了上去。

然后被阿尔法叼住了后脖颈。

狐犬：“嗷呜？”

塔塔露出笑意来，他扯了扯嘴角，拍了拍阿尔法的背。

然后从阿尔法口中提起狐犬：“耐心，卡卡。她还很小，等她大一点，再大一点，就可以和你一起玩耍了。”

卡卡嗷呜一声，欢快的甩着尾巴。

塔塔转而对阿尔法嘱咐：“看着点他，阿尔法。”

阿尔法给了塔塔一个眼神，迈步向前轻轻嗅了嗅孩子的气味。

然后卡卡笑眯着眼睛，温柔的触碰婴孩好奇伸出小手。

商信看着塔塔远去，周围的人如烟散开。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窗边的商信和床上的莉莉和维罗妮卡。

黑色的影子在地上扭曲，一双兔子耳朵从影子的头上冒出来。

在莉莉温柔轻拍孩子的时候，她的影子已经跳出了房间，落到商信面前，变成一只黑色的长耳兔。

兔子张开嘴说话了。

“我是影子。”

“我是眼睛。”

“我是黑暗。”

商信想也没想的接上，她说：“不，你只是一只兔子。”

黑色褪去，白色的兔子出现了。

竖起的耳朵垂下来。

白兔子说：“我是月光。”

“我是记忆。”

“我是神隐。”

“不，你只是一只兔子。”

商信再次开口。

她两次否认了兔子的话，面色平静的和白兔子对视。

于是兔子退后了一步，消失在商信面前。

“咳咳咳！——”

咳嗽声让商信的注意回到了莉莉的身上。

莉莉的脸上多出了皱纹，那个还在襁褓的婴孩已经不见，多出的是一个六岁的孩童。

“妈妈。”

莉莉温柔的笑着说：“妮卡，今天要和我看文件吗？”

维罗妮卡摇头，犹豫了一下，她又点头。

“我不喜欢这些，但我喜欢妈妈，妈妈，我来帮你吧。”

莉莉的眼中含着笑意：“和卡卡去玩吧，等妮卡再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的时候，这些就是妮卡的任务了。”

莉莉站起来，走出了这个困住她多日的书桌，抱起已经举起双手的维罗妮卡。

“现在，是属于妮卡的时间，无虑的，开怀的笑吧。”

“等塔塔回来，就让他带你去追风。”

维罗妮卡两眼一亮，激动的环抱住莉莉的脖子。

“真的吗？真的吗？”

见莉莉点头，维罗妮卡欢呼一声，开心的亲吻在莉莉的脸颊。

“我爱你，妈妈。”

莉莉的瞳孔缩小，她愣了一下，然后高兴的抵住妮卡的额头。

莉莉终于露出消失许久的微笑来。

“我也爱你，妮卡。”

维罗妮卡笑着回应：“我知道的，我还知道塔塔爱我，卡卡爱我，阿尔法爱我。”

“我非常非常爱你们哟。”

塔塔站在门外，衣角上写满了风尘仆仆，他的刀上还滴着血，他的目光，全部落在门里的母女身上。

阿尔法高冷的轻轻扫尾，心情不错。

卡卡就没有那么矜持了，他欢快的扑了上去，喜爱的舔舐妮卡的脸颊。

商信站在角落里的阴影中。

孤独的氛围和那边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一点也不搭。

但商信不羡慕，她现在只想叹气。

她转身离开，准备再探这个小镇。

真是个好消息。

这些镇民们看不见她，但同时，商信也发现了，她也看不到其他的事物。

这是记忆。

脑袋里冒出这样的想法，

同时也意识到，除了跟在‘主角’身边可以获取信息外，其他的方式全部是在看无字的书籍，白在用工。

商信回到了小屋，她静静透过窗户看着房间里温馨幸福的一家。

她最近真的很像偷窥狂啊。

商信吐槽。

所以，这是谁的记忆呢？

记忆就像绒絮一样散开。

商信再睁开眼睛，她还坐在原地。

西尼斯靠在树边安静的闭着眼睛。

篝火中燃烧的火焰和她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

商信捏起泥土细细碎碎的泥土从手缝中露出来。

再空中变成细碎的白沙，然后落到地上和泥土混为一体。

有风吹来，带来咸湿的空气和水雾。

商信理解了那是什么。

“潮汐来了。”

所以，想要她知道什么？

她侧耳去听。

是海浪扑打在沙滩的声音。

风吹动了树叶的声音，很快那声音也变成波浪翻涌的海声。

高悬在海面上的，是月亮。